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道争

    淮州。


    江淮之地，北接离州南边的长埌古原，正对着大离第一释地——【悬空寺】，只是仙释有别，两家并未什么来往。


    西及雍州关中之地，相隔重重山脉，如大别、柏岭、崤山诸多险地，更有绵延无尽的秦岭相隔。


    昔日的白毅真君便是持剑自淮州章郡的【伏龙台】一路西行，开山破关，领军入雍，直至杀入大奉帝都【长宁】，使得大江染血，白骨盈野，求得庚位。


    若是往南，则可及吴越之地，分为武家、太平所治，再抵建地，为扶尘仙宗的【代夜福地】所在，日月不照，唯有星辉。


    穆武一山则距离上霄极远，位在楚南，少有入世，占地不广，唯独遥据炎江旁的云梦大泽，并不使外人沾染。


    庭郡，【玄均福地】。


    风朗气清，漫山青郁，二十四座灵山连绵不断，方圆万里的天穹都能见到隐隐约约的青色雷霆，奔行云中，调谐风雨。


    淮州四郡，皆从霄雷，而最中心的庭郡正是上霄山门所在，乃是一处福地，称作【玄均】。


    中心可见一高入云霄的青秀神山，似有一轮青月高挂在上，时而又变化为一张大符，自灵峰间不时可以见着身着天青、玄碧法袍的修士御风往来。


    青木修筑的玄宫坐落峰顶，恢宏广大，白云环绕，碧玉门户两侧各有题字，道气苍茫，为【上霄玄都】和【一阳妙道】，最上方的玄木匾额则书三字，为【天都宫】。


    大离仙宗之中，除去扶尘、穆武和太真三家，最为强盛的就是上霄，远远胜过太平、青华。


    此道立在奉代，有【青元一阳道统】下的清霄真君所立，承载了不少青元道统的底蕴，甚至能一路追溯到【东华】去。


    天都宫，偏殿。


    淡银色的云气飘渺涌动，集聚殿顶，下方的白玉长案覆盖了一层薄薄霜露，而在这桌案后方的青木椅上又斜靠着一男子。


    此人眉眼极淡，却自有一股飘渺的仙气，披了一袭玄青色风雷法袍，腰悬玉佩，身旁有铅汞调和，囊收玄种等等异象显化。


    他此时正盯着桌案上一紫金小炉，看的出神，炉下则有一道朱红离火跃动，烧的炉内宝水沸腾，冒出滚滚白气。


    “师叔祖！”


    殿门被人一把推开，自外边大踏步行来一青年，眉心正有一道金白色的平旦玄纹，极为神异，一身木德之气昭昭如日，融融似春。


    正是天陀。


    这老妖面上神色颇为热切，可心里却腻歪着，想他堂堂天妖，东华真修，论起辈分来那碧陌真人都该称他天陀一声前辈。


    眼下怎么就沦落到天天喊别人长辈的地步了。


    “唉手脚轻些，震了我这炉药可不好。”


    青木椅上的男子叹了一气，眉眼间似有无奈。


    这偏殿之中坐着的正是碧骨真人，也是如今的青霆山主，管着整个【玄均福地】，而身为宗主的碧陌真人却时常闭关，少有出面。


    天陀这次回来，先是回了一趟碧云天，果不其然，未曾见着那位宗主。


    不过那位碧陌真人倒是早早为他留下了一截【太元青枝】，另有嘱咐，只让他莫要在西海待了，更不要卷到战事中去。


    ‘那位碧陌.恐怕距离求金不远了。’


    天陀微微一笑，看向前方的碧骨真人，只道：


    “多宝一道既然派人送信，邀我入那洞天.说是以【霄精】外躯相赠予，但恐怕还有有求我道的地方。”


    “师叔祖以为如何？”


    先前那娄金童子果然来了江淮，送了秘信便走，只说是请青元真人入洞天一趟，不单单有那【霄精纂体】的事情，还有别的要事相商。


    天陀本欲去问自家那位师尊舟游，可对方已入西海，相隔颇远，如今也只能同这位碧骨真人相商了。


    毕竟这位碧骨也是四神通的大修士，修的虽是「辛金」，但道行却颇高，在炼丹、符箓之上都颇有造诣。


    紫金宝炉之下的火焰停了，那一道【朱雀阳火】被碧骨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他那张出尘的面上多了几分斟酌之色，转而道：


    “你是说那洞天之中也有位「元木」修士，欲要见你。”


    “不错。”


    天陀目光稍凝，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恐怕是要问你求功法。”


    碧骨语气悠悠，当下便有猜测，继续说道：


    “【多宝宫】，乃是藏金一道的【长戢】真君所立，古代赫赫有名的【金繁宗】就是自这一道中分出的。”


    “金繁.这是当时为大夏铸造金人的仙道，也就是说多宝道统至少是夏代往上，其存世之久，恐怕当世只有扶尘一家能比。”


    天陀虽然早有听闻过这一道的传闻，但对其源流倒是不甚了解，今日得知，心中倒是有些惊意。


    这位【长戢】真君的尊号更是极为神秘，他前世都未曾有听闻过，也只有仙宗嫡系能知晓。


    “这一道虽不出世，可底蕴之深厚，天下难有能与之相比的，内里收纳了不止一条道脉，也没有什么门户之见.”


    碧骨目光稍转，只道：


    “【青元一阳书】中的功法不能轻易传出，这是元木最顶级的传承.但若是次一级的功法，倒是有商量的余地。”


    “你要自己斟酌，最好看一看，是否会起了道争.”


    他隐有些别的意思，在碧骨看来，自己这个后辈是毫无争议的金丹种子，无论是天赋心性，还是修行速度，乃至于气数道性都是上霄历史上极为罕见的。


    甚至可以说，就是如今的宗主在同岁时都不如这阮元。


    是否能求金，不单单看自身，还要看局势，看同途之人，若是被人捷足先登，那就是再有天赋，也只能退求他位。


    天陀心中了然，只道：


    “元木有保，果、从、尊皆有位，应当少有争端此次，恐怕也是多宝道统想提前知会一声，以免起了道争。”


    “不错，此道行事多留有余地，待人为善，我上霄最好也莫要同其交恶，你若入内.当好生斟酌。”


    碧骨嘱咐几句，便见这位后辈应了，而后便告退离去，踏入太虚不见。


    太虚之中，巽风呼啸。


    天陀手中多了一枚散着秋金光彩的元宝，隐隐指向东海方位，而多宝道统所在正是东海的外海，称作【秋海】，和新近落成的【槃海】极为接近。


    若要入秋海，最快自然是从东海大域直接掠过，但那和自杀也没有区别了，误闯龙属的海域，管你是谁都要死。


    当年太真仙宗的那位万虚真人就是初成神通，越过朱崖，入了初海，因而就遭那初海龙王一路追杀。


    虽然天陀很讨厌这些长虫，但眼下.他还是招惹不起的，最稳妥的法子就是从南海绕行，经过槃海，再去秋海。


    “正好，把【清闳】、【东苍】都给走一遍，混个脸熟说不定还能讨些东西来。”


    这老妖心神一定，当即便往南海行去。


    ——


    天池。


    天地昏昏，白昼如夜，方圆十万里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整片天池都被笼罩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日月星辰，诸光隐没，唯有深邃至极的黑夜，空旷寂寥之意弥散，波涛涌起，礁石震动，隐有龙吟之声自海中响起。


    一线迅烈的紫光自天中飙起，不断拉长，贯穿南北，汹涌喷薄的紫色电光迅速染在了整片夜色之上，天地皆明，忽又骤黯，往复九次。


    最后则有连绵不断地滚雷炸响，一重胜一重，浪涛绝，山石崩，千万道如蛟龙般的紫电在长空中掠过，一瞬爆发，一瞬湮灭。


    【晔照夜】已成，一声一气齐全！


    这重重异象尽数散去，仅能见到一龙首男子自空降下，王袍猎猎，墨紫色的龙鳞流散电光，一身气机已然抵达到了最顶峰。


    闭关数年，终成一气。


    许玄默默感受着体内神通的变化，【晔照夜】不断呼应【震天衢】，两道术神通抱合呼应，一前一后，威能在不断迭加。


    随着电光得成，雷音的威能也在高涨，如今他随手打出一道雷音，就能让整片天池之中的所有事物化作齑粉，威能堪比当初华古施展的【元崩解体】。


    而【晔照夜】更是震雷正面斗法威能最高的神通，有照夜除晦，破禁覆光之功，又有截绝天阴，用震在极之威。


    这一道神通对于阴煞、晦光等等都有克制之功，又能以一瞬电光覆压它道，在对拼法光之中往往能占不小便宜，甚至含阴之光遇之则退，只有纯阳之光能胜过。


    至于用于杀伐，则是能汇聚雷霆于一极，以万重之威合于芥子，而后骤发，正如他那柄【列缺】灵剑的神妙，只是如今他每一击都可附带这效用。


    而【用震在极】不单单能用在电光之上，对于雷音也有效用，极大增长了他杀伐之力。


    “恭喜大王，神通再进，已是当世第一列的妖类。”


    一身深黑法袍的老修驾驭黄泥上前，苍老的面上多了几分震撼之色。


    侯泥明确感到这一道【晔照夜】修成，声气具备，对于震雷修士的加持极为恐怖，远超单一神通。


    “还差些，等到何时五法圆满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许玄龙首低垂，墨瞳一转，只道：


    “我闭关之时，可有什么大事？”


    侯泥面色一肃，恭声说道：


    “穆省龙子练气有成，至于穆羽龙女那边也快了。”


    许玄稍稍点头，待到穆羽练气，他就去东苍将穆省这孩儿也接回来，一道授篆，如今海中有弱水大阵庇护，正好掩人耳目。


    “还有一事，身毒那边善见法道全面溃败，十二地悉数沦为大夏之手，这些妖类都称其尊的是【明夷帝君】，重划治地，封了诸王，其中就有【丙阳王】，正是火鸦的杨缘意。”


    “这般快身毒的龙蛇之属又如何？”


    许玄神色稍凛，问及此事，却不知那位天霖龙尊的意思。


    “诸王之中，正有一位【宇河王】，乃是龙属嫡系出身来自须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