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险途再遇旧时颜

    “察事厅办事！此人乃重要线人，一干人等，立刻放行！”


    声音清冷，在荒凉的河滩上回荡。那面高举的令牌，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上面刻划的纹样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察事厅？”


    那队正脸色骤变，眼中的倨傲与怀疑瞬间化为惊惧与敬畏，连忙挥手止住手下，躬身抱拳道：“不知是察事厅的大人驾到！卑职鲁莽，冲撞了大人，还请恕罪！”


    他身后的官兵们也纷纷收刀入鞘，低头垂目，不敢直视，显然对这“察事厅”的名头畏惧至极。


    许小剑心中剧震，目光死死盯住马上的女子。火光映照下，她的容颜与记忆中林薇的面容几乎完全重合，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与坚毅，眼神也更加锐利深邃，带着一种他从未在林薇身上见过的历经磨炼的冷静与果决。


    是她！


    绝对是她！


    那个在废园中警告他的神秘女子！


    她竟然是……察事厅的人？察事厅又是什么机构？听起来权力极大，连地方官兵都如此畏惧。


    那女子并未理会那队正的请罪，目光再次扫过许小剑，眼神复杂难辨，随即冷声道：“此地之事，察事厅接管了。你们立刻退去，今夜所见所闻，不得对外泄露半字，否则以泄密论处！”


    “是！是！卑职遵命！这就退！这就退！”队正如蒙大赦，连连应声，慌忙带着手下官兵迅速退入林中，顷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河滩上顿时只剩下篝火噼啪的燃烧声，以及江水永不停歇的奔流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突然出现又瞬间解围的神秘女子身上，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而寂静。


    乔峰浓眉微蹙，虎目中带着审视。他虽不惧朝廷势力，但这“察事厅”名头诡异，此女出现得又太过巧合，令他心生警惕。


    小龙女静立一旁，清冷的目光在许小剑和神秘女子之间流转，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难以言喻的微妙联系。


    王语嫣美眸中则充满了好奇与探究，她博览群书，似乎对“察事厅”有所耳闻，脸色略显凝重。


    叶开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警惕。


    傅红雪则依旧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只是握着刀柄的手未曾松开。


    最激动的莫过于韦小宝，他小眼睛瞪得溜圆，看看那女子，又看看许小剑，脸上似乎写满了“有奸情”三个字，压低声音对许小剑道：“小贱！可以啊，什么时候搭上这么硬的关系？察事厅啊！牛逼！这姑娘谁啊？长得可真俊，不比龙姑娘和王姑娘差……”


    许小剑根本没听见韦小宝的嘀咕，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马上的女子身上。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问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到底是不是林薇？察事厅又是什么？那日的警告究竟是何意？


    那姑娘似乎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却并未立刻与他相认。她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来到众人面前，目光率先看向乔峰，拱手道：“这位想必便是名震天下的乔帮主。在下察事厅巡风使，刘静宜。方才情急，借察事厅名头行事，惊扰各位，还请见谅。”


    她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完全是对待陌生江湖豪杰的态度。


    乔峰拱手还礼，沉声道：“刘姑娘客气了。多谢姑娘出手解围。不知姑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他直接问出了关键。


    刘静宜神色不变，从容道：“奉上命追查一桩要案，线索指向此段江域，恰逢其会。听闻诸位与神魔教发生冲突，并遭遇沉船，特来查看。”她顿了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许小剑，“此外，这位许小剑许公子，乃本案重要关系人，我需要带他回去协助调查。”


    重要相关人？带回去调查？


    许小剑心中一紧。她是要用这个借口带走自己？为什么？是为了保护他，还是另有目的？


    乔峰眉头皱得更紧：“许兄弟乃乔某友人，不知他牵扯何种案件？神魔教势大，此刻让他离开，恐有危险。”


    刘静宜淡淡道：“乔帮主放心，察事厅自有分寸，定会护他周全。案件详情，涉及机密，不便透露，还请见谅。”她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记忆中林薇的柔和截然不同。


    许小剑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憋了太久，此刻问出，带着无尽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刘静宜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似有千言万语闪过，但最终化为一片公事公办的平静：“许公子，我乃察事厅巡风使刘静宜。我们是否相识，与案情无关。请公子配合，随我走一趟。”


    她竟再次否认了！


    许小剑如坠冰窟，心中涌起巨大的失落与荒谬感。难道真的只是长得一模一样？可那日的警告又作何解释？那种熟悉的感觉绝不会错！


    韦小宝在一旁挤眉弄眼，低声道：“小贱，人家姑娘不好意思承认呢，肯定有隐情！你看她看你的眼神，绝对有故事！”


    叶开也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王语嫣忽然轻声开口，语气温婉：“刘姑娘，许公子方才历经险境，身体多有不适，此刻江雾未散，夜路难行，即便要问话，是否可稍作休整，天明再议？也好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感谢姑娘解围之恩。”她说话得体，既表达了关心，又给了双方台阶下。


    刘静宜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许小剑苍白的脸色和湿透的衣衫，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柔软，终于点头：“也好。便依王姑娘所言，稍作休整。”


    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若这察事厅的女子强行要人，难免又是一场冲突。


    于是众人重新围坐到火堆旁，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微妙。刘静宜选了稍远的一个位置坐下，取下腰间水囊默默饮用，姿态保持着距离，就像真的只是一名执行公务的巡风使。


    许小剑的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侧脸的轮廓，偶尔蹙眉的神态……都与他记忆中的林薇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眼前的女子，更像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冷静、锐利，带着秘密。


    韦小宝凑到许小剑身边，贼兮兮地低声道：“小贱，跟师父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了？不然她怎么装作不认识你？还非要抓你回去？啧啧，这察事厅可不是好地方，听说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小子麻烦大了！”


    许小剑苦笑摇头，心中乱麻一团。


    乔峰沉声问刘静宜：“刘姑娘，乔某有一事请教。神魔教近年来猖獗肆虐，网罗高手，其教主赫连霸更练就邪功，野心勃勃，意图一统江湖。察事厅监察天下，对此可知晓？为何不见朝廷有所动作？是否已串通一气？”


    刘静宜放下水囊，正色道：“乔帮主所虑，朝廷并非不知。神魔教行事诡秘，总坛所在飘忽不定，教主赫连霸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且教中高手如云，与各地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亦有朝廷的考量，需寻合适时机，一举铲除，避免江湖动荡，殃及百姓。”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完全是官方的口吻。


    “至于为何盯上许公子……”她话锋一转，看向许小剑，“乃因近期多地出现类似许公子这般……装扮奇特、言行有异之人，往往伴随奇异事件发生。神魔教似乎也在极力搜寻此类人物。许公子或与此类事件有所关联，故需请公子协助厘清。”


    装扮奇特、言行有异？奇异事件？这分明指的就是穿越者！


    许小剑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不止他一个穿越者，而且已经引起了朝廷和神魔教的注意！刘静宜以此为由带走他，或许真是在保护他，避免他成为神魔教的目标？


    但她为何不肯相认？


    这时，一直沉默的傅红雪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向刘静宜，沙哑地开口：“你身上，也有那种味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


    叶开脸色微变，拉了傅红雪一下：“小傅，别乱说！”


    刘静宜眸光一凝，看向傅红雪，平静道：“这位兄台何意？”


    傅红雪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很淡，但和他一样。”他指的是许小剑，“那种……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许小剑心中巨震，傅红雪的感觉竟然如此敏锐！


    他也能从刘静宜身上感觉到穿越者的“气息”，这几乎证实了他的猜测——刘静宜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她就是林薇，或者至少是和林薇一模一样穿越而来的人！


    刘静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神色依旧镇定，只是眼神微微冷了几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叶开连忙打圆场：“哎呀，误会误会！我这位兄弟这里有点……”他指了指脑袋，“不太灵光，感知时常出错，姑娘莫怪，莫怪！”


    傅红雪却不再言语，只是重新低下头，恢复沉默。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寂静。


    刘静宜站起身，对众人道：“夜色已深，诸位辛苦，尽早休息吧。我负责守夜。”她说完，便径直走到滩边一块巨石上坐下，背对众人，身影融入夜色与雾气中，显得孤寂而坚定。


    许小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疑惑、担忧、期盼，还有一丝莫名的疼痛交织在一起。


    韦小宝打了个哈欠：“守夜好守夜好，有朝廷的人守着，咱们能睡个安稳觉了……”说着便靠着行李卷缩成一团，很快发出细微的鼾声。


    其他人也各自闭目调息，或沉思不语。


    许小剑却毫无睡意，他悄悄起身，走向刘静宜所在的巨石。


    听到脚步声，刘静宜并未回头，只是清冷道：“许公子请回，安心休息。”


    许小剑在她身后几步远处停下，低声道：“林薇……是你吗？我知道是你。那日在废园，是你警告我小心韦小宝。为什么现在不肯认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一口气问出所有疑问，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刘静宜的背影微微一僵，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许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知什么废园，也不认识你口中的林薇。我只是察事厅巡风使，叫刘静宜，奉命行事而已。”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冷漠，许小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了一下。


    她在说谎！


    许小剑心中笃定，上前一步，急切道：“不！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神，你的习惯，你握紧手的动作……都和林薇一模一样！还有傅红雪说的‘味道’！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对不对？告诉我真相！”


    刘静宜猛地转过身！


    月光与火光交织在她脸上，映出一张极力隐忍却依旧流露出痛苦与挣扎的面容。她的眼中情绪翻涌，有久别重逢的悸动，有无法言说的苦衷，更有深深的无奈与警示。


    “许小剑！”她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些真相，不知道比知道更安全！忘记你猜测的一切，乖乖跟我走，否则……”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猛地看向左侧浓密的树林深处，低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一道锐利的破空声自林中响起！


    一点寒星疾射而出，目标并非刘静宜，也非许小剑，而是——正在熟睡的韦小宝！


    暗器来得太快太突然！


    眼看韦小宝就要毙命于此！


    一道白影闪过！


    叮！


    一枚玉簪后发先至，精准地击飞了那点寒星！


    小龙女静立在韦小宝身前，衣袂飘飘，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剑，清冷的目光锁定树林。


    “有埋伏！”乔峰猛然起身，降龙真气勃发！


    叶开飞刀在手！


    傅红雪黑刀已出鞘半寸！


    刘静宜已瞬间拔出腰间佩剑，护在许小剑身前，低声道：“退后！”


    树林中，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悄然包围了上来。


    杀气，再次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