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平等竞争

　　罗太后每月初十都会前往相国寺烧香拜佛，本月初十更是一天亮就焚香沐浴，早早的便来到了位于中兴府城西的相国寺。这段时日都城发生的事情令她心生彷徨，皇帝的做法她不是不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内情，她才更是心急如焚。

　　在菩萨面前念经一个时辰整，罗太后在相国寺主持的引领下到后寺禅房静坐，直至晚上她才会回皇宫。

　　“太后，贫僧告退。”

　　罗太后对这个禅房非常熟悉，她每个月的初十都会在这里吃斋念佛一整天，月月如此从不间断。等到主持一走，罗太后轻启禅门，刚走进去却发现禅房内竟有一人背对着自己坐着，她大惊，谁敢胆大妄为来打扰自己的清修？

　　“你是何人？”罗太后惊问。

　　“皇嫂。”来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罗太后。

　　“皇叔，怎么是你？”罗太后看清来人竟然是失踪已久的越王李仁友。

　　“皇嫂不必意外，今天我来找你也是实属无奈。”李仁友唉声叹气的道。

　　“无奈？现在整个都城都是寻找你，只要你一现身，一切事情都将风平浪静，你有何忧虑的？”罗太后道。

　　“皇嫂，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我敢现身么？王府被围，军职被夺，传闻我已经遇害，如果我一旦现身，恐怕陛下和齐王正好就让传闻被证实。”李仁友道。

　　“皇帝在这件事上确实有失光明磊落。”罗太后说道，她也劝皇帝李纯佑，应该和皇叔联成一体，共图西夏大业，可他却想独揽大权，现在外界的流言蜚语满天飞舞，形势已经对皇帝越来越不利。

　　“皇嫂，皇帝的所作所为实在令本王痛惜，现在皇帝想赶我下台却令整个都城都人心惶惶，这样下去我大夏如何才能图谋霸业？”李仁友痛心疾首的道。

　　“皇叔你意欲何为？”罗太后知道今日越王前来，肯定不是与自己讨论这个问题。

　　“陛下杀戮功臣，自残手足，令天下群臣激愤，人心背向，这样下去，天下危亦。”李仁友说道，他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劝说罗太后，只要取得她的支持，在大义上自己就再被动。

　　“皇帝年青气盛，又初登大宝，你身为叔父，当尽力辅佐，怎能说出如此的话来？”罗太后已经明白了越王的来意，最近都城的传言对皇帝和齐王都极为不利，很多人都认为皇帝做事令臣民心寒。

　　“陛下能让我辅佐他吗？我想辅佐他而不能啊，现在我只求平安无事，颐养天年就足亦。”李仁友叹道。

　　“皇叔战功显赫，擒生军不可一日离你，怎可轻言退隐。”罗太后道，如果越王只要求颐养天年，那他现在就在光明正大的回越王府，不管是陛下还是齐王都不敢奈他何，至少目前是不敢的。皇帝真是性急，擒生军被他执掌二十余年，除非等他身死，否则想要拿回军权那是难之又难。

　　“太后难道不知擒生军已换主帅？”李仁友道。

　　“这可我却不知，皇帝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罗太后讶道，她确实还不知道这件事，皇帝刚刚亲政，对一切的掌控欲望非常强烈，哪怕是她这个生母也不能太过干涉，何况李纯佑只想速战速决，也没有禀报罗太后。

　　“皇嫂，原本这擒生军之帅陛下要换人也无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是陛下却趁我不在都城之际而换帅，这可难以让人心服啊，就算我能退隐，擒生军的那些将领肯定也心有不服。”李仁友说道。

　　“皇叔，我这就回宫让皇帝收回成命，只要越王健在一天，擒生军之主帅就非你莫属。”罗太后急忙起身道，她已经看得出来，越王图谋甚大，一个处理不当，恐怕自己和皇帝都将面临一场危机。

　　“太后，以陛下之心性，他能收回成命么？”李仁友问道。

　　“他若不收回成命，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皇叔，我没说错吧。”罗太后道。

　　“岂敢，他是君，我是臣，只要我有活路就不敢有不臣之心。再说了，太后识大体，远不是陛下所能及的。”李仁友道，换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他没了活路，那不臣之心就会有。

　　“越王真是好计谋，大家都认为你离开了都城，可你却一直在城中某处。所有人都以为你失踪了，你却突然出现在哀家面前。”罗太后冷笑道。

　　“皇嫂又不是不知道之前都城可是消息满天飞，皇帝要回害于我，我敢不逃吗？”李仁友笑道。

　　这是罗太后近十年来第一次在中途离开相国寺，她急匆匆的赶回皇宫找到李纯佑，向他询问擒生军的主帅是否已经更换。

　　“母后，你一向是不过朝政的，为何今日却对擒生军主帅之人选而感兴奋？”李纯佑也很惊讶今日母后竟然提前从相国寺回宫，难道是她在外面听到了某些传闻。

　　“擒生军主帅近二十年来一直都是越王李仁友，你现在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他替换，会令将士寒心。”罗太后愠怒道，她多次劝过皇帝切记不可急功近利，可他到好，见越王失踪数日就将人家的擒生军主帅之位换掉，现在越王回来了，你让人家何处？

　　“越王年岁已大，不堪擒生军主帅重任。而齐王世子李遵顼自幼饱读诗书，熟读兵法，胸怀韬略，正是擒生军主帅最佳人选。”李纯佑道。

　　“我看这是你和齐王之间的交易吧，齐王帮你对付越王，你就将擒生军将与李遵顼执掌。”罗太后道。

　　“母后，越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擒生军只知道越王而不知道皇帝，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李纯佑觉得自己处置得当，再这样下去，这支大夏的精锐之师就成了他越王的私军了。

　　“皇帝，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举措失当，又该如何善后？”罗太后没想到皇帝的心思还是如此简略。

　　“就算越王逃到擒生军驻地，大不了我派兵剿灭便是。”李纯佑不以为间的道，在李遵顼的纸上谈兵里，越王李仁友的擒生军简直不堪一击，只要他率兵挥戈一击，擒生军必将落荒而逃。

　　“兵戎相见，不说国力亏损巨大，百姓也将流离失所，你这个皇帝还是个好皇帝么？”罗太后道。

　　“母后，今日你为何总是帮着越王说话？”李纯佑恼怒道。

　　“放肆，先不说越王是你的皇叔，且说如今之形势逼人，皇帝你危如累卵竟然还不自知，现在竟然还说出如此之话来，真是气煞我也。”罗太后道，她本是汉人，而大夏则是以党项人为主，皇族则大多是鲜卑人，在大夏她反而属于少数民族，要不是身居太后之位，恐怕在一般的家庭没太多发言之权。

　　“母后，如今只不过是都城中的流言蜚语多一些罢了，无关大局，一切尽在皇儿掌控之中。”李纯佑被罗太后一骂，马上恭顺了许多。

　　“你们之前用流言蜚语将越王逼出都城，现在你就不怕人家用流言蜚语将你这个皇帝赶下金鸾殿？”罗太后气急败坏的道。

　　“这天下都是我的，谁敢逆反？”李纯佑忙道。

　　“那我且问你，如果越王突然出现在都城，你将如何处置？”罗太后问道。

　　“先不说越王不可能出现在都城，自从越王逃离都城后，都城的所有城门都被严加控制，任何人都不能轻易随便进出。就算他真的回来了，生米已成熟饭，他还能奈我何？”李纯佑轻笑道。

　　“皇儿啊皇儿，你可真是糊涂啊，你也不想想越王是何等英明，岂会被你逼得逃离，我告诉你，越王一直就在都城，根本就没有离开一步，今日我在相国寺就见到了他！”罗太后道。

　　李纯佑有名闻晴天霹雳，越王没有离开都城？那如今的流言蜚语是谁传出来的？他为何不回越王府？为何任凭自己派人将越王府团团围住？李纯佑其实也不傻，他只是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现在想来，如果越王真的一直都在都城，那事情可就有了太多的变数。

　　“怎么，不说话了？”罗太后冷冷的道。

　　“母后，你今日真的见到了他？”李纯佑说道。

　　“不错，而且我还敢肯定，说皇帝已将越王杀害的传言就是他放出去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想陷皇帝于不义之地。”罗太后道。

　　“这个越王真是只老狐狸，明明在都城为何要躲躲闪闪。”李纯佑恨道。

　　“如果他不躲起来，你与齐王会跳出来么？如果他不失踪，你会做出如此失德之事么？”罗太后接连不断的问道。

　　李纯佑只觉自己的后背开始发晾，冷汗直流，最近朝中大臣上书劝诫自己的奏折差不多将书房都快填满了，如果此时越王回来，振臂一呼，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不行，唯今之计只有让传言变成现实，将越王杀于未露面之时。到时自己随便找个替死鬼，大事则成亦。

　　“是不是在想让传言变成事实？”罗太后看到皇帝一开始惊恐，到最后又面带得意之色，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母后，现在不得不如此，只有让越王永远失踪，天下才能稳定，百姓才不会受兵患之苦，国库才不会空虚。”李纯佑道。

　　“皇儿，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事情一理败露，天下会如何对待你？到时天下之大，我怕你却无容身之处啊。”罗太后苦口婆心的说道。

　　“母后，这事我会计划周详，不留后患，就算败露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李纯佑说道。

　　“你要一意孤行我无法拦你，但有一条你得保证，不能伤害越王的性命，你可以将他圈禁在越王府内，直至他逝世。”罗太后说道，他并不是担心越王的性命，反而是想给李纯佑留有余地，如果事情一旦败露，到时还有回旋余地。

　　“母后放心，他毕竟是我皇叔，我会手下留情的。”李纯佑可没想到罗太后的一片苦心。

　　“虽然现在越王就藏在都城的某个地方，但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来么？”罗太后问。

　　“都城再大，我派二万精兵逐门逐户的查找，我就不算查不出来。”李纯佑说道。

　　“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再交给李遵顼去办了，此子虽然聪慧，但行事却不够沉稳，恐误了你的大事。”罗太后说道。

　　“母后，现在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就是齐王了，如果不交给他，恐怕很难在最短时间内查出越王啊。”李纯佑说道。

　　“我曾听说越王世子曾经上表在宋国引入一稀罕之物，名叫水泥，不害黑府建立了水泥作坊，这事你可记得？”罗太后说道。

　　“好像有点印象，当时我刚登大位，对臣下之事都是一一奏准。”李纯佑好像也记得这件事，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母后会突然问起。

　　“那水泥是从宋国引进而来，水泥作坊的人也都是宋国的工匠，那作坊的老板更是宋国人，我听闻李安全与他的关系不一般。”罗太后说道，其实自从她知道皇帝想对越王下手，而她多次劝说无果之后，她就开始留意越王府的一举一动，越王李仁友近年来每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住在都城，做事中规中矩，没什么可疑的。

　　倒是越王世子李安全经常在外游历，去年春节的大可葡萄酒就是他从宋国引进而来，今年又向皇帝推荐什么水泥作坊，她特意找到了当初的奏折一看，那水泥竟然是如此神奇之物，与水混合在一起，数个时辰就能凝固，其坚于石。

　　而罗太后更在间的是那水泥作坊的老板钟卫，此子年岁不大，但李安全在奏折里讲他竟然是大可葡萄酒的发明人，一身经天纬地之才，可惜却用在经商上，现在能为大夏所用，实仍大夏之福。

　　而让罗太后今日提起此事的原因就是这个钟卫已经来到了都城，他们是公开亮相，所以罗太后只是随便派人一查询马上就清楚了钟卫的住所。而且还知道他就住在越王府的隔壁，那栋院子就是他们到了都城后买下来的。与越王府住得如此之近，看来与李安全之关系非同一般。

　　“这与越王又有何关系？”李纯佑问道。

　　“当然有关系，那作坊的老板叫钟卫，与越王世子李安全的关系非常好，这次越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消失，会不会与他有关？”罗太后虽然明知皇帝的胜灵敏不大，但毕竟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会放过。

　　“很有可能，我让李遵顼去查。”李纯佑道。

　　“不可，你应该让吕中去请他进宫与你一述，此子所发明之水泥神奇无比，而且皇帝你喜欢喝的大可葡萄酒也正是他所发明，如果你能与他交好，也许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罗太后说道。

　　“真的？那行，我这就派吕中去请他。”李纯佑现在被越王的突然现身，又查不到身藏何处而心烦意乱。

　　韩忠卫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西夏皇帝请入宫中，吕中这次变得聪明了，在韩忠卫面前恭敬有礼，就像韩忠卫是他亲爹似的，搞得韩忠卫本不想去宫内也都不好意思。

　　“钟公子，陛下见你可是天大的荣耀，快请吧。”吕中一听说韩忠卫愿意进宫，马上就将他引入外面早就等候的马车上，一路直奔皇帝。

　　“叩见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韩忠卫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皇帝，心里不免有些惶恐不安，哪怕以前在临安的时候与赵王关系非常好，但那也只是未来的皇帝，而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免礼，平身，赐坐。”李纯佑说道，他仔细的打量着这个钟卫，发现他比自己还要年轻些，如果说他就是那神奇无比的水泥作坊的东家，自己还真有些不相信。

　　“多谢万岁。”韩忠了说道。

　　“钟卫，听闻那水泥神奇无比，不知要何时才能用在我大夏的城墙上？”李纯佑问道。

　　“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便可。”韩忠卫说道，来的时候张仲通已经向他保证半个月之内就能生产，但是第一批产品必须要用在水泥厂自己的建设当中，不能外卖，所以哪怕是西夏要用在军事用途上，也只能等上数月的时间。

　　“好，到时朕必将亲眼见证水泥的神奇之处。”李纯佑笑道。

　　“多谢万岁。”韩忠卫也打量着李纯佑，他发现这个皇帝年纪并不大，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看来心智还没成长，否则与越王之争怎么会一直处于下风之中而不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