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今日盟友，来日未必

    赵无极这段时间除过去了趟苏州，就一直待在上海，这已经是他跟宋南望第三次见面了。


    既然新的棋局已经开始了，赵无极自然要加快布局，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取胜。


    宋南望是他在这盘棋当中的盟友，周云锦则是他最直接的对手。


    这盘棋没有西安那么容易，赵无极的底牌并不多，所以必须靠宋南望才能赢。


    崇明岛临海的农家乐院落，海风比市区更烈，带着咸湿的气息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


    院落布置得极尽雅致，青石板铺地，角落点缀着几丛翠竹，临海的一面没有围墙，只有低矮的木栏，视野极佳，可以毫无遮挡地眺望远处灰蓝色的海面，潮水一波波涌上沙滩，留下白色的泡沫，又悄然退去。


    赵无极穿着身款式极为简单的长袖，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他手边放着的是一只磨损得有些发亮的老紫砂壶，壶身光素只有常年摩挲留下的温润包浆，显得古朴而内敛。


    坐在他对面的宋南望年纪约莫五十左右，保养的非常不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更年轻，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属于标准的成熟中年大叔。


    只是气势上在面对对面那位看似更加随意的赵无极时，总是不自觉地收敛几分，仿佛被一种更深邃的气场所包容。


    红泥小炉上的山泉水已经滚开，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宋南望娴熟地烫杯、淋壶、高冲低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仪式感。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立刻饮用，眼神投向远处起伏的海平面，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周云锦什么时候多了位侄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老哥你听说过没有？”


    赵无极闻言脸色微变，饶有兴趣地说道：“哦？宋老弟，这我还真没听说过。周云锦的情况你我都很清楚，她并没什么亲人，除过消失多年音讯全无的那位周老爷子，也就只有远在川渝的袍哥常金柱了”


    宋南望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陷入沉思，过了几秒才缓缓说道：“不过，最近周云锦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陌生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还住进了周云锦在思南路的那栋老洋房，难道就是他？”


    当宋南望说完这话，赵无极就知道他说的是赵山河了。


    赵无极也并不意外宋南望查到赵山河的存在，他肯定在周云锦身边有不少眼线。


    周云锦现在对赵山河非常器重，带着赵山河在这个圈子频频露面，赵山河做事又那么高调，宋南望不知道才是怪事。


    赵无极不动声色恰到好处地露出丝好奇，明知故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哪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宋南望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缓缓说道：“他叫赵山河，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周云锦带着他见了不少圈内大佬，看起来非常的重视，绝非普通晚辈那么简单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赵无极摇头轻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宋南望盯着赵无极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哥，难道是从北京来的，赵家人？”


    这话让赵无极下意识愣了下，他没想到宋南望思维如此发散，竟然直接联想到了北京赵家。


    这虽然是宋南望毫无根据的瞎猜，却鬼使神差地命中了最终答案，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一种警惕。


    连宋南望都能凭借一点蛛丝马迹瞎猜到赵家，那么以后其他人会不会也产生类似的联想？


    若是误打误撞，引起了北京赵家本家的注意，顺藤摸瓜查到了赵山河的真实身份，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回忆，随后毫不犹豫地摇头，语气肯定地说道：“肯定不是从北京来的，赵家所有年轻后辈，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但凡有点名号的，我基本上都清楚，没听说过赵山河这个名字。”


    赵无极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息量。


    宋南望对赵无极的背景和能量有所了解，听他如此肯定，便也打消了对北京赵家的猜测。


    但他心中的好奇并未减少反而更浓了，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那就奇了怪了，一个凭空冒出来却被周云锦如此看重的小子，我得让人好好查查他的底细才行。”


    赵无极见宋南望不再怀疑，就准备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开。


    他轻轻抿了口茶，语气变得略显深沉，故意混淆视听道：“查肯定是要查的，知己知彼嘛。不过宋老弟，我觉得这个赵山河的出现时机颇为微妙，你想想从周云锦突然对徐家开始动手，就能看出她已经意识到了的危机，这个所谓的侄子会不会是她故意放出来的一个烟雾弹？目的就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或者用来试探各方的反应？所以我们接下来，还是要把重心放在正事上，不能被这些旁枝末节过多干扰。”


    宋南望闻言脸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显然认同赵无极的这话。


    他沉声说道：“老哥提醒的是，这点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江南四大家族沈、苏、徐、姚，我们现在除了还没有对根基最深的沈家直接动手，其他三家都已经开始了。”


    赵无极露出丝饶有兴趣的表情，语气却带着几分凝重，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又隐隐带着一丝刺激的意味说道：“沈苏徐姚，江南四大家族盘根错节，风光了二十多年了，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想要轻易扳倒，可没那么容易啊。”


    这话果然触动了宋南望的某根神经。


    他背后代表的势力，前些年没少被周云锦那个圈子打压，心中积怨已久。


    此刻听到赵无极提及四大家族的威势，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当然这并非针对赵无极，而是对那四个家族长久以来的压制感到愤懑。


    他冷哼声，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以为然和野心说道：“狗屁的江南四大家族，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次我就要让他们彻底成为历史，看看以后谁还敢提什么狗屁四大家族。”


    赵无极要的就是他这股劲头，他带着种审慎权衡的语气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宋老弟有这番雄心自然是好事，苏家、徐家、姚家我们可以根据情况，或拉或打肆意行动。不过沈家那边暂时还是不要动，观望为主。”


    宋南望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老哥，连你都这么忌惮沈家？难道说，外面那些关于沈家的传言都是真的？沈家跟钱塘江那帮人的关系真的那么紧密？”


    赵无极并没有隐瞒，直接点明要害，语气平缓却带着分量说道：“沈家在浙省和杭州扎根多少年了？这些年从这片土地上走出了多少人？你说沈家如果跟这些人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几年为何能逆势而上？”


    紧接着赵无极又拿同在浙省的姚家做了个对比评价道：“反观姚家就是太认死理，或者说格局不够。他们不愿意也不敢得罪这个圈子后面那些人，只想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这才导致错过了最关键的发展机会，以至于现在处境会这么艰难，。否则以姚家当年的根基和潜力，如今这四大家族第二把交椅，恐怕就轮不到苏家而是他姚家了。”


    宋南望听后默默点头，赵无极的分析鞭辟入里，让他对沈家的忌惮又加深了一层。


    他沉吟道：“既然老哥这么说，那我就听老哥的，不会主动去跟沈家发生任何冲突。”


    但他随即又露出丝担忧说道：“不过我担心，沈家要是察觉到了我们的目的，会不会对我们有意见？”


    赵无极对此似乎并不太担心，他摆了摆手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自信说道：“有意见就让他们有意见吧，我会尽可能找机会跟他们谈谈，让他们不要牵扯到我们和周云锦的这些事情里面，说不定彼此还能成为盟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南望听到赵无极这番话，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赵无极更深层的意图。


    这是要联合沈家，甚至拉拢沈家，一起瓜分这个圈子的利益啊。


    当然目前表现还算听话的徐家，如果一直识相，或许也能跟着喝点汤。


    赵无极之所以敢这么说，正是因为他看准了沈家现如今跟周云锦那个圈子已经是貌合神离，沈家自有其野心，也想拿回属于自己更多的利益，甚至渴望完全独立出去，不再受制于人。


    正因为抓住了沈家这种心态，赵无极才敢抛出橄榄枝。


    该聊的战略方向都聊得差不多了，宋南望这时候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顾虑。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问道：“老哥，还有一事……我们如此肆无忌惮地动手，这个圈子背后那几位已经退下去的老爷子真不会发飙？他们虽然退了，但余威犹在啊。”


    这次，赵无极脸上露出了非常自信的笑容，他轻轻摩挲着手中温热的紫砂壶，语气笃定地说道：“都退下去那么多年了，人走茶凉是常态，影响力终究是越来越小了。如果他们现在还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赤膊上阵，吃相就未免有些太难看了。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有时候面子比里子更重要。为了保住那点残存的影响力而亲自下场，得不偿失。他们不会的，你放心就是了。”


    宋南望仔细品味着赵无极的话，觉得确有道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


    他松了口气笑道：“有老哥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看来是我多虑了。”


    赵无极不再多言，微笑着端起了茶杯示意道：“喝茶，喝茶，这茶凉了，味道就差了。”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谈论这些勾心斗角的琐事，转而聊了些风花雪月的闲话。


    海风依旧，茶香袅袅，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席卷上海滩乃至整个长三角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宋南望有宋南望的目的，他的野心是彻底摧毁周云锦这个圈子，在赵无极这条过江龙的帮助下取而代之，成为长三角地区新的巨头。


    而赵无极的目的则更为复杂和隐蔽，他不仅要借助宋南望的力量攫取巨大的利益，更深层的目标是要让赵山河在最短的时间内，踩着这些废墟登上高位，成为周云锦理所当然的接班人。


    只是盟友的关系总是建立在共同利益之上，一旦利益发生冲突，今日的盟友，或许就是明日的敌人。


    ……


    陆家嘴公寓里，气氛则温馨的多。


    晚上赵山河系上围裙亲自下厨，给受到惊吓的林若影和苏珊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这些都是些她们喜欢的渭北家乡菜，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胜在用心，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瞬间驱散了白天笼罩在公寓里的阴霾。


    也许是好好睡了一觉，又或许是这熟悉的家常菜勾起了心底的温暖，苏珊的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胃口也好了起来，连着吃了两碗饭，对赵山河的厨艺赞不绝口。


    林若影也笑着附和，餐桌上的气氛轻松而愉悦，仿佛白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为了彻底缓解苏珊紧张的情绪，晚上林若影主动提出陪着苏珊睡在次卧，两个女孩子可以说说贴心话。


    赵山河虽然有些无奈，但也理解林若影的用心，只能一个人回到主卧独守空房。


    隔天早上赵山河醒来时，林若影和苏珊也已经起来了，赵山河给她们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等到赵山河离开后，苏珊她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道：“学姐，学长这次来上海是干什么呀？这次他会待多久啊？”


    林若影看向苏珊若有所思的说道：“他这次来了就不走了，以后就在上海发展了。”


    “不走了？”苏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


    苏珊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追问道：“那西安那边的事情怎么办？他那么大的产业……”


    林若影笑着解释道：“这些你就别替他操心了，他自有安排。”


    苏珊连忙摆手道：“学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太惊讶了。”


    林若影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不忘提醒道：“不过学妹，这个消息你知道就行，暂时不要对外面任何人说。”


    苏珊立刻郑重地保证道：“学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说的，我嘴巴很严的。”


    当赵山河来到思南路的老洋房时，发现院子里多了辆陌生的车。


    简单的跟忠叔打过招呼后，忠叔告诉他周姨在二楼会客，让他到了直接上去就是了。


    于是赵山河就前往二楼去见周姨，也不知道是哪位客人来的这么早？


    赵山河刚踏上楼梯，就听到二楼传来一个中气十足还带着点粗犷的嗓音。


    只是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下秒赵山河就想起是谁了，顿时有些无语。


    因为这个声音就是昨天那个玩枪玩出花，行事疯批无比的孙鲲鹏。


    他本来还想着尽量躲着这位疯批走，免得哪天被他突如其来的恶趣味给误伤了。


    现在看来，怕是躲不掉了。


    只是赵山河有些好奇，他这么早来找周姨干什么？


    同时赵山河也想知道，这个孙鲲鹏在周姨这个圈子到底什么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