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天下归寂（三）

　　天空中传来呜咽的破风声，一颗裹着鲜血的人头在空中划出一串鲜红色的抛物线，咚地落在隋枫、猛如龙、鲜于琼和崔罗刹的面前。人头在地上跳了跳，滚了一圈，最终停了下来。猛如龙大踏步走到人头前，伸手拎起人头，抹开人脸上的鲜血和头发，仔细看了看。

　　“北王孙！”崔罗刹的嗓音沙哑。他认出了这名横死的豪杰。

　　虎口藩主，拥有五万虎口骑，号称一骑可当千的北王孙，在君如玺的剑下断头如割弦。而他，只是数十名一起奔赴黄泉的豪杰中的一员。天下数十路烟尘，在君如玺一剑之下，荡得干干净净。

　　此刻持剑而立的君如玺，宛如鬼神。

　　整个云台，周围的山岗，千帆城大平原上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数万站在高岗上观看的江湖儿女，张口结舌，仿佛中了定身法。

　　在满台的血污之中，君如玺把目光转向了仍然高坐看台之上的隋枫、猛如龙、鲜于琼和崔罗刹。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热切的期待。此刻的他，犹如一只嗜血的猛兽，渴望着更多的血肉。

　　猛如龙、鲜于琼和崔罗刹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身为拥有天下之势的豪杰，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种饥渴，哪怕吃掉整个世界都无法满足的饥渴。一生一世，他们都会被这种饥渴所折磨。而现在，他们就是君如玺最想要的食物！

　　“如玺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月锦筱忍不住叫了出来。

　　“哪里可怕？这才是天下之主的眼神！”歌舒蓉满脸都是狂热的崇拜，“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味！你懂得什么才是男子汉吗？看看云台擂上的少年吧，那才是女孩子们梦寐以求的英雄！”

　　“他就好像鬼神一般可畏！”月锦筱颤声说。

　　“只有鬼神一般的男人，才值得拥有！”歌舒蓉厉声说。

　　“你疯了！你们都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这不是人，这是……这是妖怪！”月锦筱猛然站起身，想要逃开这一切。但是，歌舒蓉的秋波横已经遥遥指住了对面看台上的星命少年们。

　　“你动一动，我就杀一个人！”歌舒蓉用她沙哑的磁性语调冷冷地说，“先杀白媚如何？”

　　“不要！”月锦筱尖声叫着，忙不迭地坐了下来。

　　“愚蠢的女孩子！”歌舒蓉冷笑着看着月锦筱，“你以为自己爱着殿下吗？你根本连懂都不懂他，这不是爱，只是自恋！等着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这不是爱，只是自恋！”歌舒蓉的话如一枚重重的铁钉，无情地刺入月锦筱的心扉，她浑身一颤，几乎想要吐出一口血。一直以来，隋枫对她说过的话，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君如玺是麒门的叛徒！”

　　“君如玺火烧藏剑阁，焚毁了麒门所有剑谱！”

　　“君如玺弑师背祖，害了洪师父的一只左眼。”

　　“君如玺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这既是天赋，又是天罚。他永生无法自创剑法。”

　　“君如玺抄袭剑谱，谋夺他人成果，还反咬一口，害惨了无数麒门师兄弟。”

　　“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寻找着这个弥天大谎的破绽，用尽各种方法，将各种破绽用谎言弥补，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止境。久而久之，你会发现，你能为自己创造一个完全合乎情理，丝毫没有破绽的新记忆，你甚至会认为这才是真正发生过的事。你甚至真的开始相信自己的谎言。这就是君如玺。就算他看起来真的相信自己的话，谎言，就是谎言！这永远无法改变。”

　　“因为，我怀疑君如玺会饮下千年旱魃的血，然后吸干你的血，利用你血中的玲珑宝脉铸造自己的不死帝王之身。”

　　“你有没有想过，君如玺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君如玺不是此人已死！”

　　“君如玺不是此人已死，我的天呀，他怎么会是此人已死？”月锦筱呆呆地望着云台擂上，脚踏满地鲜血，傲然而立的君如玺。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长生，他想要千秋万载，永如今日。他想要永远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成为不朽的帝王。他怎么会为自己起一个此人已死的笔名？小枫爷说的难道都是真的？

　　月锦筱目瞪口呆地望着台上的君如玺，脑子里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