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连根拔起

　　韩忠卫指点丁川的这几招效果非常显着，在林如风的亲自指挥下，也发生了不少人身上有或多或少的疑点。但几天之后，林如风却向丁川诉苦，人手不够。如今每天涌向黑城的人口近百，总会有三五人是敏感区域过来的，而林如风的市井动态科才二十人，就算人人都会分身术也不够。

　　公安局有一百人的编制，看上去人很多，差不多是知府衙门的二倍。刚开始的时候丁川还暗暗自喜，侯爷护卫队现在才四百多人，自己公安局的人就占了二成。但经过几天的实际工作，丁川才深刻体会当初韩忠卫所说的“暂定”一百人，原来侯爷早就预计到了这一点啊。

　　丁川听到林如风的禀报，随即就带上他直奔侯爷府。但韩忠卫此时哪有多余的人手调给他？城墙的浇铸马上就要开始，到时必须源源不断的将混凝土灌入，否则就无法形成一个整体。而那时的防卫和协调工作都需要用到大量人手，如今就连韩忠卫身边都只留下了二十名侍卫。

　　“你不是张榜纳贤了么？难道这么久了就无人应征？”韩忠卫知道丁川一开始会非常不适应，也就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原来的丁川只需要尽量打探各方面的消息就行，属于主动进攻。但现在不但需要随时掌握全城的动态，而且还得预防别人来打自己的主意，既要攻又要守，而且守占主要工作，他就有些手忙脚乱。

　　“倒也招了几名读书人。”丁川叹道，公安局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外人不知道公安局的职能也就罢了，丁川此刻已经有了深刻体会。像那些读书人，谁愿意去做盯梢探视之事？就算他们肯，凭着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也办不到。

　　而且就算有人愿意来，那丁川也得打起精神，用尽各种办法先将对方的底探清楚，没有个三五月能成么？就算在黑城本地招人，如今修佛正如火如荼，人人奋不顾身，一心只想为佛祖尽一份心添一份力，谁会对公安局有兴趣？

　　“这事有些难办啊，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今后数日来黑城的人交急剧增加。”韩忠卫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丁川的难处，可如今自己刚接受黑城，谁都是一堆的事。

　　“什么？那人手就更加不够啊。”林如风惊叫道，现如今每日黑城新增近百人已经让他费尽心机，如果再暴增入城人口，他还真是有些打退堂鼓。

　　“丁川，人口普查得如何了？”韩忠卫没有理会林如风的诉苦，自己还缺人呢，丁川为筹备公安局一下子将护卫调走了八十多名，他现在也是捉襟见肘。还好毕再遇派出的探子报告说黑城周围一百里面风平浪静，要不然就公安局的那点人手都得再临时征调回来。

　　“回侯爷，已经登记入册有四千户，一万三千六百七十四人，外来人口六百二十三人。”这事归林如风负责，他每天都会掌握最新的数据，张口就来。

　　“这么快？那再有半月此事应该就能完毕了。”韩忠卫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就完成了三成的任务，要知道这个时代可没有居委会和街道办事处，全靠他们自己的人手在外面忙碌。

　　“马大人派来的几人都很得力，再加上兄弟们用心，总算没有辜负侯爷的期望。这几人已经被我留用，以后局里写写算算的事都得靠他们呢。”丁川微笑道。

　　“是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办法总比事情多。你们两位也不用拐弯抹角的提醒我，人，侯爷府没有，要不你将我的侍卫再调去几个？”韩忠卫指了指外面的侍卫对他们说道。

　　“侯爷身边已经没多少人了，哪敢再调。”丁川再缺人也不敢再调侯爷的侍卫，总共才二十名，负责侯爷安危都堪堪不够，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上面打主意。

　　“其实要解决你们的人手办法也不是没有……”韩忠卫悠悠的道，丁川林如风刚刚由民变官，心太实诚，没有发挥自己手里的优势，在韩忠卫看来，一个几万人的城市，有一百名公安人员是足够确保周全了。

　　“请侯爷明示。”丁川和林如风齐声道，他们现在对韩忠卫是越来越敬佩，不管多难的事，在他手里总会有办法解决，而且经常还能化腐朽为神奇。像原本马万里坚决反对的城墙四角建尖端，侯爷只是稍微改动了外观，就让他哭着喊着主动抢着去修建。

　　“两个办法，一，设立联防队。二，养眼线。”韩忠卫对这两招非常笃定，这可是经过实践检验的，虽然那个实践丁川和林如风都不可能看到，但韩忠卫却知之甚详。

　　经过韩忠卫一解释，丁川林如风很快就深刻理解了联防队与眼线之妙用，特别是眼线，黑城里游手好闲之人数量甚多，这些人好吃懒做，就连全城参与的修建大佛也是出工不出力，到了饭点就能看到这些人，而吃饱之后，嘴巴一抹就在工地上再也看不见他们的人影。这些人原本都属于公安局的打击对象，但现在形势逼人，正好可以启用他们，也算是人尽其才。

　　按韩忠卫的提议，眼线每人每月发两吊钱，这点钱在黑城想填饱肚子都难。要想多赚钱，吃香的喝辣的，那就得多提供线报。每条线报根据重要与否奖励一吊至十贯线不等。

　　而联防队相当于公安局的下属，联防队员都将是每名公安人员的随从，他们的月奉为了一贯，在黑城这样的城池也算是中等收入水平。

　　这两个办法一出，让丁川和林如风欢天喜地，离开侯府的时候满面春风，有了联防队和眼线，以后公安局再也不用为人手不够担忧。

　　在丁川的策划下，联防队很快就成立，全城一共建了四十余支十人左右的联防队，而且公安局里也增加了近三百名联防队员，相当于每名公安人员可以分到三名助手。实际上并不是每名公安人员都需要助手的，这些联防队员主要集中在捕贼缉盗科、市井动态科和维护治安科。

　　一增加联防队，实际上就为公安局增加了近七百名人手，如果丁川还会为人手不足头痛，那他的头痛肯定就不是因为人手不足而引起的。

　　对于联防队的管理，韩忠卫也有明确要求，每人都得经过三个月的训练，用的就是韩忠卫当初训练护卫们的办法。这就使得这些人名义上是联防队员，但只要韩忠卫一声令下，他们立马就能转为合格的兵丁。

　　联防队在明，眼线在暗。他们这些人的身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虽然拿钱不多，但好歹也算有一份收入。而且丁川选的这些眼线均是天天在外浪荡的消息灵通人士。

　　而这些眼线也需要初步的培训，这事是由丁川亲自出马的。他原本就是打探消息的好手，此时将一些经验交流出来，让那些眼线们大感惊奇。像盯梢，看人，听风等。

　　公安局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兵强马壮，而接下来也很快见了成效。首先进入公安局视线的就是那张三和牛二，他们两个是韩忠卫亲口指定要监视的，很快他们就露出马脚。而经过仔细查验，那张三用的是化名，他原名于直，是沙洲的马匪头子。

　　沙洲的马匪头子来了黑城，这让丁川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早在韩忠卫还不是侯爷之时，他就听说过沙洲马匪。沙洲马匪人数不多，只有一百多人，但每人至少有三匹马。匪首于直，心狠手辣，做事喜欢赶尽杀绝，而且为人小气，就算是匹死马，他都会想办法运回沙洲当粮食。

　　于直为人小心谨慎，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一般不会出手，虽然心狠手辣，但马匪在他手里也一直没有壮大规模。他这个匪首还是继承他老子的，要不然以他小心眼儿的个性，万难服众。

　　查出了于直的身份，了解了他的为人，丁川半悬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这个于直做事没有魄力，碰到人数多一些的牧民或是商队他都要犹豫不决半天，直到人家都走得没影了，他还无法作出是否出手的决定。所以此人在黑城内是绝对不敢动手。再说他也只带了牛二一人，就算真的动手，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丁川自从当上这公安局长后还是第一次碰到同道中人，不敢自专，连夜进侯府向韩忠卫问计。韩忠卫听完丁川的详细汇报，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丁川退了出去。

　　丁川出府后还在纳闷，侯爷这是怎么啦？大可护卫队的威名可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沙洲也是在黑城的治下。虽然马万里一向拿沙洲马匪毫无办法，可侯爷不是那样的人啊。难道是因为最近城中的修佛事项正处于紧锣密鼓之中？

　　既然韩忠卫没有明示，丁川也不敢冒然对于直下手，只是安排得力人手死死的盯住于直和牛三。

　　但这样一来反而惊动了于直，于直是什么人啊，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跑得像兔子一样快，他发现这几日身后总有不三不四的人跟着，马上就回到福来酒楼，叫上牛三就准备走人。

　　“当家的，不就是几个混人吗？又不是官府的人，何必如此惊吓？等会我随你出去，到没人的地方，让他们尝尝我牛三爷的老拳。”牛三果然不愧是姓牛，说起话来也是牛哄哄的。

　　“你知道个屁，强龙不压地头蛇，双拳难敌四掌。这次出来我可是带了十几贯在身上，人受点伤倒没事，要是钱财被抢，我还活不活了？”搞了半天，于直不是担心身后的人，而是心疼自己的钱。

　　牛三在心里对于直腹诽不已，这他妈的算什么老大？十几贯钱看得比死还重，唉，可怜我牛三一身武艺却跟错了人，虎落还没到平川呢，就被黑城的犬欺！

　　“当家的，再过几天就是正式修佛，现在架子都已经搭好了，也不知道他们插那么多竹子在里面干什么。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事，错过这次，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又碰上？你就真甘心被这几个混球吓走？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讨老太太欢喜吗？听说大佛修好后会请各地高僧前来诵金做法，到时给老太太请一件法器回去，不就成事了？”牛三劝道，他在沙洲除了睡就是吃，而且吃的还不咋的，经常一个月都难得见一次荤腥。可在黑城，哪怕于直再吝啬，自己在饭点时跟到城墙上的工地上，总能捞到几个肉包子吃吧？

　　于直这次来除了想探探黑城的虚实外，也确实是为老娘还愿。于直虽然人不乍的，但却是个孝子。要不然以他整日见事就成惊弓之鸟的个性，敢只带个牛三就独闯这黑成的险地？

　　看到于直又开始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牛三又在一旁劝道，“这几个月来大伙没做几单买卖，搞不好在这里能沾点佛祖的仙光，回去后就日进斗金口呐。”

　　“不行，天大地大，娘亲舅亲，没有我的命金贵。要是我于直在黑城这阴沟里翻了船，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还拿什么服众？”于直还是没下决心，他这个匪首虽然是子承父业，但当马匪头子这么多还没饿死也算他命好。

　　“当家的，现在黑城可是已经换了主人，就算那马万里还当着知府，可他如今为了修城墙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哪有精力来管我们的死活啊。要是你不放心就暂且待在店里，我去将那些人打发掉。你走掉事小，我们沙洲的面子事大啊。”牛三为了能多吃几顿包子也算是费尽了口舌。

　　“好吧，你先出去看看，如果事不可为我们马上走人。”于直终于被牛三说动了心，他当马贼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太大的危险局面，因为只要有一丁点的危险，他就脚底抹油，远远避开了。这次来黑城，也确实见到了全城的衙门兵丁都忙忙碌碌，根本就没有心思来管其他的事。

　　可于直和牛三两人都忽略了公安局，公安局是一个新设的衙门，而且他们的服装也与兵士的铠甲有很大的区别，除了每人在腰间有一块特制的铁牌处，都是身着很普通的武士服。而像王文斌等人则还是着原来的文士服，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人就算到了人群中，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牛三听得于直答应不走，马上兴冲冲的走了出来，他早就看好了时辰，再有半个时辰就该到工地上去混饭吃，否则跟着于直只能吃青菜豆腐。

　　出得福来酒楼，牛三就发现了在外面缩头缩脑的几名闲汉，他听于直描述过跟在他身后几人的模样，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你们他妈的活腻了是吧？竟敢打我大哥的主意！”牛三可不是于直，他是正宗的马匪，说话做事自有一股匪气。

　　跟在于直身后的确实是公安局的几名眼线，丁川可是给第一个提供线索的人奖了二贯钱，这大大的激发了他们的积极性。再加上丁川发令要加强监控，这几个只经过初级培训的探子就在于直面前现了形。

　　倒是远处一名真正的公安人员看出了端倪，他原本就是丁川的手下，黑风寨出身，知道事情不妙，知道事情坏了，马上转身就回局里汇报。

　　牛三的拳头果然不是盖的，他一出手打得那几名眼线满地找牙，最后他一脚踩在一名眼线的胸脯上大声喝问：“以后见了大爷知道怎么做了么？”

　　“知道，知道。”好汉尚且不吃眼前亏，何况是这些老油子？个个服软，人人示弱，为了脱身，就像突然没了骨头似的，就差跪下磕头了。

　　牛三得意非凡，这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啊！可惜当家的性子软弱，连这等货色都避之不及，难怪沙洲的兄弟们早有怨言。

　　如果丁川看到他培训了几日的这些个眼线如此表现，一定会气得哇哇大叫，他丁川何曾吃过如何大亏。虽然这些眼线只是编外人员，虽然他们的身份不能见光，但这表现也太那个了吧。

　　等到丁川收到消息，准备以聚众斗殴来处理他们的时候，福来酒楼外面的事情早就了结了。自从有了联防队后，黑城的治安可以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来形容，何曾出过这等事？丁川就想派人进去将于直牛三抓起来，可刚一挥手，马上就想到了韩忠卫的态度。这两人不属于黑城，而且他们的身份特殊，如果之前没有禀报韩忠卫，那丁川说抓就抓了。但现在他却不敢拿主意，只好再次去了侯爷。

　　“你们有把握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他们擒拿吗？”韩忠卫听了丁川的禀报也没动气，现在他关心的不是抓人或是打斗，得站在黑城的全局来考虑问题。

　　“于直和牛三武艺都不错。”丁川还真没有把握，就算是两个没有武艺的人，他也不敢夸口说不惊动旁人就能拿下啊。

　　“那就暂且放他们一马。”韩忠卫缓缓的道。

　　丁川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侯爷竟然会说出如此这般话来，这还是原来的侯爷吗？可侯爷开了尊口，他丁川不敢不从，只得悻悻撤兵。

　　三日后，黑城突然流传沙洲马匪被侯府护卫队剿灭，于直和牛三大惊之下，也顾不上大佛即将完工，慌不择路的就往城外路，但出城后不到十里就被人劫住。人家根本不跟他们打斗，直接一通弩箭射出来，将两人变成了刺猬。

　　而直到此时丁川才恍然大悟，侯爷不动则已，一动则连根拔起，不留任地，可笑于直牛三此等蟊贼死期已至竟不知悔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