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大出血

　　五边上，张骐骏已经在用毛巾擦脸擦手，准备抖擞下精神，完成一个精彩的落地。孕妇不时的痛苦尖叫声，不住地穿刺着他的耳膜，他一刻都忍受不住了，只想尽快落地，结束这个难受的旅程。

　　就在这时，塔台无线电里响起塔台管制的询问：“龙跃5433，你什么情况？”

　　这个询问引起了徐清和张骐骏的注意，张骐骏丢了毛巾，眼睛眯着看向跑道的方向。

　　“龙跃的飞机在干嘛，半天不挪窝？”此时万里无云，跑道入口处的龙跃航空飞机一览无余，徐清奇怪了，刚刚不是让这架飞机尽快进跑道吗？磨磨蹭蹭的，在干嘛？

　　张骐骏也是心中起疑，还没有说话的时候，龙跃航空的机组回了一句，不对应该算是半句，因为明显听得出来，龙跃航空机组的话没有说完。

　　徐清和张骐骏都没有好奇龙跃航空到底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而是他们发现龙跃航空的飞机就跟抽了疯一样，狠狠往前拱了一下，然后猛地停住，从天上都能清楚地看到龙跃飞机的一举一动。

　　更要命的是，龙跃航空的飞机拱了那么一下之后就没有下文了，跟个神经病一样。

　　“这个龙跃的机长在干吗？脑子发抽了吗？”张骐骏面都绿了。本来间隔就小，塔台是不想让他插队，这个龙跃航空的机组抱怨自己延误太久，塔台好心让他快些进跑道完成起飞，他这个叫做“动作快”？

　　张骐骏什么眼神，只是目测一下就能看出来这个龙跃航空的飞机已经起飞不了了，只求那架龙跃航空的飞机能尽快脱离，别影响他们落地。

　　张骐骏看出来了，塔台管制如何看不出来，立马改变指令：“龙跃5433，取消指令，原地等待，原地等待。”

　　塔台那边可能没有张骐骏在五边看得真切，虽然看出来起飞时间不够了，但是没看清楚龙跃航空的飞机已经半截机身进入跑道了。

　　“塔台，我们已经进入跑道了！”龙跃航空的机长报告道。

　　龙跃航空的机长知道自己不能原地等待，不然只要五边的飞机一落地那就是跑道入侵，他肩膀上的四道杠肯定就保不住了。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沿最近的脱离道就近脱离，清空跑道。

　　塔台管制一听龙跃航空的飞机进入跑道了，心脏为之一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引得整个管制台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龙跃5433，经跑道就近脱离，动作快，动作快！”塔台管制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好心酿成了如今的祸患，焦急之下，声音都变调了，可见有多焦急！

　　塔台管制说完，指示徐清他们：“星飞8547，两海里报！”

　　徐清没张骐骏那样的经验，要不是经过塔台管制的话语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复诵：“两海里报，星飞8547！”

　　塔台管制怕是真的慌了，从雷达上应该可以看见星飞8547距离跑道也就两海里多一点。果不其然，还没过几秒，徐清就报告了：“星飞8547，两海里了！”

　　“两海里了！”塔台管制明显声音扬了一下，接着补充：“星飞8547，一海里报！”

　　“一海里报，星飞8547！”徐清复诵了下，目光转到张骐骏脸上，不安道：“要复飞了？”

　　张骐骏脸色阴沉：“重温一下复飞动作！听我指令复飞，动作，加油门，按TO/GA，调定复飞推力，襟翼收十五，正上升收轮！记住，先收襟翼，再收轮，顺序别错！”

　　张骐骏没有正面回答徐清，而是口头在复述了下复飞动作，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觉得有概率要复飞了！

　　“没脑子的东西！”张骐骏小声骂了一句。

　　换作平时，复飞也就复飞了，但是现在后面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分秒必争。一次复飞，再次进近，再快也需要十几分钟，而且考虑到后面密集的机群，时间估计会更多，他们等得起？

　　徐清舔了舔有些皲裂的嘴唇，脑中回忆了下复飞的动作，免得一会儿忙中出错。

　　复飞阶段是典型的高强度压力阶段，人在高压情况下，免不了要出现问题的。

　　徐清看了眼跑道上的龙跃航空飞机，才刚刚挪动不久，整个机身堪堪进入了跑道。

　　“来不及了！”张骐骏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油门杆，做好准备复飞的准备。

　　“我TM！”塔台管制腾地一下站起来了，直接离开自己的位子，抓起一边桌子上的望远镜，快步前往塔台窗前。

　　Q市机场的塔台位置位于机场正中间，可以将两条平行跑道的全景一览无余。

　　塔台管制端起望远镜，龙跃航空的飞机的每个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它的位置，它的速度，它所能带来的无穷麻烦！

　　Q市机场虽然是个大机场，还是双跑道运行，但是跑道脱离道并不多，这个跟K市机场完全不同。

　　譬如，K市机场的03/21号跑道，其两边跑道头的脱离道时F1和F10，但是在这两个脱离道相距极近处还有两条平行的脱离道，即F2和F9滑行道。

　　这些跑道头处的脱离道相距非常近，基本从F1进入跑道后，然后滑行数秒之后就可以右转从F2脱离跑道了，相当得省时方便。

　　然而，Q市机场并不配有这种跑道头平行相近的。要是想从跑道头进入跑道，再从跑道脱离，需要划过将近五分之一的跑道长度。都不用仔细计算，塔台管制都能想到龙跃航空的飞机来不及了。

　　调转视线，五边的飞机已经近在眼前，管制员甚至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星飞航空垂直尾翼上的飞星标志。

　　这架飞机可是报告上面有一名待产孕妇的！

　　“怎么了？”管制员刚放下望远镜的一刻，身边多出来了一个人，这是Q市机场塔台值班主任。

　　管制员表情慌张，甚至离开了管制席，他敏锐感觉到似乎出现大问题了。

　　管制员还没来得及跟值班主任解释，他的管制席扬声器那边就传出一段报告的声音：“星飞8547，一海里了！”

　　“主任，你自己看吧！”管制员将望远镜塞到值班主任手里，给值班主任指了个方向，就匆匆回了自己的管制席。

　　管制员刚刚坐下，声音再度响起：“星飞8547，为何跑道没有清空，还有飞机在上面？”

　　管制员马上拉回话筒：“星飞8547，复飞，马上复飞！”

　　耳机里响起管制员要求复飞的指令，张骐骏看着还没有脱离的龙跃航空飞机，重重地骂了一句：“废物！”

　　管制已经给出复飞指令，那么机组必须要遵守，而且那架龙跃航空的飞机还直挺挺地占着跑道呢！

　　不管是管制指令，还是客观事实都不允许星飞8547落地，他们只有复飞一途。

　　即使千般不愿，张骐骏还是清晰响亮地喊出了：“复飞！”

　　张骐骏在喊出复飞口令的同时，按下TO/GA电门，加起推力，开始稳住飞机姿态。在复飞阶段的时候，处于大推力，大仰角的状态，这是一个很不稳定的状态，需要操纵者尽力地稳住飞机。

　　之前便有心理准备，徐清在油门加上去的一刻，标准喊话：“复飞推力调定，襟翼十五了，哥！”

　　没等张骐骏有指令，徐清便将襟翼收到了十五，这时候速度增加得特别快，不能有长时间的等待，否则，速度很快就会超过标牌速度。

　　对于徐清自己收襟翼的行为，张骐骏没有什么表示，接着徐清在升降表显示正上升后，喊出：“正上升，收轮！”

　　“星飞8547，复飞了！”在状态稳定之后，徐清报告塔台他们复飞的情况。

　　“星飞8547，按照标准复飞程序，上高度1500米，保持报！”塔台给出指令道。

　　在塔台给出指令后没有几秒，塔台管制频率就出现了龙跃航空机组的声音：“龙跃5433，脱离了。”

　　随着增速计划，飞机襟翼开始逐步收上，直至进入光洁状态。

　　耳机里响起龙跃航空的声音，仅仅是余光，徐清就能发现张骐骏嘴一直在动，但是就是听不见张骐骏在说啥。

　　飞行员戴耳机是只戴一边的，也就是说，在听无线电通话的时候同时可以听到另一边飞行员的说话声，然而徐清光见张骐骏嘴巴在动，愣是听不见在说啥。

　　只是配上张骐骏咬牙切齿的表情，怕是不是什么好话！

　　“星飞8547，前机调配出现问题，不好意思啊！”出现这种复飞情况，塔台管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塔台管制没有计算好间隔，没有坚持底线，才会导致现在的尴尬情形发生。

　　徐清脾气好些，在塔台管制表示出明显歉意之后，只是在频率里嗯了一下，算是默认这个道歉了。

　　与此同时，驾驶舱里响起密集的客舱呼叫的铃声。

　　虽然已经完成了构型的改变，但是飞机依旧处于爬升状态，也就是高压状态还是没有解除，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跟客舱进行通话。

　　这次航班的乘务长也是老资格了，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规矩的，还是说她手下的乘务员没有眼力见。

　　张骐骏原本是打算不理的，准备下飞机之后再找乘务组算账。这是能通话的时候吗？尽给驾驶舱添乱！

　　张骐骏不想理，奈何客舱的呼叫铃一直在响，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张骐骏的神经，最终张骐骏忍无可忍，将发射按钮转到客舱，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叫，一直叫，有什么好叫的，叫魂呢！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啊？”

　　稍微有点儿经验的乘务员就能知道刚刚剧烈拉升的情形，这种情况下有些常识的乘务员都不会打扰驾驶舱的。也不怪张骐骏这么大的火气了！

　　复飞阶段飞行员本就是绷着一根线，客舱这般不断地撩拨，万一绷断了怎么办？

　　“机长，孕妇出血了！”张骐骏听得出来这是乘务长的声音。

　　张骐骏心脏猛地收缩了下：“出血了？分娩......分娩的时候不是就会出血吗？”

　　张骐骏对女性分娩是真的一窍不通，仅限的认识还是通过影视剧之类。在影视剧里，经常不是在要生孩子的时候都要见见红吗？

　　生孩子见见红不是应该是正常操作吗？

　　“是大量出血，大量的出血！”乘务长的声音极度地慌乱，带着一丝丝的恐惧，现在情况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她的能力范畴。

　　“刚刚不都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大出血了？”张骐骏暴躁地吼道，事情似乎已经开始失控了，而且照着现在的情况来说，有可能一尸两命，那身为机长，几乎是灾难性的后果，他追问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出现的情况！”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怎么就一下子完全失控了，根本没有道理啊！

　　“刚才爬升的时候！那一下孕妇似乎很紧张，我不是知道是不是有精神情绪方面的原因，还是突然的爬升让孕妇身体受到了冲击！”乘务长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就是在复飞那一下的时候，孕妇的脸色都白了，不久之后就开始出现出血的情况。

　　复飞时候的姿态变化比之起飞的时候变化更大，因为起飞是平直滑行转而爬升状态，而复飞是低头下降状态转而爬升状态。孕妇本来对飞行就有阴影，情绪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加之持续的疼痛让孕妇的神经持续高压，飞机一瞬间的姿态变化对孕妇心理造成何等冲击，可想而知！

　　同时，飞机姿态变化引发孕妇身体的瞬时剧烈活动，这也是乘务长认为的可能因素之一，毕竟孕妇在分娩阶段不能大幅度活动。

　　“那......那是复飞的原因？是......是我们的原因，不对！是......是我的原因？”张骐骏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此时的徐清则是陷入深深思索当中！

　　刚刚徐清对塔台管制的道歉一次默认般的嗯让龙跃航空的机组以为星飞航空的机组算是原谅了他们的失误，还在频率里说了一句：“星飞的兄弟，谢......”

　　龙跃航空机组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第二个谢字生生地被憋在了机长的嘴里。为何？因为有另一个人抢占了塔台频率！

　　“龙跃的废物！滑行都不会了是吧，进跑道都不会了是吧！要是我这边出事了，等着总局的调查吧！”张骐骏的咆哮声几乎将整个塔台频率都塞满了，盛怒之下似乎要将龙跃航空的机组都撕碎了。

　　龙跃航空机组的耳膜都快被张骐骏快要冲破天际的音量刺穿了，而在听到了星飞航空机组的话时，龙跃航空的机长脾气也上来了，正面硬刚：“不就是复飞吗？我看一次复飞能不能闹到总局那里！”

　　所有在塔台频率监听的机组和管制听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飞行员口水战”吗？

　　别说其他机组，就连管制员都不敢在其中插嘴，这两个脸红脖子粗的机长，仿佛这时候夹在中间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复飞，是复飞的事情吗？老子飞机上有一个大出血的孕妇，出了事你能负责吗？现在我本该已经落地了！如果重新进近期间发生了问题，你能负责吗？龙跃5433的机长！”张骐骏咬牙切齿道。

　　整个塔台频率为之一静，数秒之前还热闹非常的无线电似乎被集体消音，安静得让人不安。

　　管制员率先惊醒：“星飞8547，那你们......”

　　“我们宣布MAYDAY，孕妇出现不明原因的大出血，请求立刻落地，请求立刻落地！”张骐骏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无线电频率里：“请求以最快速度重新进近，我们没时间了！”

　　“好的，好的，星飞8547宣布紧急状态，我们会优先保证你们落地！不过，现在因为刚才为了给你腾出空间的原因，现在后面机群非常密集，重新安排进近的话可能需要十几分钟！”塔台管制承诺道。

　　如果完全没有影响的重新进近同样需要十来分钟，因为怎么也要走完三边，四边和五边，都是需要时间的。现在由于前面囤积的飞机，导致进近空域非常拥堵，调配起来的难度非常大，管制能在十几分钟内安排进近落地就算不错了。

　　“还有，机组你们现在是无法确定孕妇的出血原因吗？如果知道的话，我可以申请向机场医院支援。”管制又说道。

　　张骐骏：“对的，孕妇的出血原因，我们还无法确定......”

　　“不对！我应该可以确定！”张骐骏的话被打断了，打断者不是别人，其人就在他的右手边，在他的注视中，徐清再次按下发射按钮：“或许，我可以确定！或许......我们等不了十几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