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遁离

    混灵珠的力量有多强？即便是已经完全与混灵珠融合的饭团也不清楚。


    作为天地间最初的灵物，仙魔修炼之气的源头，当初魔音想要毁去混灵珠的时候，就引发了天地动乱，就连天界的神台都倒了好几座。


    这是世间最本源的力量，凡是存于这个世间的，几乎都源于混灵珠，自然也该受制于混灵珠。


    当年的魔王炎朗手下的魔军勇猛异常，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炎朗使用混灵珠调整魔气与灵气的比例，提升他们的修为，还因为每每大战之时，炎朗都会使用混灵珠削弱仙族的灵力攻击。


    此消彼长，魔族大军自然战无不胜。


    但混灵珠力量无穷，御使混灵珠的炎朗却有穷尽，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仙族设下圈套，战至力竭而亡。


    与炎朗不同，饭团与混灵珠已经融为一体，理论上说，混灵珠的力量无穷，饭团的力量也不会有穷尽，别说是二十四位仙尊，就是整个天界的仙族联合起来，饭团也能有一战至力，只是可惜，她的肉体仅仅只是大罗金仙。


    无论仙魔，修为提升之时都需面对天雷淬炼，是为天劫。天劫既可以验证修为是否扎实，帮助凝练修为稳固品阶，另一个重要的作用便是淬炼肉体。


    越是底蕴浑厚之人，天劫越重，度过天劫之后，相应的收益也会更大。


    天劫从一重到九重，饭团几乎每次渡劫都是九重天劫，肉体比之一般的仙族已经十分恐怖，可这仍然改变不了，她仅是一个大罗金仙的事实。


    「饭团，你真的太厉害了！不过，你这么厉害，前面怎么会被那个狗屁晓白天帝压制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顾忌湛玉仙尊。不过你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天界了，以后就再也不用顾虑东顾虑西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对了，你对魔王的位置感兴趣不？前任魔王是你老爹，这个位置你来做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黒翼被饭团裹挟着向前，激动不已的向饭团不断输出自己的崇拜之情，就像个遇见偶像的小男生，与刚才在问罪台上的模样判若两人，哪里还有半点魔王的威势，饭团却突兀的停了下来，近乎粗暴的将黒翼甩在一旁，自己跌坐在地。


    黒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忐忑的问道：「不喜欢做魔……」


    最后那个王字还未出口，饭团的身子便朝右侧倒下，黒翼大惊失色，赶忙飞到饭团身边扶住她，却见饭团双眸紧闭，七窍流血，整个人已然失去了意识。


    时间是这世间最无情的存在，无论发生何事，总能以自己的节奏稳步的朝前迈进。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混灵珠再次现世的消息早已流传出去。


    有人惊讶饭团的身份，魔王炎朗与神女水韵，绝对都是上一次仙魔大战中绝对的风云人物；有人惊叹饭团的实力，以一己之力重创二十四位老牌仙尊，战力之强在这世间绝对可以称得上前三；有人则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混灵珠上，当初的魔王炎朗，今日的饭团，不都是靠着混灵珠才会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吗？


    所有人都在等着饭团出现，可饭团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仙魔两族出动了无数的人，却无一人能够找到饭团的踪影。


    一个新的传言逐渐蔓延，当初与二十四位仙尊大战，饭团身受重伤已然身殒，混灵珠再次成为无主之物，由此又引发了一场寻找混灵珠的热潮。


    「你怎么又来了？」饭团的声音直接在黒翼的脑海中响起，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朝前走去。


    「当然是因为想你啦。」黒翼习惯性的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看不到，只能黯然的垂下嘴角。


    饭团没有死，但当初调动超过身体能够承受的力量依然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极重的负担。五感尽失，


    经脉寸断，便是她付出的代价。


    尽管黒翼给她寻来了能寻到的所有天才地宝，最终也只是恢复了她的行动能力，五感却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一身修为也几乎散尽。


    好在还是残留了那么点修为，让她可以保持基本的生活和交流，但传音这种事，凡人不会，仙族魔族都无法让黒翼放心，最终只能自己定期过来，给饭团送上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但饭团对黒翼的频繁出现却是半点不领情，总是露出嫌弃的表情。


    黒翼看着饭团空洞的眼神，伸手想要触碰饭团的脸颊，却被饭团侧身避开。


    「别以为我看不到就想占我便宜。」


    黒翼苦笑的收回手，不只是该庆幸饭团可以感知到自己的动作还是该惋惜没了触碰饭团的机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黒翼从怀中一点点取出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


    周家烤鸭、鸿记腊肠、甜馨斋甜品，当然还少不了饭团最喜欢的小鱼干。


    饭团近乎是本能的优先选择了小鱼干，黒翼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塞进嘴里，然后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漠然，机械的不断将食物塞进嘴中。


    「别吃了。」黒翼忍不住颤声开口，可才说出口，就反应过来饭团听不到，改为传音。


    饭团停下动作，看了黒翼一眼，嘴角微勾：「这可是你为我精心挑选的美食，不能浪费。」


    只是黒翼看得真切，饭团看着在笑，可是那笑意分明不到眼底，更到不了心底。眼见着饭团继续往嘴里塞食物，黒翼只觉得酸涩之感汹涌而来，几乎将他吞没，他忍无可忍，将桌上的食物全部扫落在地，吼道：「别吃了！」


    这一次，不需要传音，饭团也能通过黒翼的表情看出他要表达的内容，深深叹了口气：「黒翼，你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


    黒翼掩面，泪水不受控制的从指缝间溢出：「我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而且，我也不想你一直控制自己的情绪。饭团，尽管我很不喜欢湛玉仙尊，但我不得不承认，在他身边的你，真的很好，那么鲜活，可以开心的笑，可以放肆的哭。不像现在，你就像一根没有感情的木头，让我感觉陌生，感觉，害怕……」


    是的，害怕。现在的饭团，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气，哪怕和正常人一样行走吃饭生活，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活人。


    就像现在，哪怕黒翼说了这样的话，饭团的脸上依然没有多少表情，就像她的传音一般没有半点波澜。


    「黒翼，你要知道，情绪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黒翼反问：「若是一个人没有情绪，那么他还能称之为人吗？」


    饭团没有回答，因为在如今的她看来，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但究竟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呢，饭团其实也不知道。


    失去五感的日子里，饭团也经历过伤心、绝望、迷惘，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方，曾经想过帮母亲正名，想过解决仙魔大战，想过和湛玉白头偕老，可如今的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起初，她连半点灵力都无法凝聚，不能传音，也不能和人交流，因此，每日她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思考人生，思考自己是谁，应该往哪去。


    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答案的，所以想着想着，她的思维就会开始涣散。然后，突兀的，她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幅场景，她本以为是自己能看到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借别人的眼睛，看到的也是别人的人生。


    第一次进入的人生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因为出生不久，又在乱世，孩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拥有，就被抱走送人。


    被送走的前夜，女人不顾刚刚生产完虚弱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只为找一块看起来完整一些的布给自


    己裹身。


    男人看着妻子疯魔般的动作，只懒懒的抬了抬眼撇嘴说道：「我给孩子找了一个好人家，啥衣服都有，哪里看得上我们家这些破衣裳」


    女人仿若未闻，只是重复着自己翻找，可柜子里的衣服只有那么几件，很快就翻完了，还是一块完整的布料都没有翻出来。


    女人回头看了眼孩子身上满是布丁的布，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这年头，哪有什么好人家。若是个儿子还好一些，可偏偏是个女儿。」


    男人失去了耐心，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哭哭哭，就知道哭。好好的家就是被你个丧门星哭败落的。」


    破烂的桌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朝一侧倾倒，男人赶忙伸手扶了扶，又小声嘀咕了句：「若是个儿子我才不会送人。」


    女人骤然止住哭泣，眼中多了几分恨意：「是，我知道，若是儿子，被送人的就不是孩子，就该是我了吧？你这种人，从来不将女人的命当命，你能将女儿送去什么好人家！」


    男人被女人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啐了一口转身出屋，嘴上虽然还是在骂骂咧咧，但终究没有再对着女人说什么难听的话。


    风吹过，破旧的木门来回晃动，发出嘶哑难听的摩擦声。年幼的孩子察觉到了冷意，「呜哇呜哇」的哭起来，只是那哭声，比起寻常的孩子而言弱了许多。


    女人抹去脸上的泪，先去将门关好，再转身将孩子抱起，费力的哄着。


    孩子仍旧哭着，因为她不仅冷，而且很饿，被母亲抱在怀中，便控制不住乱蹭，想要找到可以果腹的奶水，女人赶忙掀开衣服喂奶，只是已经数日没有吃饱的她，哪里有奶水可以喂孩子。


    孩子费力的吸了半天无果，最终只能再次张嘴哭泣。


    门口却突然传来踉跄的脚步，男人惊慌失措的敲打房门：「快，快开门！」


    女人抱着孩子去开门，透过孩子的眼睛，饭团清晰的看到不远处靠的越来越近的魔气和妖气，还有那些妖魔猩红的眸子，那是妖魔吃过人才会有的眼睛。


    意识抽离之前，男人已经进了屋子，饭团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破旧的木门挡得住这些妖魔吗？


    饭团没有看到最后的答案，但似乎无论哪个结果，对这个孩子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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