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红色的喷泉

　　雨。

　　大雨。

　　磅礴的大雨。每一滴雨滴，都有黄豆般大小，一股气的从天上落了下来，从柳梦潮的方向望去，就仿佛从天上拉下了一块幕布。

　　一块由雨点组成的幕布。

　　雨的声音太大了，落在地上的雨声，像是一阵急促的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响，迫不及待地冲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强迫他们听着这雨声。

　　三神怜子尴尬的说不出话。

　　刚刚她还想说，今天的天气很好，结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天就已经下起了雨，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啪！啪！”

　　越来越多的雨点，伴着风，从窗外吹进了教室里。

　　“好了，好了，虽然在下着雨，可是我们的精神也不要有松懈！”三神怜子微笑着说道，坐在最后面的柳梦潮看着她的笑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今年是我第二次担任三年级的班主任，希望各位同学，都能够顺顺利利的……”说着，三神怜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步往前迈去。

　　“从学校里面毕业。”

　　柳梦潮微笑着，低下了头，看着地面。教室的地面上铺的是瓷砖，外面的雨水已经打了进来，地面略微有些潮湿。

　　红色的高跟鞋，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映入了柳梦潮的眼帘。

　　是三神怜子的。

　　三神怜子就站在第三组的第一排，并没有像别的教师一样，站在课堂的正中央，因为她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更加的亲切一些。

　　新开学的第一天，虽然外面在下着雨，但是三神怜子的心情依然很好。

　　只是柳梦潮的眉头，却突然皱了起来。从他的方向看过去，三神怜子的红色高跟鞋，不小心踩在了积水上。

　　咔嚓！

　　鞋跟断了！

　　三神怜子的脸上猛地一惊，她的脚崴了。

　　“老师没有事……”

　　三神怜子大概是想要说这句话吧，但是她终归没有说出来，左脚的高跟鞋的鞋跟，因为崴了脚，全部折断了。

　　“啊！”

　　一声惊呼。

　　三神怜子吃着痛，向着窗户的方向倒去。左脚高跟鞋的鞋跟已经断了，而本来支撑着她的右脚，却踩在了一滩水中。

　　一滩刚刚才积起来的，薄薄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水中。

　　兹！

　　鞋底在地面的瓷砖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还有三神怜子难以置信的叫喊声。

　　“救命！”

　　她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窗户就在她的身旁，幸好，窗户只是押了一道缝，要不然就要掉下去了。

　　“嘭！”

　　一阵风，猛地从走廊里吹过来的风，猛烈地吹开了三神怜子身边的窗户，巨大的声响，在一瞬间，压制了外面磅礴的大雨生。

　　三神怜子的眼睛，突然充满了不可思议。

　　自己难道……要死了吗……？

　　红色的高跟鞋，无力的从三神怜子的脚上脱落了下来。就像是一道红色的光线，在每一个人的眼前一闪而过。

　　“老师！”

　　柳梦潮身边的赦使河原，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

　　三神怜子从楼上摔了下去！

　　啪嗒！

　　高跟鞋落地了，在刚刚有些积水的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就像是敲门声，死神在敲门。

　　“怜子阿姨！”

　　榊原恒一猛地反映了过来，推开了窗，看着窗外。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毫不留情地下着。

　　“怜子阿姨！”榊原恒一大声地喊着，从窗户里探出了头，看着操场上的场景。

　　三神怜子。

　　雨中的三神怜子，大雨像是布一样，从天上飘了下来，缓慢地盖上了她的额头，她笔直的套裙，她穿着的白色衬衫。

　　她整个人仰躺着，面朝着天空。

　　没有血！

　　榊原恒一突然松了一口气。

　　地面上的三神怜子挣扎着扭动着身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像玉一样的肌肤，暴露在空中，被雨水吹打着，艰难地挥舞着。

　　“自己的腿好像骨折了。”三神怜子还没来得及后怕，就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她的学生们还在楼上呢，这个时候，可不是软弱的时候，“快回去上课……”

　　不仅是榊原恒一从窗户里面探出头，柳梦潮也在看。

　　大雨中的三神怜子，已经渐渐地模糊了，看不清她的样貌。柳梦潮闭上眼，回忆着刚刚见面的女老师。

　　她穿着黑色的长裤套装，身上搭配着一件米色的衬衣。她的身材也很苗条，再加上她精致的五官，白皙而青春的脸庞。连同她又长又直的黑色头发，披在胸前。

　　是个很有魅力的女老师。

　　也是……

　　柳梦潮的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从窗户里探出头的轮回者。

　　也是这些轮回者心目中的死者。

　　一个早就应该死了的人。

　　虽然窗外的雨很大，但是柳梦潮还是能够听到自己身边的人后怕声。

　　“老师没有事……大家先回到座位上。”扎着双马尾的赤泽泉美站了出来，挨个对着窗边的同学说着，“新来的张老师，已经下楼了。他会负责把三神老师送到医院的，现在大家先把窗户关上，外面还在下着雨。”

　　是啊，还在下着雨。

　　柳梦潮懒洋洋地走回了座位，就像是教室里别的同学一样。只是除了柳梦潮以外，每个人都在假装。

　　假装这只是一场意外。秘密就是这样，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但是只要没有人打破，就会继续的酝酿下去。

　　“三神老师没有事吧，幸好我们的教师只是二楼。”赦使河原干笑着，对着柳梦潮说道，“如果我们是四楼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柳梦潮沉默的点了点头。

　　只是虚惊一场。

　　除了窗边的两个班长以外，每一个学生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一切，从发生到现在的死一般的沉寂，还没有过去一分钟。

　　“我说……”

　　赤泽泉美后怕地转过身，便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一声声响。

　　“嘭！”

　　响声！

　　窗户被风关上了。

　　所有人都向着声响的方向看过去，脸上说不出的惊恐。

　　“怎么了……”

　　赤泽泉美刚刚想要张嘴，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理自己，只是无神地眼光，看着自己的身后。

　　一种不详地预感，像是毒蛇一样，缓慢地在赤泽泉美地身上攀爬着，然后温柔地，像是恋人一样地驱使着她，一下，一下，慢慢地转过头去。

　　你见过喷泉吗？

　　红色的喷泉。

　　迎着漫天的大雨，向上喷涌的喷泉，你见过吗？

　　一滴又一滴鲜红的泉水，汹涌地冲了上去，撞在了暴雨中，然后把周围的雨水全部染成了和她一样的红色。

　　这红色的喷泉，还在空中四溅着，不是因为迎面而来的雨水，改变自己的方向，落在了别的地方。

　　比如，赤泽泉美的鼻尖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雨水是红色的，还夹杂着细小的玻璃渣。

　　砰……砰……砰……

　　眼前的窗户，被风吹动着，撞击着窗檐。只是，上面的玻璃已经不见了踪迹，只留着一个架子，在赤泽泉美的眼前，晃荡着，晃荡着，像是招魂的白幡。

　　这一刻，赤泽泉美仿佛失了魂，和自己身后的同学一样，重新拥挤在了窗户边上，然后失神地看着地面。

　　她的头向上仰着。

　　她又直又长的头发，铺在了地上。

　　她的嘴巴微张着，仿佛吃了一惊。

　　别的，就看不清了。她的眼神里，最终倒映了出什么，没有人能够看得清，因为雨太大了。

　　只能够看到红色的喷泉，缓慢地，不屈地，一点一点的喷涌而上，迎着漫天的雨水，冲上去，然后又落下来。

　　从泉眼处冲上去，然后从天空落下来。

　　她的喉咙就是泉眼，上面什么都没有。既没有一般女性喜欢的项链，也没有扣着的衣领，只有一块玻璃，冰冷地，固执地插在那里。

　　终于，喷泉也没有了力气，最后一次冲上了天空，然后落了下来，伴着周围被她染红了的雨水，落了下来。

　　她米黄色的衬衣，变成了红色。

　　她黑色的长裤，变成了红色。

　　她如同白玉一般裸露的手臂，变成了红色。

　　她白皙的脸上，也染成了红色。

　　红色，红色，全部都是红色。红色的雨，一点一滴地在她周边弥漫着，像是被人吹动了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红色的涟漪。

　　“这是……”赤泽泉美颤抖着，两眼呆滞了。

　　“是血，不是雨。”

　　柳梦潮站在了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象。

　　地面上的血，还在流淌着，伴着雨水一道，在地上晕开了一大片的土地。

　　不远处，柳梦潮依稀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个子不高，看不清脸。

　　“是死神吧。”

　　柳梦潮低声地说着，周围没有人回答。

　　死一般的沉寂，伴着雨声。这一切，就像是葬礼上，穿着黑色西服，在墓碑旁寄托着最后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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