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人口普查

　　丁川、韩忠卫，包括张仲通等人在西夏等的时间都不到，遑论李雄霸等人，他们无法理解一直待在西夏的马万里的激动情绪。在一个全国信佛的国家，突然一座城池变身为一座大佛，或者说一座城池与一府大佛溶为一身，这是何等惊人的消息？这是何等激动人心的事情？

　　如马万里所料，知府衙门的布告刚刚贴出去没多久，整个黑城就都轰动了。关于要在城中央建一座大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以风一般的速度传向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韩忠卫是在中午的时候偶尔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没想到修佛的事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据马万里回报，原来衙门派差，老百姓都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花点钱请人代替。但是这次修佛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甚至于那些老太婆老爷子都坚决要亲自出官差，能给将来的定光佛出一点力，让他们少活几年都心甘情愿啊。

　　听到城中百姓如此热忱于修佛，韩忠卫担心城墙之事会耽搁，毕竟在他眼里，城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只能快不能拖的。既然百姓们对修佛如此热情，韩忠卫充分发挥他的奸商本色，他让马万里再次发出布告，这次的布告上有一个草图，上面有定光佛以及城墙外四只巨手的图形，而且为了让城墙也沾定光佛的光，韩忠卫还非常无耻的准备将城墙外绘出袈裟的图案，让城墙也融入定光佛的工程中去。

　　不得不说韩忠卫的这一招阴险，此计一出，百姓们也不管城墙与定光佛到底有多大的关系，反正在看他们来看，自己能为定光佛的建造出一份力就是无上的荣耀。至于韩忠卫一开始提及的每人每日二斗米的工钱，马万里就是强制送给百姓们，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就算是每天三顿免费的餐食，许多人也是没有享用。他们虔诚的心不想被世俗的金钱所玷污，而大部分之所以愿意在工地上吃饭的人也是想节省时间，而不是为了占衙门的便宜。

　　热火朝天的场面让外出视察的韩忠卫感觉到了某朝刚刚建国时，百姓们万众一心，不管男女老少，一齐上阵。

　　“马知府，我听说已经有外地的人来无偿帮我们建佛？”韩忠卫看着城墙上人潮如水的情形，知道黑城的城防自己应该无需担心了。

　　“好让侯爷知道，如今每日都有数十百姓从城外赶来，而且每日人数都在不断的增加。”马万里兴奋的道，从几何时他还在担心黑城内的人口会不断减少，但现在看到那些拖家带口的百姓回到黑城，他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啊。

　　“好，好，好。”韩忠卫心情舒畅无比，自己这个侯爷要是成了光杆司令，那也就没了含义，只有手下的子民越多越好啊。

　　但随之韩忠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的问题也许在当今不是问题，但在韩忠卫看来，却有着莫大的隐患，这就是城内没来参与修建大佛的百姓，以及必须要尽快解决的户籍问题。

　　“丁知府，形势虽然一片大好，但我们也要多加注意。”韩忠卫心情舒畅，但看到马万里有些得意忘形，不由叮嘱他。

　　“是，是，侯爷高明。”马万里忙不迭的道，既然侯爷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当然得一切遵从。

　　“高明不高明不是嘴上说说，得看行事。现在全城能动的基本上都在建佛，那留在家里的就是不能动的，他们的问题马大人你可以加倍留意。”韩忠卫看了马万里一眼，看到对方敷衍的表情，不由哼道。

　　韩忠卫的这一声冷哼让马万里惊出了一声冷汗，是啊，要是因为修佛让百姓家里因此而伤了或是死了人，那侯爷的名声可就……

　　“丁川，你们公安局也可以开展工作了。”韩忠卫看到马万里落荒而逃，转过头来对身旁的丁川说道。

　　“侯爷，公安局初创，人手都还没配够呢。”丁川苦笑道，现在他手下六个科室才定好了三个科长，至于下面的人手，只是临时从侯府侍卫和侯府护卫队调了些自己相熟的人，侯府护卫队就是原来的大可护卫队。

　　“事情要干，人手也要配，边干边配吧。现在全城百姓万众一心，你首先要做的是什么知道么？”韩忠卫问道，他也知道丁川为难，公安局本来就是一个后世的部门，虽然自己已经清楚的给他解释了公安局的职能，但具体如何开展工作还需要丁川自己去摸索。

　　“还请侯爷明示。”丁川恭声道。

　　“普查人口，开展户籍编写工作。”韩忠卫说道，黑城在边关，而且与蒙古和金国接壤，保不定就有他国的细作在城内呢。

　　“户册？马万里那里不是有现成的吗？”丁川摸摸后脑勺，不解的道。

　　“先不说马万里那里的户册详不详细，这段时日黑城六成以上的人丁迁出，那本户册的准确性就大大降低。”韩忠卫望着远处劳作的百姓，缓缓的道。“你不是一直不知如何开展公安局的事务吗？我看这个普查人丁、重造户册就是你们公安局打开局面最好的办法。”

　　丁川眼睛一亮，连忙应承下来。

　　“其实重编户册除了稽查人口之外，对以后的征课赋税、调派劳役都有好处，除此以外，对你以后处理事务也有非常大的帮助。刚才闻马万里所言，如今每日都有数十百姓来到黑城，而且我敢断定，以后这个数字会越来越大，这些人当中是不是真冲着大佛来的？有没有是其他势力的细作？”韩忠卫又说道。

　　“我马上去安排。”丁川被韩忠卫一说也待不住了，头上冷汗直冒。

　　丁川原本就是替韩忠卫打探各种消息，现在韩忠卫贵为侯爷，而且侯府临时落在了知府衙门，这就使得他从原来的暗处变为现在的明处。黑城的一切事情，不管事无巨细他都必须全部掌握，否则要是被人危害到侯爷，他百死莫辩。

　　“你马上去安排？我问你，现在公安局里有多少人识字？又有多少人能写？”韩忠卫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丁川。

　　“公子，我手里还真是没几个读书人。”丁川苦着脸说道，望着韩忠卫的眼神，丁川没来由的心神大乱，竟然连侯爷也不敢叫了，换回了原来的称呼。现在公安局的捕贼缉盗科让李天在负责，而市井动态让原来负责黑城消息的林如风担任科长，剩下的四个科室暂时还没有安排主官，现在包括丁川自己在内，整个公安局也不到三十人。

　　此时丁川才觉得自己的人手不够，昨天晚上他还觉得韩忠卫小题大做，知府衙门还没一百人呢，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就用得着这么多人？现在看来，一百人够不够用还两说。

　　“没人就招嘛，张榜招贤便是，一时招不到向马万里借便是。你招的人可要小心甄别，若是把别有用心的人给招了进来，嘿嘿，到时你自己看着办。”韩忠卫道，现在他才算真正体会自己手底下没几个人才，要论打打杀杀，自己的人随便拉出去都不是孬种，但说到识文断字，一百个里面有一个就算万幸。

　　“只要是进公安局的人，我一定把他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丁川咬着牙说道，如果公安局里真的将别人的细作招了进来，他这个六品的公安局长不用韩忠卫来摘乌纱帽，自己就得乖乖交出官印。

　　丁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侯爷威权日高月重，自己被他接连不断的询问几句就大汗淋漓，看来以后伺候侯爷得加倍小心。

　　丁川却不知道韩忠卫只是在他身上试验前天在严守一身上发现的心体，果然，不停的责难下属立马就能建立威严。自己再给他出几个点子，不对自己五体投地才怪。

　　丁川哪敢再去瞧韩忠卫嘴角带起的微笑，领命之后就急忙找到马万里借人。可现在马万里那边也是忙的两脚不能沾地，知府衙门现在都快没人值守，哪里还有什么人借给他？

　　最后马万里被丁川磨的没办法，也不想太过得罪侯爷身边的这位红人，将自己的刑名师爷借与了他，另外还在黑城内找了两名秀才和五名童生，总算是让丁川稍微满意。

　　人口普查这事还是马万里的师爷经验老到，毕竟黑城也是每五年进行一次登记验查户口。他将知府衙门内的那十几本户册均分给几位会写字的秀才和童生，每人负责一个组，每一个组负责一个区域，在老户册为基础，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只是如今的黑城到处都在动土建佛，百姓十亭中有九亭无人在家，这让丁川急火上身。还好那师爷主意颇多，很快给丁川出了个主意，白天休息，晚上做事。此八字真经一出，丁川立马眉开眼笑，他拍着那师爷的肩膀，一力引诱他来自己的公安局，并承诺给予官职。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这个叫王文斌的刑名师爷，他本是落弟秀才，在马万里幕下也当了六年的师爷，说句不好听的，马万里一半的事务是由他来办的。虽然他能力有，但谁让作的文章不如考官法眼？接连几次应试都名落孙山，加上已过四十，也绝了入仕之心。可没想到现在却时来运转，公安局的主官可是六品大员，最为重要的是现在公安局初创，官帽子一大把而人手却不够，只要自己进去，不说七品，混个八品九品的小官当当绝非难事。

　　丁川是探子出身，最会的当然是察颜观色，他一看王文斌沉吟不语就知道对方心动了，“王师爷，公安局市井动态科的科长林如风还缺个副手，请你屈就如何？你放心，马万里那里我自会去说项，保管他不会为难你。”

　　“丁大人，让我考虑数日如何？”王文斌眼睛眯了一下，他当然怦然心动，可脸上却没有更多的表示。

　　但他的情形还是落入丁川眼里，王文斌虽然是个落弟秀才，可公安局也不全是打打杀杀的活，很多事务都需要读书人来担任。这个王文斌熟悉官府运作，而且在黑城也住了好多年，本地的人情世故了然于胸，有了他协助，再加上林如风原本的主要任务就是打探黑城的各种消息，以后的市井动态科就无需他再过多操心。

　　“好，公安局虚位以待，请王兄务必屈尊。”丁川大笑道。

　　王文斌已经打定主意要通过公安局来入仕，只不过是想拿捏一下而已。但他在随后的人口普查工作中却表现了极大的热情，不但敦促其他小组的日程进展，而且每日汇总成册时，他亲历亲为。

　　在所有人人口中，那些近日才来到黑城的人丁最是让丁川烦恼。侯爷非常想让黑城的人口尽快增加，这他是知道的。但这些人的身份甄别却是令他头痛无比，这年头的消息极其闭塞，想要查清别人的身份非常困难。

　　最后还是王文斌给他出了个主意，所有新来黑城的百姓，如果是愿意长住，则在北城划出一个区域让他们暂停，直到查清身家清白再另行安排。而只是临时来看热闹的，也指定了几家客栈接收，总而言之，这些外来人员均不能脱离丁川的掌控，他实在有些担忧这些人里会混入细作。

　　丁川的担忧还真是有些道理，随着黑城要建天下第一大佛的消息向外传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个原来的要塞城市。而各方势力对黑城现在的当家人钟卫也都非常有兴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派出了自己的探子进入黑城。而丁川现在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普查人口，对于这些“同行”暂时有心无力。

　　福来酒楼是黑城最好的酒楼之一，不但提供吃喝，而且后面还有几桩住房，这次就成了对外的定点接待单位之一。这段时间外来的人，不但必须在这几家酒楼吃饭，而且还得住在这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福来酒楼的老板关昊然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随着外来人员的一天天增加，福来酒楼的生意也是日渐好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到人满为患的地步，但在关昊然看来，这一天为期不远。

　　此时在福来酒楼的二楼雅间里正坐着两个人，左边一位年约三十，穿文士服，尖脸圆耳。右边一位较之年轻一些，一身短打，浓眉大眼。两人看上去就像是主人出行，家丁护卫，在如今的黑城丝毫不引人注目。

　　左边的那位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也给家丁模样的人加满，这才放下酒壶，看了对方一眼，说：“孟庆，你有把握进入知府衙门么？”

　　“戴大哥，知府衙门的地形我倒是熟悉，去年随世子来黑城时就在里面住过一晚，但听说钟卫的一百多名侍卫全部住在里面，说句不好听的，里面连落脚之地都快没了，只要我翻过院墙马上就会被发觉。”孟庆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他的身份不是家丁，但这次出来他的另外一个重要使命就是保护这位戴大哥。

　　戴大哥全名戴立诚，他两人从中兴府越王府而来。这次钟卫在中兴府看似救了越王一命，但事过境迁，当事人才明白，其实是被钟卫搅了局。如果不是因为钟卫的出手，恐怕现在中兴府皇宫内就要换主人。

　　越王李仁友和世子李安全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一切已成定局。经此一事，越王府再也不敢轻视钟卫。在钟卫回黑城当他的侯爷后，越王府随即派出了总管戴德求之侄戴立诚与王府侍卫孟庆前来打探钟卫的行事。刚到黑城就听闻建大佛的事，两人也借机名正言顺的进了黑城，就在方才不久，两人还装模作样的在城墙工地上当了一回劳役。

　　“那可如何是好？”戴立诚用手指敲着桌面，这次来可不是观光游览，不把钟卫的底细全部查清楚回去可不好交差。

　　“既然来了还怕没有机会？戴大哥，这里不是新成立了一个什么公安局么？要不我们前去应招如何？”孟庆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公安局是干什么的他一无所知，但现在钟卫手底下没几个人才他却是能猜到的，那求贤榜他也看了，上面只要求体格好，能识字写文，不但酬金丰厚，而且运气好的还能被封官职。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你没看到上面有一条，本地人氏优先录用？你我这样的外人，太过惹人注目。”戴立诚心思慎密，以己度人，如果换成自己是钟卫，也不敢随意录用外地人。

　　“那我们怎么办？那个临时侯府也太小了，根本无法施展。”孟庆恼道。

　　“没关系，王爷也规限时日，我们就在此长住，由微知著也一样能达成所愿。”戴立诚想了想，打定了主意，如今黑城的人本管制太过严格，像他们这样的外地人竟然只能住在规定的酒楼客栈，街上的铺面也基本上关门歇业，想要在大佛修好前打探更多的消息不太可能，那就只能作长期打算。

　　与戴立诚怀有同样心思的人也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