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让你开心（八）

　　当月锦筱等人出现在少年们的篝火前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

　　“好戏要来了！”钟卿用力一把拍在金图豪的胳膊上，眉飞色舞。

　　“嘘！”千骄狠狠瞪了他一眼。钟卿连忙一把捂住嘴。

　　少年们的骚动终于将隋枫从沉思中惊醒，他茫然抬起头。

　　“嘻嘻……小枫爷！”月锦筱眯起眼，歪起头，朝着隋枫摆了摆手。

　　“是你……”隋枫连忙将手中的长剑收入鞘中，耸身站起。

　　“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月锦筱眯着眼睛走到隋枫的面前。

　　“交易？”隋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手上拿，是不是我丢到断崖底下的佩剑？”月锦筱探头朝着隋枫的佩剑看去。

　　“呃……这……”隋枫尴尬地低下头，他的确因为自己的佩剑被月锦筱击碎，不得不冲到谷底去寻找她的剑代用。没想到，终于还是被她发现了。

　　“其实我现在手里这把剑，比我原来的佩剑更好。但是谁叫我喜欢文剑胜过武剑呢，毕竟是女孩子嘛。”月锦筱轻松写意地用手甩弄着她的两条凤凰辫，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

　　她从腰中抽出金图豪给她的剑：“武剑换文剑，换不换？”

　　隋枫默然从腰中抽出月锦筱的剑，递到她手中，从她手中换回武剑，缓缓插入腰间。

　　“就好像我们在交换信物一般，不是吗？”月锦筱朝着隋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隋枫低下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神。

　　“为了感谢你把我的佩剑物归原主，这个给你。”月锦筱将一枚用锦帕包裹的物事双手奉送到隋枫的面前。

　　“嗯？”隋枫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喂，女孩子送你东西，不要可不礼貌哦。”月锦筱偏头说。

　　“咳咳……”隋枫无奈地接过包裹。

　　“打开看看！”月锦筱眯起眼睛。

　　周围的少年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伸长了脖子朝隋枫的手里看去。隋枫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头。他压抑住心脏不争气的跳动，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

　　包裹中，静静地躺着一枚鲜红色的如意结。

　　“生日快乐，寿星公！”月锦筱忽然举起双手，笑面如花。

　　“生日快乐！寿星公！”仿佛是小师妹甜美清越的欢呼，穿越过八年的时空，一瞬间击中了隋枫的心。他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螺旋失速。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脸色如墙纸一般雪白：“你一定弄错了……我、我是孤儿……我没有生日！”

　　“怎么会没有呢？”月锦筱逼近了两步，如花的笑脸几乎贴到隋枫的脸上，“我查过了，这一天是师父把你从出云泽捡回来的纪念日，也是你的重生日。师父就把这一天当成了你的生日。阴历七月初三。我知道，自从你的小师妹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为你庆祝过生日，所以特意为你缝了这个如意结。我没学过如意结的针法，还是现学的。看我的手上，都是针眼。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哦。”

　　她抬起手，对着篝火的光，将手指上十几个血点一一展示了一番。

　　隋枫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如意结，那鲜红的颜色，犹如小师妹的记忆在心头割出的血。他感到手在微微颤抖。

　　“啪！”月锦筱伸出双手，同时打了个响指。

　　周围围观的少年们纷纷举起手，异口同声地高喊：“祝小枫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隋枫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身子瑟瑟发抖。他颤巍巍地将如意结收在怀中，猛然转过身，朝着远方的密林不要命地飞奔而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月锦筱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小师叔，你是多恨他呀？太狠了吧。这简直是让他自杀的节奏哇。”白媚凑到月锦筱身边，嬉皮笑脸地问。

　　“哼哼，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杀死他。不让他知道人间真情挚爱是什么样子，我岂会罢休。等着成为世上最开心的家伙吧，隋枫！”月锦筱摸着下巴，得意洋洋地说。钟卿、千骄、金图豪等人斜眼看着她，满脸都是异样神色。

　　“小枫哥，休息休息吧，八年了，你活得就像一个苦行僧。你还不到十八岁，可是已经被消磨得像一个老头子，麒门弟子都已经开始叫你小枫爷。你要知道，人生还有很多值得你去追求去热爱的东西，不要让肩负的使命吃掉你的一切。你还没到青春期耶，难道就这样默默的老去吗？我要你拥有一个普通少年应该有的一切！”

　　小师妹洪灵舞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出现。

　　隋枫浑身浸满了汗水地望着周围的夜色：“小师妹又来了，她是真的来让我忘掉罪孽，重新开始的吗？”这个念头让他的心头燃起了一丝淡淡的希望。这种希望，让他再次感到了那种野蛮到难以控制的快乐。这快乐如脱缰的野马，嘶吼着要破壳而出。

　　“不！不——！这不是小师妹，是我自己！”隋枫狠狠一拳砸在路边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雷音，他的拳头上迸出血丝，“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开始让自己以为我值得拥有友情。我不配拥有任何感情。我不配拥有任何温暖。我只是一个罪人，因为肩负使命而苟延残喘。我在世上活的每一分钟，都只能感到冰冷。因为，我只是一具行尸而已。”

　　他拿出火熠子，在路边点上一堆篝火，然后从怀中取出月锦筱的如意结。他想要把它丢进火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连试了几次，他的手掌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死死捏住如意结，不肯让他松手。

　　“该死！该死！难道你还以为你值得拥有快乐吗？你的快乐在你害死小师妹的时候，已经彻底消失了！”他咬紧牙关，将手伸入火中，连着如意结一起烧了起来。但是剧烈的烧伤疼痛令他无法控制地缩回手来。整个手掌都被大火烧起了泡。但是如意结却只是冒了几丝轻烟，丝毫没有被点着。

　　“该死！该死！该死！”隋枫一拳拳地砸着胸口，拳头砸在肋骨上，发出清脆瘆人的响声，他的肋骨和指骨在用力过猛之下，同时折断。但是他仍然发了疯一般狠狠砸着地面，直到手腕折断才终于停手。

　　“噗……”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断骨的疼痛终于让他感到了一点点心安。这才是他该有的惩罚，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快乐和开心什么的，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