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天色渐明（六千
回生蛊的范围不算大，从紫苑的角度来看，目前只在姜明市内，离开姜明市回生蛊的能力就会失效。
只要把魔力铺开到姜明市以外，甚至更远的地方就能很简单的发现这件事情。
而且回溯的时间非常短，通过对比姜明市内外的魔力损耗速度，就能精准的反推出回溯时间。
是七分三十六秒。
也不知道是固定七分钟三十六秒，还是单纯的她只回溯了七分钟三十六秒。
但从情况推测，赤练应该不至于在这种濒临死亡的时候还留手。
当然实际上就算没有魔力的差异化对比，对于紫苑而言也能猜得出来。
事实上，只要是个稍微有些阅历的正常人，看到蛊虫的那一刹那就应该想到了。
春秋蝉。
至于那些看到蛊虫还想不到春秋蝉的人，大概只能是小学生吧。
毕竟只有小学生才接触不到，也不能理解那么深邃的作品了。
更何况从进入镜世界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魔力从身体释放出去，并且触及到周围事物的反馈，每次她都能细腻的区分开。
多次释放魔力的轻微异样感，非常的明显。
回溯的效果并不完美。
只要对魔力的感知足够敏锐，盛绽级别的魔法少女应该都会察觉到些许的异常。
而到最后赤练的表现更是没有丝毫要装的意思。
她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启动什么。
可惜，手段和思维还是太浅薄了。
没有看过网文的人是这样的，即使拿到天材地宝，也仍旧不能物尽其用。
使用手段匮乏，缺少想象力和创造力。
下辈子记得多看网文。
最起码先学会怎么充分利用自己的能力来谋划布局，就像她紫苑一样。
毕竟哪怕是自己，若是没有通过网文得到的雄厚见识与先天慧光，说不定便也要跌在这里。
谁能想到小小的一个姜明市居然会有这等奇物。
但不管是春秋蝉，百世书，又或者单纯的存档读档，终究是需要启动时间的。
意念启动，死亡启动，又或者其他的什么方式。
对于紫苑而言，她早就已经拟定了不少的应对方式。
网络里最多，也是最麻烦的外挂，从来都是这类不怕死的重生。
来到超凡世界，不想好应对这类能力的措施，想要独断万古就是痴人说梦。
其中利用冰糖的玄冰寒气来彻底封死对方的行动和思想，是极方便好用的手段。
冰糖的玄冰寒气伴随着进一步开发，在冻结的概念上越来越高。
冻结魔力，封锁行动，甚至连思考也会被冻结。
但又不会让目标真的死亡。
看着将赤练封住，散发着寒气的紫色魔晶石。
虽然在之前就已经开发出了火焰与水流两种魔力性质，但水化冰这种进一步的性质变化，还是第一次使用。
她帮忙开发冰糖的各样能力，当然不是因为她心善，单纯帮冰糖变强。
只是因为她需要冰糖的各样能力。
不如说整个青云宗的真传弟子能力开发，都是为了给她创造新的技能，只要是好用的能力，她从来不介意抄过来使用。
如果仔细观察，在赤练的身上，可以感觉到一种时间流转不正常的扭曲感。
她的身体老化速度似乎在变快，但又有什么力量减缓了老化的速度。
走到了赤练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寒气四溢的魔力水晶。
赤练的全身都泛起了紫色的淡淡光辉。
犹如血管一样的魔力丝线渗透进了她的全身，血管，内脏，肌肉，甚至大脑，全身上下流动着的紫色魔力，不仅仅是将她彻底凝固，还为她提供着生命力。
全身遍布的蛊虫被灌满了魔力以后，越来越多的丝线开始清晰可见的连接到了一切。
最终汇聚在了她的左眼处。
紫苑俯身，与冰晶同色的眸子闪烁着，一只小小的，不起眼的蛊虫，就安置在了赤练的瞳孔之中。
这渺小的蛊虫身上挂着无数条丝线，连接着赤练身上所有的蛊虫。
并且渗透进了她的大脑中。
“如此重宝。”
紫苑伸出手，那坚硬冰冷的紫色冰晶在淡紫色的指尖下，迅速融化并流出一个缝隙，任由指尖穿过，直至按在了赤练的眼眶上，“给你实在是浪费。”
先用魔力来取代这春秋蝉与其他蛊虫的丝线联络，甚至利用魔力来取代赤练大脑部位的一些结构。
精细而又小心的，保持整个结构的完整度。
白皙的手指渗透进了眼眶中，变得赤红，随即捏住眼球后，轻轻将整颗眼球，抠了出来。
十分十三秒。
冰晶崩塌，冻结的效果结束。
恢复了行动的赤练，刹那跪在了地上，捂着自己血淋淋的空眼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她一手捂着眼眶，血水混杂着蛊虫，还有紫色的丝线，不断从指缝中流了出来，惨叫声逐渐嘶哑和癫狂。
迅速想要发动能力回溯，然而却发现已经发动不了了。
自己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她已经，老死了。
头发迅速变得苍白，肌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褶皱。
失去了回生蛊，回溯过的时间开始疯狂施加在了她的身上！
回溯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每次回溯都会累计时间的痕迹。
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口气爆发出来的时候，就会瞬间要了命，但只要有回生蛊就能一直把这个时间往后推，直到有一天时间累积到回生蛊也无可奈何的地步。
但是失去了回生蛊，光是现在累计的时间就已经足以要了她的命！
身体不可阻止的老化，甚至在腐朽生蛆！
“还给我！”
撕心裂肺的吼着，但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
紫苑看着眼球里的春秋蝉，这小小的春秋蝉也是和赤练一样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随后发现不太对劲。
这颗被藏在对方眼球里的小小蛊虫，并不是春秋蝉。
完整的剥离了以后，就能弄清楚这蛊虫的力量，通过运转魔力就会发现。
这蛊虫的能力是让身体的时间流速减缓，甚至足够大的魔力可以让身体时间静止。
看来回溯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回生蛊，而是赤练自身。
低头看了一眼赤练。
在她看来眼前的女人已经是一具老化腐朽的尸体，然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生生支撑着这具尸体，还有余力动弹。
对方身上凭空出现的神秘力量，让紫苑想起了鸢尾的心象领域。
但赤练并不是魔法少女。
“还给我！”
摇摇头，紫苑只是猛地一握手！
那眼球瞬间在她的手中泯灭，在赤练那仅剩一颗的绝望眼球中，小巧白嫩的手中缓缓松开。
只剩下灰尘随风飘散。
并不可惜，成道之路上本就无需借助外物。
只是可惜，失去了模仿一些青云老祖的机会……
“我的，回生蛊……”
赤练的声音便是带着哭腔，撕心裂肺！
“我的，回生蛊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赤练便已经是白发苍苍，身形枯槁，几乎要死。
她是满开魔法少女的女儿，生来就身怀奇迹的人。
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力量，能够回溯时间。
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礼物。
踏入满开的魔法少女所赠予的奇迹，甚至不需要魔力就能使用。
但缺点是每次使用，自己的时间流速也会快速增加。
实际上这是一个，只能用几次的限制性能力，按照赤练自己的计算，大概七到八次左右就会老死，所以她使用的一直很小心。
实际上今年只有十九岁，但看上去快三十了一样成熟，就是因为早些年使用了一次回溯造成的效果。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想用这个能力的。
直到她在华南，捡到了那两个完全魔女的悲叹之种。
一个炼制成了可以控制魔法少女的迷魂蛊，一个炼制成了能够固定自身时间的回生蛊。
后面的这几年，她小心翼翼的使用回生蛊测试自身的回溯能力，最终确认，只要在回生蛊的配合下，自己的回溯能力就可以无限使用！
因为两者的绑定关系，赤练在心底里也基本上会用回生蛊来指代回溯能力。
但即使如此，赤练也仍旧十分小心。
谁也不知道回生蛊到底能承受多少次回溯的累积时间，三年来她用的次数不过十。
每一次都是小心又小心，生怕会被发现。
然而事实上与两名盛绽魔法少女交锋，直到最后也没有暴露。
是在遇见了眼前这个怪物以后，不到一天……不对，不到一个小时。
已经成千上万次，她自己都数不清到底回溯了多少次。
不是她胆子大，而是不使用就会死。
但万幸，直到最后，回生蛊还能撑得住。
直到，被眼前的女孩抠掉了眼里的回生蛊……
身体衰败死亡的气息如此明显，虽然还有一股不太清楚的温暖力量不断阻止身体老化。
但显然是杯水车薪。
结果，直到最后，自己也没办法复仇……
抬头看着用魔力标枪对准自己的女孩。
而匍匐在地的赤练浑然不惧，仰头正对着魔力标枪，只是歇斯底里：“母亲就不该保护你们，因为保护你们母亲才会踏入满开，才会被灾策局害死的！”
数不清的灾兽咆哮声从姜明市的各处传了过来！
不仅仅是魔女会当初经营的城北，连同灾策局的城南，一同涌出了大量的灾兽！
“都怪你们！她才会死的，我要向你们所有人报复，我要杀了所有人，杀了灾策局……”
枯槁的赤练又往前爬了爬，面目狰狞可怖，“你们都该死！”
出现在姜明市各个角落的灾兽，每一头都是B级灾兽。
因为A级灾兽的不可控，加上制造困难，赤练只做了一条出来。
所以她全部养的是B级灾兽。
遍布全城，所有人多的地方，还有难以巡查的角落，都布满了B级灾兽！
原本是打算当做最后的杀手锏，用来威胁灾策局。
而到了最后不管成不成，都可以杀了所有人，让灾策局身败名裂！
结果这次，根本来不及使用，便已经要死。
她便干脆全放出来，毁掉姜明市！
都给我去死！都去死！
“是你害死他们所有人的！”
就算杀不掉眼前的魔法少女，也要恶心她到死！
没曾想，抬头的时候，没看见那紫色的女孩愤怒焦躁的表情。
反而是，几分欣赏的笑容。
不得不说，哪怕是被对方逼上绝境，以至于歇斯底里。
当抬头看见那张笑脸的时候，赤练还是小小的失神了一下。
甚至连高昂的情绪都被抚平了几分。
好一张脸皮……
“做的不错。”
周围诞生的b级灾兽朝着女孩冲了过来。
紫苑只是屈指微微一弹。
围上来的灾兽便刹那化作一滩水似的魔力液体溅开！
而后她就看着那魔法少女，将手里的紫色标枪随手插进了地底。
魔力好似有生命的无数树根，沿着城市的地表下所有脉络——公路，小巷，地铁隧道，地下管道，疯狂奔涌。
若是从城市的最上方往下望去。
就好像以那小小的紫色光芒为中心，倏然在城市的下方倏然张开了巨大的蛛网！
突兀而又迅猛！
刹那将姜明市所有的土地囊括其中。
地面，大楼与各样的建筑物上，都爬满了紫色的魔力血管，而这些魔力血管也同样的缠绕在了所有人与灾兽的身上！
地下仓库中。
自从若云离开后，千晶就一直带着师父在地下仓库的废墟里躲雨。
突然汇聚过来一堆B级灾兽，千晶又是担心若云，又是担心自己要怎么对付那么一堆的B级灾兽，保护老师的时候。
结果当魔力血管眨眼间遍布了全身，外面那些B级灾兽也全部都停下了动作。
“老师……”
回头看了一眼，白玫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面色淡然，“别担心。”
微微笑着，这位青云宗的大师姐柔声安慰她，“只要静静瞻仰我青云宗宗主的威仪即可，好好看着，刻印在心里，牢牢记住，这才是我青云宗，真正的实力！”
白玫说罢，地面似乎在呼吸的魔力血管便陡然亮起，在无数头B级灾兽的脚下，巨大的魔力木桩破土而出！
贯穿了所有的B级魔兽，将其挂到了上空！
“你们，可千万不要像若云一样误入歧途啊。”
千晶怔怔的看着遍布全城的紫色魔力血管，不断将B级灾兽串起来，语气畏惧而又带了深深的憧憬，“这，这就是，宗主的力量吗？？”
“若云，你真的，好傻啊……”
街道上。
若云看着被轻而易举被串起来的灾兽们，深吸了口气。
远远的朝着魔力中央的灾策局方向望去。
这就是，圣堂的力量。
整个姜明市的魔法少女她再清楚不过，最强的也就是老师了。
老师做不到这样的力量，那就说明在姜明市没有魔法少女能做到这种事情。
如今整个姜明市能用出这样恐怖力量，还不是魔法少女的人，应该只有一位。
江魔屠。
应该也是从圣堂兑换来的力量吧，和老师对战的时候，圣堂行走果然没有尽全力。
其实她看得出来，圣堂行走和老师打的时候一直游刃有余，总感觉还有后手。
虽然若云的实力不强，但是老师一直夸她眼光不错。
总是能精准的分辨出目标的实力。
她抬头仰望着那千万万被挂起来的B级灾兽，目光越发坚定。
“老师，我没错，是你们错了啊，就算是老师您，也永远无法到达这种领域。”
“只有成为圣堂众才可以达到的领域！”
“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老师！”
学校停车场。
从一群灾兽中跑过来，辛辛苦苦的还了车的双生，还没来得及往回走，紫色的魔力血管就已经铺天盖地的遍布整个姜明了。
刚才灾策局那边的大爆炸，直接将整个姜明市的天气放晴她是看看见了的
在灾策局魔女会已经死了的情况下。
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噔噔噔”的踢着腿疯狂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墙边
“双生错了双生错了，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身上的那紫色的魔力血管跳动着，双生怕的要死，只感觉身上贴了定时炸弹。
但她又不敢动，万一动了就更完蛋。
越反抗宗主大人杀的越起劲啊！
随后地上，墙上，还有周围几头B级灾兽身上的魔力血管一起跳动着。
看到灾兽身上的魔力血管时，双生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要啊，宗主大人，我为宗门流过血，我为宗门出过力，你不能把我和灾兽一起杀了啊，冰糖大人会伤心的，杀了我也会脏了您的魔力，饶了我……”
下一秒，魔力瞬间将眼前所有的B级灾兽穿刺起来！
污秽魔力如雨水般四溅！
“呀啊啊啊！”
大声哭喊着，双生抱住了自己的全身，“我不要被串起来啊，宗主大人！”
然而哭闹了半天，乱摸了半天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完好无损。
哭声渐渐才小起来，而后瞪大了眼睛，环视了一圈姜明市，发现串起来的全是灾兽。
登时喜笑颜开起来。
“我就知道宗主大人不会滥杀无辜的，嘿嘿，双生永远追随宗主大人……”
然而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连忙四处寻找着厕所。
“要，要要尿了！救命！”
……
苍老的赤练环视着全城被串起来的灾兽。
哪怕不能遍览全城，她也能察觉到这是多么壮观的场景。
有的一根穿刺着三四头不怎么强悍的灾兽，像是糖葫芦一样；有强悍的灾兽，则是被三四根光枪贯穿，像是被架起来等待炙烤的食材；有的是从头颅一直贯穿到了尾部；有的是拦腰截断；有的是只剩下一颗头颅；有的是半个身子还在抽搐。
整座城市的上空化作了巨大的处刑场，这些灾兽密集的被穿刺起来，挂在上方发出微弱的低吼，逐渐的，陷入了一片死寂。
像是什么幽森森林。
明明太阳高照，却只能感受到冰冷。
灾兽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长，随即开始融化。
城市里嘈杂的声音开始多了起来。
灾兽死后的悲叹之种不断飞来，落在那紫色小丫头的身边，赤练剧烈的咳嗽着，呆呆的望着她。
队长，三年……
赤练艰难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
“你，你和母亲一样，是满开魔法少女吗？”
“为什么，你没事……”
紫苑微微抬头，“半步而已。”
“这样啊……”
她喃喃着，蜷缩起了身体。
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最闪耀的母亲成为了一具尸体，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蜷缩着。
又冰冷，全身又疼痛。
她向所有人寻找为什么母亲会死的理由，却没人给她。
只有一人告诉她，母亲是为了保护大家而死的，大家都会纪念她。
但是，有什么意义？
死的人就是死了，装模作样的说着纪念，实际上只是享受母亲用命保护他们的成果。
补偿自己有什么用？他们补偿不了母亲一点。
赤练不需要任何灾策局的补偿，她只想要妈妈陪她。
母亲死后，大家该笑笑，该吃吃，该喝喝。
她只是一直愤怒，一直憎恨！
总有人劝她早点走出来，母亲不会想要看她这样。
母亲是死人了，当然随便她们没死的人怎么说。
不应该是这样的。
死的应该是他们。
该露出笑容的是母亲，该安稳生活的，应该是作为魔法少女的母亲，不是这群又弱又胆怯的人。
赤练要杀了他们。
害死母亲的普通人，灾策局，魔女，她一个都不想放过，全部都杀了，都杀了送去见母亲。
让本该就死的人都去死！
她曾经有机会亲手杀了那个害死了母亲的战友，然而那位魔法少女只是扔掉了种子抱着她，一直哭着向她道歉，赤练明明将刀子捅进了胸口，也不反抗。
赤练憎恨软弱的自己，逃离灾策局，逃离魔法少女，在魔女会不断的折磨自己，锻炼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
要杀了那些害死母亲的人，向所有让自己失去母亲的仇人复仇！
生命的最后，那股阻止她老死的温暖力量越发的强大，直至将她笼罩。
像是，小时候，母亲抱着她一样。
“妈妈……”
苍老的女人呢喃着。
身上却是真的出现了一位虚幻的蓝白色魔法少女，轻轻抱着她。
炽热的紫色长枪落下。
将那魔法少女连同魔女一同贯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