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灾星

　　当歌顿缓缓从昏迷中醒转，天色已经擦黑了，他艰难的转动脑袋，看向四周，而喉咙间传来的撕裂般的燥热感，让他不由自主发出低微的呻吟声。

　　正在做晚餐的艾丽急忙把双手擦干净，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钻进车厢，用惊喜的声音叫道：“歌顿大人，您醒了！”

　　“嗯。”歌顿微微点了点头，他口中干渴难耐，可是特立独行的性格，又让他懒得寻求帮助，歌顿伸出手，努力在杂物间翻动着。

　　艾丽倒是很会照顾人，听到歌顿沙哑的声音，立即明白歌顿想要什么，她抢先抓过水囊，把歌顿的头搬到自己腿上，接着打开水囊的木塞，把水囊递到歌顿嘴边。

　　歌顿张开嘴，接连喝了几口，沁入心扉的凉爽让他舒服了许多，歌顿吁出一口长气，随后把自己的头从艾丽的腿上移了下来。雷蒙对他的指责并不是凭空捏造的，在男女欢情上面，歌顿拥有很丰富的经验，就连雷蒙都能看出艾丽对狄奥的态度有些暧昧，他没道理看不出来，所以，他不愿让人产生误会。

　　“他们呢？”歌顿轻声问道。

　　“他们……”艾丽刚要说，外面已经传来了叫声：“歌顿醒了吗？！”接着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用惊喜交加的目光盯着歌顿，正是雷蒙。

　　不知道为什么，雷蒙的目光很怪异，死盯着歌顿不放，转眼十几秒过去，歌顿不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喝道：“你看什么？！”

　　“我突然发现一个事实。”雷蒙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歌顿刚问出口，便露出懊恼的神色，他不该问的，雷蒙每次‘犯病’，都不会吐出什么好话。

　　“歌顿，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最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躺在床上养伤的，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太多了……”雷蒙顿了顿：“我说……你是不是灾星啊？”

　　“你他吗才是灾星！”歌顿大怒，一向文雅的他竟然骂出了粗话。

　　“就算我是灾星，我也是活蹦乱跳的灾星。”雷蒙反问道：“你呢？”

　　歌顿哑然，认识这么久了，雷蒙从没受过重伤，似乎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在佑护着他，反观自己，大伤小伤一直没间断过。

　　雷蒙却没有放过歌顿，掰着手指头继续计算着：“加上你和女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有睡觉……哎呀呀呀，歌顿，你这一生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啊！”

　　一边的艾丽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但雷蒙偌大的身体挡住了车厢门，她连逃都逃不掉。

　　“你羡慕我？”歌顿有气无力的说道，随后不得不转移话题：“狄奥呢？”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雷蒙撇了撇嘴，随后回头张望了片刻：“他去追赶那些家伙了，我特意放慢了速度，从时间上算……他应该快回来了吧。”

　　“扶我出去走走。”歌顿道。

　　“歌顿大人，您现在需要休息。”艾丽急忙道。

　　“没事，这家伙的命很硬，过几天就没事了。”雷蒙怪笑道，说完，他不顾艾丽的阻拦，把歌顿拽了起来。

　　歌顿刚刚在雷蒙的搀扶下走出车厢，便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时间不长，狄奥纵马疾驰而来，奔到近前，翻身跳下马儿，视线落在歌顿身上：“歌顿，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损耗太大了。”歌顿道。

　　“狄奥，那帮家伙怎么样了？”雷蒙问道。

　　“十七个，一个不少。”狄奥淡淡的说道。

　　那些武士试图从河道中逃跑，见狄奥紧追不舍，又分道而走，一部分游向下游，一部分转而向上，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狄奥的眼力经过特殊训练，五十个以下的人群，他只需扫一眼，便能准确说出具体的数字，而且在那些武士分道而走时，他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先是盯住向下流游动的武士们。在相同的时间内，往下流游能游出一百米，而往上游最多只能游出三、四十米，并且花费的体力远远超过前者。等他们看不到狄奥，认为自己安全了，挣扎着爬上岸之后，也接近精疲力尽了，让他们逃也逃不了多远，而且一望无际的荒野找不到什么藏身的地方，又是在白天，狄奥可以轻易的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

　　一共有十七个武士，狄奥当然要确认自己夺走十七条生命，包括一个躺在荒野中装死的，还有两个叼着用兽皮卷成的细杆、躲在水中的，都被狄奥干掉了，如果换成雷蒙，也许真的会漏过几个。

　　“狄奥，有没有怪我？”歌顿轻声道。

　　“怪你什么？”狄奥一愣。

　　“看样子，那个克莉丝有些不简单，这么年轻的子爵……应该有很强的背景。”歌顿缓缓说道：“我不应该杀了她的。”

　　“就算你不杀她，我也不会放过她！”雷蒙抢先一步叫道：“背景？那是什么东西？！”

　　“杀就杀了吧。”狄奥微笑道。

　　“不过……他们是从圣蒂斯城出来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目标？”歌顿道。

　　“开始我留了几个活的，也问出了一些消息。”狄奥一边说一边坐在篝火旁。

　　“哦？什么消息？”雷蒙扶着歌顿坐了下去，虽然周围空无一人，看情况狄奥也把知情者都干掉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对方的实力足够强大，调查到裂风峡、堆塔镇，再调查到佛郎维匪帮，还是有可能锁定他们的，所以他们要明确知道将面临什么样的威胁。

　　“那个克莉丝确实是圣蒂斯学院的学生，好像是因为和别的同学打架，又羞辱了导师，被学院处分了，然后带着护卫们负气出走，再后来……就遇到我们了。”狄奥道。

　　“那些家伙也算是护卫？”雷蒙叫道。

　　“有能力、有见识的护卫不会任由他们小姐胡闹，一呼百应的大都是傻瓜。”狄奥笑道：“有个武士告诉我，那个克莉丝拥有两个守护者，都是极限武士，为了能成功逃出圣蒂斯城，克莉丝一直瞒着他们，最后出城时被阻拦，还打伤了一些巡逻队员。”

　　“这么说……就是命运的安排了。”歌顿轻声道：“如果守护者跟在她身边，我们早就被干掉了。”

　　“废话。”雷蒙叫道：“如果有极限武士在，他们根本不会惧怕狼群，也就不会和我们发生冲突了。”

　　“确实是命运的安排。”狄奥笑着点了点头：“知道狼群为什么紧追着他们不放吗？”

　　“为什么？”雷蒙好奇的问道。

　　“他们无意间闯入一个狼群的巢穴，抓到了几只银色的狼崽，克莉丝很喜欢那几只狼崽，坚持要带回去养起来。”狄奥道：“当时有个武士劝告过她，说可能引来狼群不死不休的报复，但克莉丝固执己见。”

　　“她以前被宠坏了。”歌顿淡淡的说道：“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凶险。”

　　“那些贵族大小姐啊……”狄奥没有掩饰自己的轻蔑：“她们……”

　　“喂喂喂！”雷蒙突然叫道：“可不是所有的贵族小姐都是坏人！！”

　　狄奥有些错愕，雷蒙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而且，他并没说什么，坏例子虽然有不少，但也有好例子，例如说，索菲亚，他当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看轻一群人。

　　歌顿目光闪烁，嘴角露出笑意，他和雷蒙虽然是朋友，但并不清楚雷蒙的家世，不过雷蒙现在的反应，足够证明很多很多了。

　　“其实，如果在遭遇的第一时间，克莉丝能带领护卫们和狼群拼死作战的话，结果也不会象现在这么糟糕。”狄奥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歌顿能看出来的，他也能看出来，雷蒙的家世应该很好，而且家里似乎有很多姐妹，所以雷蒙才会特别反感：“但……光芒武士也带头逃走，那谁都没有办法了。”

　　“圣蒂斯学院……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妙。”歌顿喃喃的说道，不可否认，一条臭鱼有时候确实会腥了一锅汤，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克莉丝如此蛮横，不敢对抗狼群，却敢动手杀人，好像认定了有理智的人都得在她面前乖乖受死、不得反抗，这种凶残令人憎恶，那么圣蒂斯学院的其他人能好到哪里去呢？

　　“你看、你看！终于说实话了！”雷蒙叫道：“还不承认？你就是冲着圣蒂斯学院那些娘们去的！”

　　“那又怎么样？”歌顿淡淡的说道。

　　“还怎么样？你就不怕给我们带来麻烦……”雷蒙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亲手杀掉了圣蒂斯学院的一个极有背景的学生，这要比普通意义上的招惹严重得多，那时候尚且没怕，现在又怕什么？

　　其实，雷蒙并没有说到点子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天平，天平向什么地方倾斜可以影响人的选择，克莉丝下毒手偷袭在先，所以他动起手来理直气壮，直白点说，他怕的是理亏。

　　“好了，吃饭了。”艾丽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