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天地之稳

    “上古三纪，天地人也。”


    “天纪之年，丙火光明于不周仙山，位在【昭阳之熊】，目移为天光，吐纳为炉火。”


    “地纪之年，昭熊受杀，火正【祝显】登就丙位，乃是楚祖，亲和诸巫，陨在南境。”


    “人纪之年，虞殷换代，丙有仙居，受太阳之命而位临人世，助道大周，于是大周初王位在「上礼」正果，兼得「丙火」从位。


    刘霄闻默默参悟起了这一卷古典，略略翻看，便对于丙火源流有了几分了解，甚至对上古的纪年法也有了认知。


    “我王圣德，登就丙位，于是天光恒久，炉火不息，重用诸巫，效仿先祖。”


    他看向最后一句话，心中明了。


    丙火之位，极有可能一连换了四位主人，和仙、巫、礼等等都纠缠不清，而最后楚王熊怀却是选择投回巫道。


    ‘周代.丙火有仙人在位，甚至助道于周，让大周初王都得了一道丙从，既然是奉了太阳之命，岂不是【明昼】道统的谋划？’


    刘霄闻一边催动神通，吸纳起了这火山中的真火气机，一边则默默翻阅此典，推敲旧事。


    ‘以「上礼」驯化「丙火」，应当是从周代就开始谋划的事情，可却被楚王给中止，甚至逆转了这进度。’


    他继续翻阅，却见剩下的部分则是以巫术和丙火结合，精妙全面，直指大道，对于提高道行颇有妙用，甚至还有不少古老的巫法。


    如果说巫术和仙法的根本差别，那就是巫重位格，祭祀借法，其实是用某种手段向天地去做质换。


    而仙却是首重性命，加之位格，以自身的意志去调动天地。


    这两者都能登上金位，可以巫术就之，应当是【借道】，将性命都祭于果位，单单留了位格去配，一举一动都极难超出果位范围，也不喜加以影响。


    古仙修则是【证道】，一气证全，无缺无漏，以自身性命，乃至境界，让果位屈身，拜为君主，直通仙真。


    金丹法门则为【求道】，也重性命，可并不好一气证全，单单是披上一件果位旧主的衣裳，改头换面，得了金位认可，先登后执，也能施加影响。


    其中的差别倒是让刘霄闻有了猜测。


    那位楚王后期暴戾，食民血肉，极有可能就是受了丙火潜在的恶性影响，而祂当是以巫法登位，是【借道】，对于果位根本没有什么改造的能力，反受其制。


    ‘先前一直以为是楚王暴戾，才让丙火有了恶性.可恰恰相反，极有可能是祂反受其伤。’


    刘霄闻目光熠熠，如果单单根据古丙火的仙兽状态来看，为昭熊，为炳虎，都无什么恶性，堂堂皇皇，为天光、炉火。


    那么问题就是出在下面的丙火主人身上，不是【祝显】，就是【丙仙】，其中必然有一位人物给丙火埋下了这恶性。


    【大昭巫火】此时已经被初步炼化，收在内景，变化为赤熊，隐隐和【洪火兽图】、【大炎角炉】都有呼应。


    这一道灵火是他参悟，乃至修行【赤昭古王典】的基础，当下小心收起，而整座火山之中的真火之性也渐渐枯竭，自山底熔岩池中缓缓吐出一道石台，上有红光缭绕的赤色乌像。


    此乌赤羽金翎，三首覆鳞，高约三寸，以某种灵物雕刻而成，神韵天成。


    “【地燋真石】？”


    刘霄闻御风落下，踏在这滚滚熔岩之上，目光稍动，他对于真火诸物也有了解，而这【地燋真石】则是对应真火尊位的灵物，性近太阳，最善收纳热性。


    不过灵物倒是其次，这一尊三首赤乌，应当是对应真火尊位的那金乌之子，虽然只是紫府级别的宝像，但那股神韵却十分玄妙。


    当初造就此像之人，必然见过金乌子。


    刘霄闻却未有什么毁像取石的心思，他对于兜焰也有了解，此物那位【净荧】真人必然能用的上，拿去做人情才能发挥最高价值。


    他当下收起此物，御风而起，此时则开始感知起了周边气机，隐隐察觉到几道神通，相隔不远不近，只是几方并无争斗的心思。


    ‘越是往内，争斗也更为激烈，必然要打的天翻地覆。’


    刘霄闻默默斟酌起了利害，他如今所得已经堪称出乎意料，单单是那一道太阳之器，就足以作为镇门之宝，世代传承。


    而性命之中藏伏的那道剑意已经用去，手段又少了一道，以他一神通的修为，手持两道灵宝，又无什么金丹背景，几乎等于小儿持金过闹市。


    如今和上霄的那位青元真人相离，境况更是有些危险。


    不过，最让他心中不安的，还是天中的那一道灵雷光带，正是自建木方位延伸而出，几乎摆明了龙属有谋划在。


    ‘不可贪心.已经有紫府盯上我了。’


    刘霄闻知道自己手中的太阳之器有多烫手，自己三番五次动用，已经让不少紫府知道了自己存在，若是再往内行，就难以隐藏了。


    眼下他则准备继续在周遭玄探探，若是能再入一阁，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就应该适时退去了。


    他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机，一如当年张羽陨落的那日，在天穹的白华之上，是否也有大人正在看着？


    自炼气小修一路行来，他对于危险的感知颇为敏锐，而眼下青叶空天就好似一座火山，不知何时就将喷发，让人心悸。


    ‘必须果断些了.’


    ——


    紫雷奔涌，玄阁轰鸣。


    混沌气机洗涤扫过，一身深紫龙袍的身影踏出，手持残鼎，将身前的殆光打落，他只往逆鳞一点，紫雷缭绕的龙纹长剑应声而出，电光忽逝。


    细碎的电蛇游走不定，噼啪炸响，自鼎中流转出道道苍灰雷霆，瞬息就将那一身黑赤刺角甲衣的男子打落。


    一剑斩出，雷霆喷薄，眼前这位殆炁中期的紫府当即炸开，法躯破碎，殆炁魔性卷着其残躯一路飞遁，转瞬离去。


    许玄眼神沉稳，此时收剑，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冷声。


    “南溟龙庭.此仇，我【无生魔庭】记下了。”


    随着这殆光退却，眼下的宝阁之中再无他人，仅剩许玄，他则缓缓搓动指尖，有青黑殆气缭绕，转瞬被斩灭。


    “无生魔庭？”


    他并未听过此道，可单单是从其名号来看，必然和那位【无生魔君】脱不了干系，甚至有可能是其直系传承。


    债多不压身，许玄反正是无所谓的，他连那初海都得罪死了，还怕什么魔庭？反正证不了金丹，下场都是一样，也不差一个魔庭。


    玄阁之内，混气流散。


    许玄借助具心鼎的感应之用，御风来此，寻到了这一处混炁传承之阁，而那门户上的灰匾则无一字，似被抹去。


    他斩退外人，此时倒是看向了玄阁之中的事物。


    乃是一苍灰神石，大如一拳，表明有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流散，似乎有篆字在其中变化，如要凝结。


    此石下方为一青铜玄坛，神光流转，凝作诸字，为【天地混论】。


    许玄上前，欲用法力将此石收走，可法力刚刚沾上，就消散无形，一片空空，他只得以肉身去取。


    “？”


    随着他发力，此石却是连晃都未晃一下，让许玄眉头稍皱。


    太重了。


    此石之重，几乎是他前所未见，甚至以自己的肉身连撼动一分都难，他当下催动血炁，变作三头六臂，再度发力，可仍旧没有动静。


    许玄有些无奈，尝试祭出那尊具心鼎，催动此器，向前一收，那苍石却被瞬息纳入鼎中，毫不费力。


    ‘能不能祭出打人，单单是这重量，就能压死不少修士’


    他试图将此石祭出，可根本没有反应。


    这东西就沉在鼎底，纹丝不动，不管是法力、灵识还是神通，只要触及此物，都像泥牛入海一般散去，被悉数磨灭。


    许玄隐隐有察觉，此物之中或许有什么混炁相关的法门，极为珍贵，可眼下他却无可奈何，不得参悟。


    不过随着此石入鼎，原本残破的具心鼎居然有了自行修复的迹象，越来越同许玄相连，甚至隐隐有诸般神妙生发。


    ‘若是把【复窍书】也送入鼎中’


    许玄心思活路，瞬间就有了主意，若是具心鼎修复完全需要混炁滋养，那他手中的这一道仙书可是实实在在涉及金丹的混炁之物。


    只是眼下位在洞天，耳目众多，他自然不会妄动，只是缓步踏出这一处宝阁。


    天上的灵雷光带越发璀璨夺目，白华消退，甲光离散，而建木周边的诸多仙楼缓缓露出了真容，道韵流散，震荡洞天。


    一阵阵隐藏许久的神通气机生发，让许玄眼神稍凝，直至此刻，藏着的不少高修才真正有了意动，欲要出手。


    大风呼啸，巫神念咒，自远处遁来一道青灰气机，化作九首怪鸟之形，当空降下，自其中走出了九苍。


    “参见大王，却是我来的迟了。”


    她面不改色，微微一笑，看了过来。


    “不迟，不迟。”


    许玄语气悠悠，心中则另有算计。


    对方能这般快寻到自己的踪迹，也不知是借了何等手段？而眼下九苍现身，也就代表洞天之中真正的核心事物将出。


    ‘混炁.消磨收纳，返本归元，她所说的重塑神通，不过是以此中手段将神通连带位格消了。’


    紫电流转，龙威隐发，使得周边空气有些凝滞。


    不管是哪一道神通，实质上就是以玄象配性命，合位格，借此效仿果位之性，生发玄妙，而每每重修，即便打散神通，还是有位格残留。


    如果说内景是一片平地，神通就是楼阁，修士只是将其拆毁，而不打扫干净，想要去修建其它宫殿，自然极难。


    而以混炁的特性，便有这种使得内景重返自然的玄妙。


    许玄看向建木方位，心中隐动，他所修【奇恒下论】，却不仅仅能扫尽内景，还能将先前修行的神通以玄炁记下，以达到奇恒之变。


    于是，他内景之中，可为楼阁，也可为殿宇，仅需通过奇恒之变化。


    二人御风而起，正好看着那十二处仙楼缓缓显露，道道神通光彩在周边涌动不息，而那株建木灵根则越发有甲木青气涌动。


    “甲为【仙梯】，丙为【天柱】，戊为【地维】，庚为【固始】，壬为【初源】，此乃天地维系之道，五德之起。”


    九苍目有异彩，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建木正是仙梯，大王可有听闻此事？”


    许玄心有意动，他虽然对于九苍多有防备，可这位好歹是一名天妖，甚至比天陀的年代还久远，能直接追溯到奉代去。


    对方的道行高的惊人，所知道的隐秘也极多，眼下正是问话的时候。


    “是有听闻.还望妖王详谈。”


    九苍略略点头，继续说道：


    “古代天地，实质上是在不断扩张增长的，日日有进，这却是少阳之功。”


    “当初第一位少阳主人证就仙君，传下明闲大道，自少阳果位中取道借位，炼出了【少阳道证】，为【东极玄明门】，可吐纳混沌，阐变阴阳，化赐五德，使得天地日日增广，当真是无上仙法。”


    “少阳.”


    许玄闻言，亦觉心神激荡，这等作为才是真仙，也难怪说阴阳道统高人一等。


    “天地之广，成在阴阳，可天地之稳，在于五德。【庚甲丙壬戊】，此五道在古代就是用来加固天地所用，彼时金丹都能入世行走，随意出手，不用避天厌。”


    “那时天地之稳固，到了一种今世难以想象的地步，都说紫府神通，威能无穷，可到了古代，想要搬动一座山头都极难。”


    九苍轻笑一声，灰瞳之中却极为冷淡。


    “甲之建木，即为【仙梯】，此事在极古之时就已经确定了，那时应当叫天纪.而后便是地纪，帝轩成道，下传高顼。”


    “这位大人伐了仙梯，折了天柱，使得天地不再稳定，人仙有别。后来经过诸般大战，【五起】之位多有变化，现在也唯有庚戊完好。”


    许玄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幽幽说道：


    “若是这五起圆满，各自修复，诸位大人也就能施展手段了。”


    “正是。”


    九苍看向那一株建木残留的灵根，若有所思，身旁的巫神气机越发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