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尽最大的努力

　　三天后，丁川搜集完信息，再次来到侯府，韩忠卫早就在等候他的消息，一见之下，马上把他带到了书房。

　　“回侯爷，野利、黑水、黑山三部落首领信息均已打探清楚。”丁川见韩忠卫焦急，连忙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快快道来。”韩忠卫扬了扬道，看来临时搜集资料还是太慢，以后有可能，得建立各方势力和主要首脑人物的档案，一旦有需要直接调用便是。否则每次都只能急来抱佛脚，真遇上大事，黄花菜都凉了。

　　“野利首领李勇，此人年约四十，富有心计，他原与威福军司的许多将领交好，现在却与西水的镇燕军司的将领来往密切。对部落里的人赏罚有信，极得民心。而黑水的拓拨完达不到三十，好勇斗狠，是黑水部落的第一条好汉，在这三个部落里也是难逢敌手。可却为人心胸狭窄，遇事喜欢以武力解决。他曾经有位手下无心犯错，其他众人向拓拨完达求情，最后拓拨完达逼他与自己比武，如对方胜之恕其罪责。但最后下场可想而知，被拓拨完达毙于刀下。黑水的拓拨松为人圆滑，贪财好色，不但到处搜寻美貌女子，而且部落里的貌美女子也很难逃脱被他蹂躏。”

　　“一个贪财好色，一个有勇无谋，看来只有那李勇才算是个角色。这三个部落的关系如何？”韩忠卫沉吟道，只要有弱点那就好对付，这三人乖乖向自己缴税那也便了，要是敢耍花样，恐怕会搬起石头砸他们自己的脚。

　　“这三个部落都靠放牧为生，靠天吃饭，谁都想要草地肥沃之地，而他们三个部落的交界处正好是草地肥沃，水源丰富，所以那个区域经常会发生摩擦。彼此关系都不太好，谁都不愿意吃半点亏。”丁川笑笑道，虽然这三个部落也划定了区域，可连边关都很难严格鉴定，何况是几个部落间的牧场。

　　只要不是铁板一块就有文章可做，韩忠卫微微颌首，此事他已有定计。此事是自己与城外的势力第一次较量，绝对不能失手，这三个部落的马税不但要全部上缴给侯府，而且以后他们部落的牧民还得参加自己的护卫队，那些人可是天生的战士啊。

　　待丁川离去了，韩忠卫又让人去传毕再遇来，此事真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还得两人再度“唱戏”。两人早在临安时就合作戏耍过当时参加新兵训练的黑风寨兄弟，这次面对黑城三个部落，两人再度“携手并肩”。

　　“侯爷，你如今身份地位已大不相同，这要是被人知道，可会弄巧成拙。”毕再遇听了韩忠卫的计划后，连连苦笑，韩忠卫怎么尽出损招呢，亏他还是侯爷，这要是泄露天机，看他的面子往哪搁。

　　“这就要看你的了，要真被这三个部落的人所知，那一切都只能怪罪于你。”韩忠卫摆摆手道，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就得借势，就得演戏，让他们清楚自己的实力，惧怕自己的军队！否则谁会平白无故的掏腰包？何况这也只是稍微的夸大些罢了。

　　“什么？怪罪于我？你这是以势压人，我不服。”毕再遇叫起大屈来，主意是韩忠卫出的，出了事却要自己来顶，这叫什么道理？难道自己天生就是为他卖命的？

　　“我就以势压人，你又能怎么着？快回去准备，这次不但不能让外人知道，就连完颜珣也不能让他知晓一丝风声。”韩忠卫叮嘱道，自己能否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得看毕再遇准备得怎么样了，这要是被完颜珣知道，还不被他嘲笑？这就像变魔术，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觉得非常神奇，可一旦知道奥妙后，却是一脸不屑。

　　“哎，我怎么天生就是一个劳苦命。”毕再遇叹道，如果他不但要训练从颖州来的那几百护卫，而且负责水泥厂和黑城的安危。前几天又让做刀狼山的模型，以后还得为剿灭刀狼山出谋划策，现在又经配合韩忠卫“招待”那三个部落首领，真是焦头烂额。

　　“怎么？你不愿意？要不这次我换别人算了。”韩忠卫哼道。

　　“别啊，你现在已经告诉了我，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露出去的危险，我还是勉为其难吧。”毕再遇连忙道，虽然这次只是配合韩忠卫，但他所讲的法子也很有趣，同时也是检验侯府护卫队的一次机会，这要是换成别人，毕再遇还真不愿意。

　　“我这可没逼你啊，是你自愿的。对了，前天你抓获的那些刀狼山匪徒怎么样了？”韩忠卫问道，三天前，毕再遇在城外三十里处设伏刀狼山，结果对方没动静，连个人影也没敢下来。毕再遇回来之时派了二十人在那里守候，结果第二天却抓到了几十名刀狼山的匪徒。那几十名刀狼山的匪徒虽然身手都不错，但在护卫队的弩箭和火器面前只能束手就擒，这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决斗。

　　“都是些小蟊贼，是来看定光佛的。”毕再遇随口道，他也没在意，将他们审问一番后就丢到了水泥厂的碎石场劳改，如今水泥厂规模扩大，到处都缺人手呢。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作用，你的刀狼山模型正好可以借他们帮你多加完善，另外山上的山寨也可以让他们单独再做一个模型出来。”韩忠卫想了一下道。

　　“什么人碰到你，身上的油都会被榨干。”毕再遇眼睛一亮，原本他想，这些人已经被送到水泥厂的碎石场服役已经算是被韩忠卫榨取了血汗，现在看来，不把他们完全榨干，韩忠卫是不会放手的。

　　其实毕再遇何尝不像是那些刀狼山那些匪徒似的，一直被韩忠卫压榨着？只是毕再遇身在局中，一直恍然未觉。而且就算是毕再遇知道，他也心甘情愿，在临安，以他一个武学的学生，哪有资格带兵统将？何况在这里韩忠卫对他完全放权，他的想法和计策可以得到充分体现。

　　毕再遇的布置还需要几天时间，可马万里却不知道。这几天正是马万里万分难熬的时候。他在得到将由知府衙门代收马税时，当即便如丧考妣。回来后第二天就派了税丁去野利、黑水和黑山这三个部落。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去黑水和黑山部落的税丁被人给轰了出来不说，还被揍了一顿。

　　去野利部落的税丁虽然没挨揍，但也是一个子也没收到，只不过是混了顿酱羊肉吃而已，连李勇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被打发回来了。

　　马万里整日愁肠百结，这事要是没法完成，自己可在侯爷面前没了地位。幸好他还没有完全糊涂，知道既然自己办不了这件事，那可以向人求助嘛。

　　“丁局长，丁大人，丁兄弟，这次你可一定得帮帮下官。”马万里求助的人当然是丁川，虽然马万里现在的官职比丁川高，但他一直深有体会，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从来没有在丁川面前摆过上司的架子，只要是丁川报上来的案子，在审理时必定得先与他商议，否则马万里是不会宣判的。

　　“马大人，这事我还真帮不上你。”马万里一张嘴，丁川就知道他是什么事，但马税自己也没办法啊，自己这个公安局长在城内是威风凛凛，可一出了城，也就市井动态科有几名眼线，靠眼线去收税？好像天底下也没这个规矩。

　　“丁大人，你好歹也给我出个主意，这税要是收不上来，侯爷那里可不好交代啊。我们同殿为臣，你可得拉兄弟一把。”马万里哭丧着脸，不时的抹着自己的眼泪，就差跪下来了。

　　“马大人，侯爷并不是蛮横无理，只要尽了最大的努力，侯爷是不会怪罪你的。”丁川想了想，这才缓缓说道，现在自己可以算是跟在侯爷身边最早的人，虽然有些时候侯爷会怒发冲冠，但却并不蛮横，只要道理讲得清，他很能体谅下属的难处。

　　“可这最大的努力也不是那么好尽的啊。”马万里叹息道。

　　“不要这么悲观嘛，侯爷有句至理名言，办法总比问题多。”丁川笑笑道。

　　“办法总比问题多？不知丁大人有何教我？”马万里是正经的科举入仕，官场上的路子他非常清楚，但要涉及到收税，他除了派税丁或是官兵前去催缴外，好像并没有其他办法。但对这三个部落岂能用强？就算自己将衙门里的差役全部派出去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我说过，只要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算最后没有完成任务，侯爷也是不会怪罪你的。”丁川道，他心想，自己要是有好办法，还要你这个知府干什么？直接让我去干知府不就行了？何况自己真要出主意，那也是将这三个首领给绑来，你马大人敢吗？这可是正宗的土匪行径。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马万里如今满脑子都被这句话充斥着。突然，他灵光一闪，一切豁然开朗。是啊，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尽到最大的努力，侯爷让自己去收马税，可自己呢，不过就派了几名税丁，这确实有点像敷衍侯爷。

　　为了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马万里决定付诸行动，他先是给李勇、拓拨完达和拓拨松各写一封声情并茂的书信，信中无非就是侯爷新上任，黑城所有百姓都得向侯府缴税，你们三个部落原本一向表现良好，这次也不能让侯爷失望。信写好，派了知府衙门的刑名师爷周维亲自送往这三个部落。

　　师爷可以给主人当半个家，周维这次当信使也代表了马万里，算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这次周维倒是见到了三位正主，但也只是喝了一顿酒，书信虽然都交与了对方，可却没有一个明确答复的。除了拓拨完达喝多了酒放出狂言，只要黑城府有人能胜得过他，黑水部落愿意将马税交与知府衙门之外。

　　“这也算是见了一丝成效吧。”马万里听了周维的回报，喃喃道。可是他也清楚，那拓拨完达勇猛的大名响彻黑城，原来威福军司的那些将领也多在他手中败北，凭着拓拨完达这一身武艺，如今在黑城想要找个胜过他的人绝非易事，但至少也算聊以自慰。

　　黑水部落的拓拨完达有勇而少谋，此事马万里是略知一二的，他能提出如此要求也在他意料之内。知府衙门是不可能有能胜得过拓拨完达的高手，但侯爷府说不定就有啊，就算没有，侯爷也不会再怪罪自己了吧。至于李勇和拓拨松那里，看来得自己亲自跑一趟才行。

　　马万里这次没有再修书，一来一去就得好几天。他带上周维直接去了黑山部落，黑山部落拓拨松的庄院位于黑城以西三十里处，三十里路坐桥显然不合适。马万里只得向丁川借了两匹马，一路往西而行。

　　一路马不停蹄，很快就望见了拓拨松的庄子。说庄子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庄院。拓拨松的这处庄院位于黑山部落的范围内，理所当然是黑山部落最好也是最大的一处院子，相比许多牧民还住在帐蓬里，这栋前三进后三进的院落就显得格外的规模宏大。

　　对于黑城知府大人的到来，拓拨松倒是表现了必要的礼貌。他亲自来到大门处迎接马万里，拓拨松今年不到三十，秃发袍衣，脸上皮肤松弛，眼袋浮肿连片，看上去四十都不止。看来酒色已将他的身子掏空。

　　“不知马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拓拨松的汉语说的并不利落，从大驾光临之后的两句话就恢复了党项话。

　　“不敢劳驾拓拨首领亲迎啊。”马万里倒也能说上一口流利的民族语言，西夏语言和藏语比较接近，属于汉藏语系，与彝、傈僳族、纳西等族同属一种语族。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想要说好西夏语言是很难的。但现在西夏主推儒学汉学，汉语已经慢慢成为了官场的通用语言。

　　拓拨松虽然贪财好色，但对自己却不刻薄，而且也很会享受，他的这处院落修建得富贵堂皇，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一路行去，仆人婢女川流不息，而且其中不泛面目姣美之女子。待走到后院，刚落座，连客套话都还没有说完，一桌上等好菜就很快摆了上来。

　　马万里来的突然，并没有提前告之拓拨松，如今这桌上的菜肴不但上得快，而且菜样繁多，食材多样，有些食材甚至只有金国和宋国才有，但在这里却能随叫随到，由此可见他奢华生活一斑。

　　马万里见之也是暗暗咤舌不已，他自从担任黑城知府以来还是第一次来黑山部落拓拨松的住处，要知道两人原本有点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之势。这次要是被逼得没有办法，马万里也是万万不会登门拜访的。

　　“拓拨大人，下官冒昧前来只是因为……”

　　“马大人，先别急说话，你一路鞍马劳顿，咱们边吃边喝边听边看再边说。”拓拨松不给马万里开口的机会，拍拍手掌，很快走进几位舞女。另外还有两位婀娜多姿之女子坐在马万里与郭维身侧为他们盅酒夹菜。人未近香已闻，这两位美貌女子让马万里和郭维一顿头晕目眩，因为定光佛之事，马万里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辛苦了这么长时间，这等生活早就与他隔离。但如今温香软玉，一双眼珠子不由的望向女子，那高耸的胸脯更是他们流连忘返之处。

　　酒香、舞美、身边的人更美，一顿推杯换盏之下，马万里和郭维都有点喝高。虽然马万里一直惦记着要谈谈税收的事，但舌头已经不听使唤，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在昏头昏脑时，马万里和郭维被人迷迷糊糊的送入房间，温香投怀，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会拒绝，很快一室春光。

　　马万里和周维第二天早上才醒来，可那时拓拨松已经“外出”，侍候他们的是拓拨松的随从，马万里就算是再想要黑山部落缴税，此刻也说不出口。吃人家的嘴软，马万里只得软溜溜的离开黑山部落。

　　在马万里带着郭维离开时，拓拨松其实正站在暗处注视着他们，脸上冷笑连连。新来的那个侯爷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收自己的税！从今往后，黑山部落再也不用给任何人交税，每年省下两千匹良马，相信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追上野利部落的规模。

　　从拓拨松的庄园到野利部落李勇的住处足有一百多里，马万里和郭维一路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皮，也才在天黑之后才赶到。李勇出来迎接后也是要先准备酒宴招待，倒也没有想要用美人计的意思，可马万里吃一堑长一智，哪里还敢先吃饭再谈公事？坚决要先与李勇谈完公事才入席。

　　李勇年过四十，长得燕颔虎头，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显得精神百倍，细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时闪烁着精光。自从马万里接二连三的派人来催税，他已经心领神会，此事恐怕得做一了断才行。

　　等马万里落座，李勇也没过多言语，直接让人奉上一封金元宝。五个金元宝就像五尊闪闪发光的定光佛，让马万里和郭维眼花缭乱，心神不宁。马万里虽然贵为知府，但有幸见过金元宝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李大人，这是何意？”如果说马成里不动心那是假的，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缓慢说道。

　　金元宝虽好，但也要能拿得稳才行。这金元宝可是非常烫手，一个不好，就会将自己的手烫伤，甚至头上的乌纱帽也会消失。侯爷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诫过自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何况每月一百贯的养廉钱可是实打实的，从来没有少过一文。

　　“马大人，我野利部落一向奉公守法，如今威福军司调离，按说我们应该将马税上缴侯府，但这却坏了近百年的规矩，我们野利部落一向可是以马代税，而且是直接将马送进军营的。如今侯爷新来黑城，却没有大军，这却不好办了。但请马大人回禀侯爷，就说我野利部落税肯定会缴，但却不能将给侯府。”李勇早有定计，微微一笑道。

　　“不缴给侯府？难道是要缴与我知府衙门？还不是一样嘛。”马万里乐呵呵的道，他没想到李勇如此好讲话，看来跑这趟虽然辛苦，但也算值得。

　　“马大人误会了，我野利部落虽属黑城境内，但离黑城却有一百多里，离西水镇燕军司反而只有数十里，我的意思是以后野利部落的马税将缴纳给镇燕军司。”李勇摆摆手笑道，他的算盘打的精，这次威福军司的人马调离，有五成兵马调到了镇燕军司，自己部落原本一直与威福军司做军马生意，现在黑城只有侯府的一千余兵马，根本无法消化他部落每年产出的军马，若是侯爷的马税不收马匹而只收钱财，那野利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不但损失一个大买家，而且还得多将一千五百匹马换成现钱。

　　“这好像于理不合吧？”马万里一听之下，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你野利部落仍是在黑城境内，向黑城缴税仍是天经地义，若是将税交与西水府的镇燕军司，不要说侯爷那里无法说通，就连自己也不会允许。

　　“这就需要请马大人从中周旋。”李勇微笑着将装有金元宝的托盘推到了马万里面前，“其实我野利的马税不管上缴给谁都是都给大夏嘛，听说侯爷只有一千余护卫，恐怕他也难以接受我等用马匹代税，但镇燕军司则不然，人家兵强马壮，正是需要大量军马啊。”

　　李勇的意思很明白，让我交税给黑城可侯那没门，与其让侯爷下不了台，让自己转而将马税交与镇燕军司也未尝不可。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缴了税嘛。

　　“此可我可以向侯爷禀报，由侯爷定夺。但这东西却请李大人收回！”马万里想了想，坚定的道。金元宝虽可爱，但自己却不能拿，也不敢拿。

　　野利部落不比其他部落，祖辈有功勋在身，只要他交了税，自己好歹也能跟侯爷回话。如今野利部落承诺交税，虽然不是交给黑城，但终归是交与了大夏嘛。而黑水部落的拓拨完达只要有胜得过他的勇士，他就答应交税，这一点好像侯爷也有办法解决。如今就只剩下拓拨松，但那里以后也可以徒徒治之，终归能想到办法的。

　　看来自己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相信侯爷也不会怪罪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