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皇班哉

　　10月24日16时，历经苦难的丸山师团终于完成了伟大的奇迹，在没有地图，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带着一支原本就已经饿得半死的部队穿越了莽莽丛林，一路上历经了了林莽、高山、峡谷、河流、沼泽、断崖峭壁，战胜了饥饿、疾病和死亡。终于到达了血岭阵地前面。

　　侦察兵大泽次郎小心翼翼的躲在茂密的草丛后面，用望远镜遥望美军阵地。显然，经过此前的一系列战斗，比如一木支队的突击之后，美国人对这处地点的防御很是用心。靠近美军阵地的树木全被砍掉了，甚至连野草都被烧掉了，近千米的距离上全是视野良好的开阔地带。在望远镜里面大泽可以清楚的看到美军战地上有好几层的铁丝网，而且，真该死呀！那些铁丝网上面挂满了吃剩下的午餐肉罐头的铁罐。一眼望过去，数也数不清的罐头罐子在风中轻轻的摇晃着。

　　“啊，肉罐头呀！真是……”大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对面的那些家伙，“要是能吃上一口那种东西，让我立马死了也是好的呀！”饥饿和渴望几乎让大泽快要失去理性了。他费了好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立刻扑向美军阵地，打死那些美国人，把他们的罐头全都抢过来的冲动，继续保持匍匐的姿势，仔细的观察敌人布防的情况。嗯，那边有几个美军哨兵，其中一个正在慢悠悠的在铁丝网上挂罐头罐子，那一定是他们刚吃完的。瞧瞧他们叼着香烟，漫不经心的那副样子！看上去，美国人对即将开始的攻击，并没有什么警觉嘛。阵地上有些地方明显是碉堡，大泽小心地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不过大泽知道，和这些相比，美国人的暗堡恐怕更多，只是这些都不是用望远镜看看就能发现的。

　　进攻马上就要发起了，必须马上把他侦察到的东西上报给上级，他最后留念的望了一眼那些被悬挂在铁丝网上的罐头罐子，就继续采用匍匐的姿势慢慢地向后退去。同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过总攻没有按时发起，因为，突然下暴雨了。部队根本无法看清目标，丸山只得再推迟两小时。这是他第七次推迟总攻时间。如果能按照22的时间发起攻击，他甚至能得到海军的炮击编队的火力支援，可现在不行了，海军说他们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军舰待机得没油了，于是回去加油去了。

　　而原本被给予厚望的150mm榴弹炮和100mm加农炮也全部都丢在路上了。不过现在丸山还是有一些炮的。比如说在中国战场上大出风头的，极具日本特色的92步兵炮就还剩下了好几门。如果掷弹筒也能算是火炮，那么火炮的数量就更高了。暴雨终于停了，几门92式步兵炮被悄悄地推上了攻击阵位，攻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汤姆和杰瑞是陆战队的潜伏侦察哨。早在两个小时前，日军刚刚出现在高地前的丛林当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靠近美军驻地的丛林和靠近日军驻地的丛林有一个巨大的差异，那就是在靠近美军的丛林中又很多的野生动物，尤其是鸟类。而在靠近日军活动地区的丛林中，不要说鸟兽，就连昆虫的数量都很少了——饥饿的日本人把它们都吃光了。

　　虽然日军在靠近血岭的时候很小心，但是近万人的部队，无论怎么小心，想要不惊动这些丛林中的原住民也是不可能的。一群被惊飞起来的鹦鹉一下子就把日本人的行踪暴露了。现在，汤姆从隐蔽观察哨位上，用望远镜已经看到，日军开始在丛林的边缘设置92步兵炮阵地了：原本被分解成一个个部件的92步兵炮被一点点组装起来，先是轮子，然后是炮架、炮管。防盾呢？这东西早就丢掉了，反正没有它照样可以开火。而杰瑞则立刻用有线电话，不断地把最新的发现报告给后面的指挥机构。“1号地区发现日军正在构建炮兵阵地，阵地上有92式步兵炮……”

　　美军准备如此充分不是没有原因的。22日，也就是辻政信参谋和17军司令百武原先一起怕脑袋设定的攻击时间。丸山的部队没能按时赶到，总攻因此被推迟了。但是有人却按时赶到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没有接到总攻推迟的命令。瓜岛上大部分地区的是山脉，驴友们都知道，在山区，很多时候由于山脉的遮挡，手机的信号会变得很差，甚至根本就没有信号。无线电台也一样。另一路负责发起牵制性攻击的由须摩吉少将指挥的两个团因为信号不好，没有接到推迟进攻的命令，于是就按原计划向美军陆战1团3营的阵地发起冲锋。

　　和喜欢代替长官（或者天皇）下命令，或是干脆直接以大本营的名义免除军阶比自己更高的前线指挥官的职务（就在22号那天，因为川口旅团长发现美军的防御工事和以前了解的不一样，要求推迟进攻，结果却被辻政信中佐认定为“畏战”，立刻下令，免去了川口少将的职务，代之以第38师团的230联队长东海林俊成大佐）的日本参谋相比，美军的参谋就老实得多。干越俎代庖的事情的时间少了，干自己该干的活的时间自然就有了保证。于是这些在日本人眼里大大咧咧、粗心大意的美国佬在干他们的活的时候还是表现得蛮细致的，至少，比出发时才发现没有地图的日本参谋细致了不少。他们把阵地前面所有地区都做了细致的测绘，编上了编号，安排了炮兵的试射，确保了炮兵随时可以向任何一个地点进行精确射击。

　　结果，由须摩吉少将的两个团刚发起进攻，就遭到压倒性的炮火覆盖。因为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异动，美军所有的炮火都落到了他们的头上。日军的8辆轻型坦克冲在最前面，结果都遭到反坦克炮的伏击，这些曾在中国横行无忌的家伙，在面对美国的时候，一点都威风不起来了，仅仅几次齐射，8辆坦克就全变成了焚尸炉。而后面跟着冲锋的步兵更是被炮弹炸得血肉横飞，一转眼，日军就战死了600多人，不得不仓皇败退。

　　这次不成功的进攻给美军敲响了警钟。范德格里夫特下令：“所有部队进入最高警戒状态。”血岭守军更是布置了两条防线，配备了各种火力，而且将阵地前影响射界的茅草全部清除，做好了防御准备。

　　就在丸山的炮队刚做好准备，打算发起第一轮炮击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啸叫声。正在给92式步兵炮搬运弹药的上等兵藤田弘道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就把弹药箱抛掉，同时卧倒在地上。作为一个不止一次上过战场的老兵，他知道，那是美军的105mm榴弹炮的炮弹划破空气的声音，而这些炮弹的目标就在这里。

　　藤田刚刚卧倒在地面上，就感觉到大地剧烈的震动了起来，颠簸得就像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条小船。他的耳边也满是巨大的，而且似乎是永无止息的轰鸣。他低下头，把面部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同时用一只手紧紧的按住自己的钢盔……

　　在不远的地方，汤姆和杰瑞目睹了这次炮击，看到第一轮射击，敌人的炮兵阵地就被完全覆盖，两人兴奋的相互击掌庆贺。

　　藤田趴在地上，突然觉得好像有人正在推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军官正气急败坏的对他说些什么，只是他一句都听不见，现在他的耳朵里还是一片轰鸣。那个军官向高地的方向指了指，藤田看到很多人正在向那里冲，军官又说了些什么，然后一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将一只38步枪往他的怀里一塞，又吼叫起来了。

　　藤田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不过他已经明白那个军官的意思了——大炮都完蛋了，现在用不上炮兵了，冲锋吧！

　　藤田木然的点点头，迈开步子，也想冲上去，但刚走出几步，就跌倒在地，作为炮兵，他知道这是因为炮击时巨大的震荡暂时性的损坏了前庭的平衡功能。但既然总攻已经开始，为了天皇陛下，无论如何都必须前进。于是他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高地跑去。

　　就在美军抢先开始反炮火准备的时候，丸山也意识到，他们被美军发现了。他立即下达命令：“总攻开始！”于是在一片狂热的“天皇陛下板载！”的呼喊中，丸山的第一次突击开始了。

　　现在的血岭完全是一片钢铁和火焰的海洋，美军的105毫米炮不断地进行阻断射击，发起冲击的日军，必须先穿过105炮弹的火网才能靠近美军阵地，很多人还没能进入步枪的射程，就被炮弹撕成了碎片。

　　在日本陆军的突击作战中，他们的火力层次一般是这样的：2500米距离上，用92步兵炮杀伤敌人碉堡之类的目标，600米距离上则依靠机枪火力进行点射，500米距离上，则使用掷弹筒攻击，到了400米距离上，就可以信耐精准的38大盖了。再靠近，拼刺刀大日本皇军怕过谁？

　　遗憾的是现在这个体系完全崩溃了，92步兵炮还没来得及打出哪怕一发炮弹就全部报销了，刚出丛林，他们就遭到了美军105毫米炮的射击，好不容易活着冲过了105的打击带，在距离美军还有足足六七百的地方。又立刻遭到了新的打击。

　　在照明弹惨白的光芒的照耀下，一种特殊的，电钻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丸山师团的人没有不熟悉这种声音的，这是那些该死的美国飞机上的火神炮的声音，难道在这夜幕已经降临了的时候，美军飞机竟然敢于做这样危险的近距支援？

　　不过日本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不是飞机，20mm的炮弹是从血岭上射下来的，那一定是陆基版的火神。

　　这些嚎叫着的，射速超高的高射炮一下子就把日本人打懵了，雨点般密集的20mm炮弹横扫整个战场，但与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血肉横飞的修罗地狱般的场景。20mm炮弹有着可怕的威力，正在带头冲锋的大泽就目睹了它制造出的惨状：一发20mm炮弹击中了距离他不远的一个战友的腹部，这个人从腹部整个的爆炸开来，他的身体被拦腰打成了两段，皮肉、内脏都被打飞了出去，半截肠子一直飞出十来米，搭在了大泽的步枪上。

　　但是大泽没有时间为战友哀悼，甚至都没有时间恐惧，因为他自己也是目标！

　　和高射版本火神炮一起开火的，还有M2大口径机枪。这种.50口径的机枪的射速和杀伤力虽然没有火神那样变态，但是用它的点射来打击那些火神炮下的漏网之鱼还是很不错的。现在一挺M2就瞄上了大泽。一颗。50口径的子弹击中了大泽的左小腿，整个小腿立刻就被打成了两段。失去平衡的大泽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痛苦的抬起头，看到一道铁丝网就在离自己只有几米的距离上，在那上面，一个个罐头盒子正带着一种特别的诱惑在夜风中摇曳。大泽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努力地向那铁丝网爬了过去，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段鲜红的痕迹。终于爬到铁丝网下面了，大泽伸出手，抓住那些刺铁丝，一点都不在乎那些铁丝扎入手掌所带来的疼痛，他努力的靠着铁丝网爬了起来，伸出一只流着血的手，想要去摘下一个罐头盒。但就在这时，又一发子弹击中了他……大泽倒了下来，死掉了。他没能实现冲进美国人的阵地，打死他们，然后大吃他们的斯帕姆午餐肉罐头的愿望，甚至就连触摸一下那些罐头的空罐子的愿望都没来得及实现，就被人像射杀一头野兽一样射杀在距离他的家乡足足有好几千公里的地方……

　　当幸存的日本人继续推进到步枪射程之后，他们所面对的火力就更加密集了，80毫米的迫击炮弹如雨点一样的落下，斯普林菲尔德、勃朗宁自动步枪（其实就是轻机枪）以及一种更新的步枪——第二线阵地的陆军第164团装备的M1半自动步枪的声音响成了一锅不断沸腾的热粥。幸存的日本人也一个接一个的被打倒在阵地的铁丝网前。丸山的第一次突击就这样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