第十六章 心中多出来的影子

　　“昨天反攻部队的人回来了，听说只有三十六个人活着回来。”

　　狭小的屋子里，阿尔敏轻声说道，仿佛声音大一点便会把人吓死一样。

　　“我知道了。”艾伦说着，眼睛不由地红了起来，“说什么反攻部队，其实……其实只是让大家去送死而已！”

　　艾伦说着，啪的一声站了起来。还有些瘦弱的胸膛不断地起伏着，脸上的神色显得狰狞了起来。

　　三笠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灯光。

　　瘦弱的几乎一吹就灭的灯光，努力地在房间里摇曳着自己的身姿，只是下一秒应该就会熄灭了吧？

　　三笠想着，下意识地转了转自己纤细的脖颈。没有围巾系在上面，总是让她觉得有一点不对劲，而更多地不对劲，却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也……死了吗……”

　　说话的却不是三笠，是一个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耷拉着眼睛。

　　“如果当初让我去的话……也许结果就不是这样了。”老人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现在还能够回忆起柳梦潮从征兵的宪兵前，大笑着的场景。那爽朗的笑声，这时候也不声不响的来到了老人的耳边。

　　老人在叹气，他的孙子也在叹气。阿尔敏自小便比别人聪明一些，所以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爷爷话中的意思。

　　如果柳梦潮没有顶替自己的爷爷，现在没有回来的便是坐在自己面前的爷爷了。

　　“也许……他还会活着吧……”阿尔敏小声地说着，眼神下意识地避过了坐在另一端的两个人。

　　他们是柳梦潮的同伴，一个总是笑眯眯的男人，叫做张宁。另一个好看的令人几乎忘了呼吸的女人，叫做C.C.。

　　他们的脸上却出奇的没有露出悲伤的表情。

　　“巨人！都是巨人！”艾伦嘭的一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我要把他们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

　　话说完，艾伦那张还有些稚嫩的脸上便已经涨红了起来。

　　“柳梦潮……死了吗？”张宁下意识地念叨了一句，C.C.却在他之前笑了起来。不老不死的魔女早已经看过了太多人的死亡，而柳梦潮……

　　柳梦潮……

　　C.C.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摇了摇头。她曾经见过柳梦潮在空中奋战的英姿，那样的男人，又怎么会死在巨人的口中。

　　无稽之谈罢了。

　　“你为什么还在笑！？”看着微笑着的C.C.，艾伦不由地斥责了起来，“柳梦潮不是你们的同伴吗！他死了你们为什么还在笑！”艾伦说着，胸膛剧烈的起伏了起来，“难道向巨人发起攻击，在你的眼里就显得那样愚蠢吗！”

　　“自卑会引发各种问题。”张宁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最有可能的便是喜爱占据道德的制高点，然后居高临下的斥责别人。”

　　“你！”

　　艾伦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张宁，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了。不过张宁却根本没有看艾伦一眼，他的眼中只有三笠的身影。那个有着一头如同绸缎般黑发的女孩，可是柳梦潮在走之前便托自己照顾的。

　　柳梦潮，你不会是想要丢下不管吧？张宁自嘲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柳梦潮不是这样的人，他远比一般的人要骄傲，而骄傲的人，更加重视自己的诺言。

　　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张宁想着，不由地闭上了眼睛，高高地抬起了自己的头。似乎这样便能够离柳梦潮更加近一点。

　　“哼！”看着闭上眼无动于衷的张宁，艾伦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对着自己童年的同伴说道：“我决定了！明天就要去报名参加训练兵团！我要成为士兵，要向巨人们复仇！你们怎么说！”

　　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艾伦的话更像是在命令。

　　“我……”阿尔敏下意识地撇过了头，看向了自己的爷爷。自己是爷爷最后的期望了，万一在战斗中，自己……

　　阿尔敏想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艾伦的脸。自己青梅竹马的男人，现在正在询问着自己的意志。

　　两难……这种名词第一次出现在了阿尔敏的心头。刚想要张开的嘴唇却突然颤抖了起来。

　　“想要去就去吧。”阿尔敏的爷爷呵呵一笑，宽厚的手掌拍在了自己孙子的肩头，“我相信你的判断，而且，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说着，老人嘴角缓缓地咧了开来，冲着阿尔敏微微一笑，满是皱纹的眼角皱得更厉害了。

　　“我也去……”

　　阿尔敏轻声地说道，仿佛这三个字便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那三笠你呢？”

　　艾伦迅速的转过头，盯着猎物一般盯着自己面前的三笠。

　　好奇怪……

　　被艾伦紧紧地盯着的三笠，却突然皱起了眉。原本应该只对少数人展开的心扉，总觉得从那天起，便混进了奇怪的东西。那个身影系着一条红色的围巾。

　　是柳梦潮吗……

　　三笠想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要把柳梦潮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而另一边的艾伦却激动地喊叫了起来。

　　“你不想要去么！为什么，难道你全部都已经忘掉了吗！”艾伦脸上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这让他那张原本还有些清秀的脸，变得更加扭曲了起来。

　　“不……”三笠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只见她深深地看了艾伦一眼，用力的说道，“你去哪，我去哪。”

　　话一说完，三笠的脸色便黯淡了下来，脚步也有些蹒跚。她走的有些缓慢，但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脸上刚刚露出喜色的艾伦，此刻却又冲着三笠叫了起来。

　　“屋外。”

　　三笠的回答更加简短。

　　吱呀一声轻响，门便被三笠推了开来。

　　月光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白皙的脸庞，还有她那有些困惑的神情。

　　“明明心中应该只有艾伦一个人的我，为什么会突然困惑了起来。”三笠一边想着，手不由地主地抬了起来。每次犹豫的时候，她都会想要摸一摸自己红色的围巾。每一次的触碰，都能够让她回想起曾经地狱般的场景，还有把自己从那个地狱里面拯救出来的艾伦。

　　只是这一次……

　　三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因为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已经不在了，而那段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记忆，现在却又多了一个片段。

　　“其实女孩子带着红围巾真的很好看……但是我觉得围巾才是男人的浪漫。”

　　男人的浪漫……

　　三笠眉头皱的更加紧了起来，她想不出，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柳梦潮的这句话反而更加深的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是错觉吗？还是说……自己的心……

　　不会。

　　三笠猛地摇了摇头，披散着的黑色长发在肩膀边轻轻地晃动着。她抬起了头，那双似乎从来不会迷惑的双眸不由地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月光仿佛也感受到了三笠的心意，悄无声息地倒影进了她的眼里。

　　“柳梦潮……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亲手拿回自己的围巾！”三笠眼神有些慌乱，手却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

　　她已经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用来解释最近心神的迷乱。至于这个理由是真是假，应该没有人知道。

　　夜晚的凉风缓缓地吹拂着三笠的面颊，不断地撩拨着她的秀发。

　　时间便在这凉风的伴奏下，缓缓地前进着。四处不时有犬吠声，还有人四处走动的嘈杂声，只是三笠丝毫都没有在意。

　　因为她知道，这个晚上会很长，就像从柳梦潮走后越来越长的夜晚一样。睡不着，心烦，意乱，而且太阳总是很晚出来。

　　“三笠……该睡觉了。”

　　一个好听的女生突然在三笠的身边响了起来。三笠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有着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美貌的少女，此时正微笑着站在自己的身边。

　　“C.C.。”三笠皱了皱眉，讲出了她今天晚上最长的一句话，“柳梦潮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柳梦潮……吗？”

　　C.C.笑了起来，看着少女黑色的双眸，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摇了摇头。

　　“你自然会知道的，不过我想……他应该算是个好人吧。”

　　“好人？”

　　三笠嘴角又抿了起来，这样徘徊犹豫并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她选择一言不发，靠在墙壁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然后沉思。那双如同白玉般的纤手也抬了起来，想要摸一摸原本系着围巾的地方，却发现那里一无所有。

　　只是……

　　三笠皱了皱眉。她发现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自己的锁骨，而不是原本空悬着，不会碰触到自己肌肤。

　　难道，自己已经习惯没有围巾的日子了吗？

　　又一个问题，从三笠的心里升了上来。

　　她没有说，而是选择把这个问题深深地埋在心底。

　　“C.C.。”三笠想了想，轻声说道，“明天很快就要来了吧？”

　　“嗯。”C.C.点了点头，淡绿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了肩头，“最近太阳总是很早就会升起。”

　　“那么，你想要之后要做什么了吗？”

　　“等。”

　　“等？等柳梦潮？他真的没有死吗？”三笠撇过头去，不让C.C.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肯定不会。”听到三笠的话，C.C.打了一个哈欠，“我先去睡了，晚上回屋的时候动作不要太大。”

　　说完，C.C.便向着她和三笠的房间走了过去。即使是三笠自己也不知道，在月光下的她，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她正在微笑，不是因为艾伦，而是因为柳梦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