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动乱

　　成吉思汗虽然手下的军队已经不多，但对付起现在外强中干的西辽还是易如反掌的，没过多久成吉思汗就在原西辽国的土地重建政权。依靠招降纳叛，加上赵恢对蒙古各部的上层清洗中逃出的余孽陆续前来投奔，成吉思汗麾下的兵马再次超过了二十万，仿佛又恢复了当年的声势。但是，他的这些作为也引起了大宋西北军团的关注，很快便有十万大军前来讨伐。

　　成吉思汗虽然现在麾下兵力不少，但其中的蒙古人不足十万，战斗力比起当年还是差了一大截，再加上他当初已经被宋军打怕了，西辽的百姓对蒙军的残酷统治又不断反抗，成吉思汗在用计挫败了大宋的第一次西征之后不敢恋战，主动撤出了西辽，沿途又罗织罪名将穆斯林国家花剌子模灭掉，然后一路向西杀到了欧洲。而大宋却捡了大便宜，能够以解放者的身份轻松吞下这些被蒙军蹂躏过的土地，而不怎么受到当地人的抵制，大宋的版图也随之扩大到空前绝后的地步，赵恢个人的威望也终于达到了至高点，国内对他的个人崇拜更是形成了汹涌的浪潮，但史上前所未有的悲剧也由此而生……

　　和当年的赵抗一样，赵恢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从年轻时起就一直希望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的完美社会，而其后反复看到上下层人士在国难之时的不同表现，便更是坚定了他的信念。这本不是什么坏事，但他处理问题时却不像赵抗那样务实，再加上因为即位以来的不断胜利令他开始盲目自信，赵恢终于做出了违反社会规律的不自量力之举。仗着下层民众的广泛支持，赵恢发动了一次史无前例的运动，他称之为“文明革新”。这次波及全国、而且历时达十余年浩大运动分为三大部分：首先是破除“腐朽落后”的旧文化，建立起消除尊卑等级观念的新文化；其次是改变有史以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传统，让下层民众成为国家的主人，以推行他“少数服从多数”的思想；然后是改革教育体制，清除一切束缚人思想的条条框框，以利于学生自由成长。

　　从字面上看，这些措施都是很不错的，但结果却演变成了一场可怕的灾难。要破除“腐朽落后”的旧文化，就必须清除那些旧文化的维护者，在下层民众看来也就是那些他们认为的贪官污吏。反贪本来的确是应该的，但是这一运动衍生出了强烈的泛道德化价值观，结果哪怕是偶尔公款吃喝一次的官吏都被群众打倒。而放眼天下，又有几个官吏是绝对干净的？再加上下层民众一向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赵恢又放纵他们可以按他们自己的想法放手大干，而不必顾及死板的法律条文，结果才区区几个月时间，大宋境内的大部分地方就因为官吏大多遭到批斗甚至处死，而陷入了无政府状态。

　　赵恢此时已过壮年，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样经常下去微服私访，已经不能准确地了解下面的情况，而他的近臣又由于对其十分敬畏的缘故而不怎么敢实话实说。赵恢听到看到的都是喜报，自然感到欢欣鼓舞，便继续将“革新”运动推向高潮。他却不知道，下层群众的平均素质只会比那些官吏更差，而失去了律法的威慑，其中的群众领袖便大多借此机会“公报私仇”甚至开始给人乱扣帽子，不但将原本危害有限的“文斗”迅速演变成了“武斗”对社会经济造成了巨大损害，而且冤假错案也越来越多。赵恢不但没有下诏予以制止，反而亲自带头对有问题的朝廷高官下手，无形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诚然这样一来，大宋朝廷是干净了许多，但新的内阁中不是只知道唯唯诺诺的老实人，就是奸猾到连赵恢也看不出的大恶，内阁和各部的工作效率直线下降，但比起地方上的乱象，却根本不算什么……

　　为了贯彻人人平等的理念，赵恢让那些上层人士下到基层去体验工农的生活，这本来也不能说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增加各阶层之间的了解。但是这一下去就是十年，国家的骨干长期脱离适合他们的岗位，能力普遍大幅度减退，为将来复职后表现不佳埋下了隐患；而成为国家领导者的下层群众又严重缺乏治国经验，国家状况如何就可想而知了。另外，虽然也有极少数下放的人士能够理解赵恢的苦心，但大多数人都将其视作“发配”而对赵恢怀恨在心，这为日后他们的反攻倒算埋下了伏笔……

　　不过革新的重点始终在文化方面，由于中老年人普遍受到旧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赵恢便将除旧布新的希望寄托在年轻人身上。而年轻人干得也确实很卖力，尽管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过是因为盲目的个人崇拜而已，并不是他们真的理解其中深意。但是虽然大宋现在的识字率已经超过了八成，可识字不等于有文化，更不等于见识过人，再加上年轻人阅历涵养不够，又普遍比较冲动，对中国的传统文化造出了很大的破坏，他们毁坏庙宇、拆除道观、逼迫僧尼还俗，甚至还有一些人作出了更加过分的行为，对大宋本就已经不强的宗教势力造成了致命的打击。而由于赵恢在大漠与吐蕃等新征服地区具有更高的威望，那些民族的青年干得更为彻底，其中最为原始的萨满教则更是几乎完全从世界上消失了，而那些民族的原有文化传统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受到了比汉文化更大的破坏。

　　旧文化遭到破坏，虽然不能说一点积极意义都没有，但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已经明显过头了，而更严重的问题则在于，旧的文化被毁了，而新的文化却没有建立起来，因为赵恢对道德的要求太高，比如他要知识分子放弃面对体力劳动者时的优越感、要人们轻视物质享受而更重视精神追求、要人们以助人为乐等等，都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人类自私自利的天性绝不是一两代人的时间内就能扭转过来的。可是赵恢却因为此前不断的成功而盲目自信，偏偏又因为深居宫中和自我麻醉而无法准确掌握下面的具体情况，致使大宋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动乱和无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