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想宽恕

　　复仇的光芒在死神的眼神里闪烁。

　　大地上追随而来的盗贼以及数万年来饱受密立根宗及其走狗欺凌打压的宗门的许多人都哭喊着，怒吼着，欢呼着，许多人因为复仇来的太不可思议冲击力太强而承受不了晕厥过去。

　　杀猪的眼睛微微低垂，看着自己的手指犹如花朵般绽放，他松开了一些对于“光耀之门”的束缚，使得“神的眼神”刹那从里面爆发出来，一道扇形的光束无视距离，带着冷漠扫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巅。

　　这座山峰连绵蜿蜒，上面站满了密立根宗的修者。这些人绝大多数参加过多次针对各宗门的战争，见惯了死亡和毁灭。

　　但是，之前的死亡和毁灭是他们送给别人的，而今天的死亡和毁灭则是别人给予他们的。

　　此时他们的感受除了悲哀愤怒之外，还有深深的悲凉。那种绝望的眼神使得他们看上去多少有些悲壮。但是他们知道，自己其实真的没有资格悲壮。但是他们依旧敢于不甘。

　　而这种绝望和悲壮成为必然，而“神的眼神”冷冰冰地要收割他们的生命时，他们齐齐的爆发出了滔天的怒吼，飞起来，面对死神的眼神，面对那个要将他们杀戮的小子冲击。

　　这些飞起来的人们，其中很多都是大斗师，乃是密立根宗对外征战的中坚力量，他们铁血坚韧，他们一往无前，他们面对死亡时没有一个人求饶，他们说这是主给我们的荣耀。

　　迎着死神的目光，迎着必死的下一刻，呼啦啦飞起来的人足有数十万之多。这些人挥舞着大剑，爆发磅礴的斗气，操纵手中古老的武器或者法宝，要让自己的生命在此际燃烧出灿烂的光芒。

　　然而，死神的眼神无声无息，冰冷地扫过每一个飞起来的人，听不到惊呼，看不到挣扎，如投进烈日熔炉的沃雪，这些飞起来的人就悄然消解，无数的生命就此化为虚无。

　　看着这一切，不仅仅是密立根宗的人们眼中含着泪水无声地捂住嘴巴沉默着，就是与密立根宗仇深似海的盗贼集团的人也沉默着。

　　不为别的，那些虽然是他们的仇人，但是却也是鲜活的生命就象飞蛾扑火一般在死神的眼神里消融，作为同样是鲜活生命的他们来说，有着人类对于死亡的审视和对生命消逝的惋惜。

　　敬畏生命，这与仇恨真的无关。

　　只是那么一两息，漫长得像是走过了整个历史。

　　所有的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但是没有人闭上眼睛。

　　在这缕死神的眼神消逝之后，这座山峰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冷漠的风吹过，冷彻骨髓。

　　那些远离了宗门的反战者的眼泪此时河流一样奔涌。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低低地念起了祈祷辞，渐渐的，大地上嗡嗡然祈祷之声轰响，为那些失去的生命祈祷安乐，哪怕这些生命在生存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全能的神，求你赐我们出入以外的平安，即使身处人生的风暴与困苦中，仍在你里面得安息……”

　　“我知道一切都在你里面，在你的看顾之下，被你的旨意掌管，受你的爱保护，以致我们能以安静的心来看人生的风暴、密云与黑暗，并且欢喜知道黑暗与光明在你看都是一样的……”

　　“求你引导我们，保护我们，管治我们，直到永远，我们就不会失去永生。阿门……”

　　……

　　不是所有的人都亲眼目睹过末日之灾的场面。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无限次地克隆自己的肉体，拷贝自己的记忆。

　　但是有这样记忆的人在密立根宗得到某种古代克隆机器的同时，使得一些几万年前的人能够生存至今。

　　但是，因为自体克隆技术的许多缺陷，使得这些活下来的人在每一次复制自己时，并不能消除遗传变异中的某些不可控因素，这些因素使得他们的每一次克隆，都使得肌体退化，功能减弱，他们知道他们真的做不到永生。

　　但是这些活下来的人中自然包括密立根宗的许多家族的族长以及熬不死这些宗门的大能。

　　这些贵族亲眼目睹过那场末日之灾，能够幸存下来本已经是上天的垂怜。但是他们在无数次的复活中渐渐淡忘了末日之灾的恐怖，野心和宗门内的利益使得他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到处征战杀伐，似乎忘记了人类在永夜里生存和繁衍的艰难。

　　但是，记忆可以被唤起，除非是十恶不赦，坏到骨髓和灵魂中的人，没有人不会被此时的毁灭所震撼。

　　悲伤弥漫整个世界。

　　一些古老的存在的眼中流下了哀恸的泪水，一些人在哭泣中软到在地。

　　但是这些人里不包括熬不死。

　　杀猪的闭上眼睛很久之后，睁开眼睛俯视着熬不死：

　　“亲，你觉得现在的结果，能不能作为惩罚的证据？”

　　熬不死依旧一言不发，冷漠的眼睛深处，似乎燃烧着疯狂的绿焰。

　　杀猪的冷笑一声，抬起手掌，手指如春天里的花瓣般缓缓盛开。

　　“光耀之门”中一束更强大的“神的眼神”爆发，朝着遥远的帅酷阿城扫去。

　　帅酷阿城，这一座大陆上仅存的最大的，人口最多的城市里，所有的高层建筑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密立根宗修者。他们是曾经的战士，或者称为屠夫更加合适。

　　上千万的修士爆发出惊天斗气，明知是飞蛾扑火，也要冲向死神的怀抱。与其在懦弱中死亡，不如在战斗中永生。

　　密立根，俺的根，俺为你战死，死得其所！

　　遮天的斗气，遮天的人。

　　但是在死神的目光里，滚汤泼雪般消融的生命和化为尘埃的城市，宣告着生命在死神眼里，轻如鸿毛，就象当初他们面对外宗的杀戮时的感觉一样。

　　无尽的泪水，无尽的抽泣，无尽的祈祷。

　　“求你引导我们，保护我们，管治我们，直到永远，我们就不会失去永生。阿门……”

　　浩劫，只有魔鬼才会制造这一场人间惨剧。

　　但是，你们觉得哥儿们现在像是魔鬼了吗？麻痹的魔鬼啥时候制造过这样的惨剧？有过这样的历史吗？当你们举起屠刀冷酷无情灭杀同类的时候，你们不觉得用魔鬼来形容你们的残忍是对魔鬼的侮辱？

　　所以祈祷你妹呀！

　　不是哥儿们不待见你们，这样死不悔改，到死都不放下屠刀的人类才是真正的魔鬼。有这样的人类存在，那就是善良的人们的灾难。你们祈祷他们永生？麻痹的老子阿门你一脸。

　　再说了，你们这到底信仰的是上帝还是摩利支佛啊？怎么这时候这祈祷文感觉那么别扭呢？阿嘛尼呗咪哄之类的不念叨了？

　　死神的眼神一束束扫过密立根宗大地，一座座城池，一座座山峰被化为虚无，一片片的密立根宗人雪一般融化。

　　诸天冷肃，大道悲鸣。

　　当杀猪的放出一道道死神的眼神，半道上就有法克迪尔等老斗皇承受不了了。因为杀猪的每放出一道光束前，都要问熬不死一句“你真的觉得这个结果还不足以成为惩罚的证据？”

　　所以以法克迪尔为首的一些斗皇歇斯底里地朝着熬不死怒吼：“宗主，你就承认吧，否则我们真的就被灭干净了啊——”

　　但是熬不死象没听见一样，依旧望着天空，祷告他的神下来。

　　熬不死知道，即便现在承认，在周华健的华族联盟的逼迫下，密立根宗将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特别是，那些盗贼集团和受尽了密立根宗压迫侵略的宗门，就算是密立根宗想要苟延残喘下去，他们会答应吗？接下来无休止的复仇将会风起云涌，这种情形下的密立根宗还能存在下去吗？

　　与其如此，不如等待。

　　当最后一缕死神的眼神扫过密立根大地，存活下来的只有那些反战者之时，大地与天空以及人类寂静无声。

　　密立根宗，这个人口达到数千万，大斗师境界以上者达到惊人的数以万计，有着上千斗皇的超级宗门，宣告冰消瓦解，不复存在。

　　很久之后，杀猪的讥讽的声音响起在大陆上空：

　　“或许我的残忍无情使得你们惊讶。但是……这是必须的！”

　　杀猪的目光忽然深幽如宇宙。

　　“也许不如此你们真的善于忘记一些不该忘记的东西。有时候宽恕是一种美德。但是——”

　　杀猪的目光看向被钉在空中的鬼木鱼。

　　“有时候宽恕就是一种罪恶！”

　　“当这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一坨屎启动‘神的眼神’时，你们就当知道，宽恕，有时候还是愚蠢的。”

　　杀猪的叹息一声，一股苍凉的气息无奈地扩散。

　　“也许我应该提醒你们，这世上真的有恶人，这些恶人的残忍与贪婪是你不能想象的。当你想着宽恕他们的罪恶时，他们却在想如何奴役你们甚至灭绝你们。你们当铭记，必要的竟争使人类进步，但是掠夺和杀戮只会使人类堕落和毁灭……”

　　“所以现在，作为人类我依旧无法坦然地面对一个宗门的毁灭。但是这才死了几千万人，这数万年来，死在你们宗门手里的人数以十亿计，血债，真的很重。”

　　“我不想宽恕，因为我做不到。因为那样的宽恕让我觉得愧对那些枉死的人们。所以我的残忍还将继续下去。”

　　“下一个目标，苦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