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心

　　“有你这句话，就算是将天捅个窟窿，老子都不怕了。”碎颅者麦基兴奋的跳了起来，原地连转了好几个圈。

　　若是论到对永夜军团越来越严格的军规不适应的，碎颅者麦基当属第一人。

　　在这之前，他在安迪斯大山中，也算一方霸主，不大不小的名人，跺一跺脚，方圆百里都要颤三颤的，当真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他想往东就往东，想往西就往西，他说一，没有人敢说二，独了三十年，也野了三十年，很多秉性都养成了，突然在他的脖子上套了一个圈，换成谁，谁都不习惯。

　　在永夜军团这个大群体中，他以及他带领的碎颅军团是相对独立群体，很难完全融入，人多嘴杂，说什么的没有！

　　更何况，还有一个城寨联盟，有事没事的在背后鼓捣事情，好多是针对肖恩和麦基之间的关系做文章。

　　什么碎颅者麦基自甘堕落，跟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后面拣吃的。

　　什么碎颅者麦基和碎颅军团，变成了一群小孩玩过家家的看门狗。

　　什么肖恩不过是受艾琳娜女士余荫的小屁孩，根本没有资格做什么将军，就算要当，也应该资格更老，更有能力的碎颅者麦基当。

　　什么肖恩根本没安好心，就是拿碎颅军团当炮灰，等到自身发展壮大了，一定会将碎颅军团踢开。

　　全是类似不入流的谣言，用碎颅者麦基的话说，这么卑劣的手段，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出自食腐者克莱顿之手，整个城寨联盟中，也只有曾经和他们并肩作战过的他，才对他们内部的情况如此清楚。

　　这些流言对神经粗壮的碎颅者麦基影响不大，但不代表他的兄弟们都像他一样理性，不少人为自己老首领打抱不平。

　　最让肖恩佩服和尊敬碎颅者麦基的是，这位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脑子时常短路的家伙，在一些大事上却分得非常清楚，这个不是因为麦基做了对他有利的选择，才这么说的，对方确实粗中有细，粗俗中带着几份至理。

　　碎颅者麦基亲自持鞭，将那几名因为喝多了，为自己出头闹事的亲信狠狠的抽了一顿，丢下了一番颇有道理的话。

　　“若是没有肖恩，若是没有永夜军团，他们现在还窝在穷山沟中，啃渣吃土，为了养活饱自己的肚皮而奔波呢，哪有将自己灌醉了，在这里耍酒疯的机会？”

　　“若论冲锋陷阵，肖恩不行，若是论到治理领地，创造财富，肖恩甩他八条街，若是谁能带领安迪斯山民走出大山，数遍整个安迪斯大山，肖恩最有希望。”

　　“只要能改变安迪斯山民现在的处境，他碎颅者麦基甘愿做一只狗，一只为了肖恩看家护院的恶犬，肖恩指到哪里，他将会打到哪里！”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老子都甘愿委屈自己，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张狂？若是你们能够做到肖恩那种程度，老子甘愿为你牵马执鞭，若是没有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的窝着，喝你的小酒，过你的小日子。”

　　正是麦基这份牺牲和坚定不移的支持，才有了今天的永夜军团。

　　别看肖恩平时总是一副不待见碎颅者麦基不经大脑的直炮筒子，实际上，对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在脑中过上三遍，说不准还真能挖掘出好东西来。

　　话说回来，碎颅者麦基在永夜军团的日子也过得相当潇洒，以前最让他头疼的后勤补给、领民未来发展规划，就连碎颅军团的训练都不用他管，军事参谋部制定的训练计划，就算是他想破脑袋，也不一定有十分之一功效。

　　需要他做的事情只有四件——吃好、睡好，训练好，顺带参加各种高层会议，也不需要他发言，只要人到就成。

　　除了最后一件，前三件都是毕生最爱，尤其是在吃这方面，永夜军团不敢说是做到极致，却也是花样百出，各种新式菜品，层出不穷。

　　哪怕是大雪封山的深冬，一周的吃食都不带重样的。

　　碎颅者麦基总感叹，前半生都活在狗身上去了，以前加起来吃饱的时候，也没有这一年半多，以前要是有这伙食，他早就成为冠军骑士了。

　　不过安逸的生活过久了，也有些腻歪，若是能有几场仗打，那是再好不过，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他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

　　全身装备都已经更新换代两次了，到现在还没有正儿八经见血，实在让他心痒难耐。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将未来一段时间发展重点划分一下，目标明确一下，会议基本就结束了。

　　现在永夜军团已经成长起来，这些人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肖恩一般只看结果，不管具体过程，就算监督，也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军纪监察院负责。

　　永夜军团现在已经初步实现了军法分立，两条腿走路，总比一条腿蹦哒稳当。

　　下一步就是将政务从中出来，实现军、政、法三足鼎立，这才是最稳当的。

　　肖恩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一拍脑袋弄出来的东西，远远不如前世那些经过验证的东西更经得住考研。

　　太过超前的东西或许不合适，但是相对独立拆解的军政法概念却没有任何问题。

　　尤其是永夜军团完全是由自己拉起来的，他们旧有制度观念并不强，若是换成小亚细亚平原地区，那种王权贵族观念重的地区，他敢这么搞，不用那些勋爵贵族出手，那些被传统观念洗脑的愚民，就会将他送上火刑架。

　　“雷尔夫留下一下。”肖恩冲着走在最后的雷尔夫道。

　　众人习以为常，作为掌管情报的雷尔夫，平时与肖恩接触的自然是最频繁的。

　　雷尔夫似乎也有事情要与肖恩私下中交流，所以脚步一直没动，一些私密勾当，实在不适合在会议上说，哪怕是心知肚明的事。

　　等到众人的脚步远去，肖恩方才问道：“咱们的客人现在怎么样了？”

　　值得肖恩专门过问的客人，永夜军团现在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顶级强者达内尔。

　　回到自己的地盘后，肖恩就没有那么惧怕他了，不过从头到尾，对他的礼节一点都不亏，不仅仅因为对方站在这个世界武力最顶端，而是到目前为止，他展现出来的风度确实让人折服。

　　在永夜军团中，知道他顶级强者身份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多数是自己发现的，到现在达内尔还没主动展露过自己的实力，更别说是用自己强大武力做事。

　　一个人在某一方面具有优势，便会不由自主的多使用这一方面。

　　比如一个人的嘴溜，这人八成喜欢和人雄辩和贫嘴；比如这人块头大，有点蛮力，就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这是大多数人都有的劣根，情有可原。

　　但是达内尔能够克制自己这方面的劣根，不仅彰显了自己的个人修养，同样也展现出了强大自制力，当然了，在某一方面能够站在世界顶尖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总体来说，肖恩对达内尔的好感多过恶感，双方很聊得来，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种聊得来，与安吉贝娜又不一样。

　　与安吉贝娜聊得来，那是因为安吉贝娜很多知识间接来自肖恩，并且通过间接途径对他很了解，两人聊得很多东西，并没有脱离肖恩的知识范围。

　　很多时候，肖恩有种带学生的感觉，安吉贝娜也有着术士喜欢寻根问底的习惯，任何事情都想一路问到底，结果牵扯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肖恩必须将自己脑中的东西，转化成她能够理解的语言表达出来。

　　一开始，肖恩还会想办法伪装成古安迪斯帝国的遗传知识，后来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安吉贝娜只对知识本身感兴趣，至于来历，究竟是古安迪斯帝国还是精灵帝国，仰或是肖恩的宿慧，她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将自己实用主义者的性格暴露无疑。

　　对肖恩来说，这个过程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交流的过程，等若将他脑中两世记忆重新梳理一遍，将一些堆积在大脑深处的东西重新翻找出来。

　　也正是那个时候，肖恩惊讶的发现，自己很多前世就已经还给老师的知识，现在竟然像翻资料一样从脑中翻了出来——一些东西已经铭刻在了灵魂中，并没有因为时空的变幻而遗失。

　　与达内尔的聊得来则是另一种状况，这位走遍千山万水的传教士，见多识广，与他交流，则完全颠倒了一个个儿，肖恩手中的东西没有两天就被对方掏干净了——不要低估了一名术士的学习能力，尤其是最顶级的术士，能够走到这一步，就算原本是个傻子，也会被自身的术法力量改变成一位绝顶聪明人。

　　现在更多的是肖恩从达内尔的身上汲取知识，他本身走过的路，所见所闻，就是最宝贵的知识。

　　作为一名传教士，达内尔口才自然不错，从他嘴中徐徐道来，让人领略小亚细亚平原的富庶和宁静，奥丁草原的辽阔与荒蛮，肯塔纳冰原的酷寒与狂野，冰冻荒原的寂静与严寒，寂静雨林的茂盛与冷漠，花语高原的封闭与富足等等。

　　这让肖恩对阿沙恩大陆有了一个初步印象，他手中倒是有一张阿沙恩大陆地图，不过那明显是经过艺术加工的抽象版本。

　　而且还是古安迪斯帝国时期的，三百多年的历史变迁，早就将它变成了一张废纸。

　　别的不说，他手中地图占有浓重一笔的雅各布江已经变成了一条不起眼小河，江南平原已经被南下的雅各布江水彻底淹没，变成了现在的绝望沼泽。

　　地貌都变成这德行，你还指望上面的城堡还在不成？估计早不知道变幻几茬了。

　　身为最顶级术士，达内尔的记忆力自然是惊人的，自凡是他走过的地方，哪怕是十几年前，依旧记忆如新，整个就是一活地图。

　　肖恩最近一直蛊惑达内尔，将这些年的游历写下来，为后人提供宝贵历史资料，留名青史。

　　当肖恩提到这个提议的时候，这位总显的风轻云淡的顶级强者，神情竟然出现了短暂失控，可见对他的诱惑究竟有多大。

　　最终达内尔稍稍露了一点口风，他也起过这样的心思，只是他是那种存不住钱的主，身上基本不留隔夜财，而出书立著可是一件十分耗费钱财的事情。

　　阿沙恩大陆上到现在还没有发明造纸术，文字记载，勋爵贵族多数选用牛皮纸、羊皮纸或者绸缎，价格自然不用说，连料带人工，每张纸没有下于一块上等银币的，那些一向视钱财如粪土的勋爵贵族，用起来也是十分节省。

　　大多数时候，人们都选用编草纸，这种纸与肖恩前世的古埃及人的莎草纸如出一辙，并不是磨浆压出来的纸张，而是编草席子一样编出来的，这种纸费工费力不说，防潮性极差，若是保管不慎，用不了三两年，便会变成一堆烂灰。

　　有的地方甚至还保存着极其落后的木板和石板雕刻。

　　这一点上，相对发达的古安迪斯帝国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太笨，相反，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天才层出不穷。

　　只是那些顶级聪明人，要么去疯狂的研究血脉力量，要么去研究更快更有效的杀人方法。

　　就没有一个人低下头，研究出一种让他们记录文字更加方便的方法，一直使用着据说源自于千年前精灵帝国时代的编草纸。

　　这也是为什么古安迪斯帝国时期留下来的文献比较稀少的另一个原因。

　　达内尔的人生经历，若是想全写下来，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都是有可能的，需要的纸张绝对以千以万记，摞一起，估计能装一马车，就算使用最便宜的编草纸，没有十万八万金币根本拿不下来，怪不得达内尔直打怵。

　　在达内尔这样的人面前，他前世的记忆成为了他最大的依仗。

　　他自然不会告诉达内尔，他曾经见过几十万字，却只有拳头大小的书籍，更不会告诉他，他可是阅读量以亿记的男人。

　　甭管当初读的是世界名著还是各类杂书，在这个世界，若是论起阅读量，他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作为人类文化传承和快速发展的基石，无论是造纸术和印刷术，都在永夜军团尝试研发名单上，并且靠在最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