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怨恨难消

　　鲁雷特一行离开后，克雷斯也灰溜溜的带着守备队员们回到山坡上。

　　看看下面陷阱造成的巨大破坏痕迹，洁西卡嗯了一声：“是玛莉吗？”

　　“哈哈，是啊，她的技术越来越高超了。”索尔陪笑道。

　　“花了不少钱吧？”洁西卡的声调突然转高。

　　“呃……”索尔一下语塞，好半响才吱吱唔唔的道：“这个，其实还好啦……”

　　“领主大人，您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唔，我的头好疼，算了……”洁西卡刚要发火，随又想起这家伙对自己的规劝，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干脆省了力气。

　　随后，她又转向克雷斯等人。

　　在这个领地里最有威严的管事注视下，自克雷斯以下，一帮大男人无不老老实实，噤若寒蝉。

　　来回走了两步，洁西卡啪啪拍了两下手掌：“克雷斯，做得好，我真该夸奖你的忠心呢。为了我们的领主大人，你连强盗都肯做。”

　　“洁西卡小姐，其实……”勇猛无畏的守备队长，这时连声调都变了：“领主大人说，反正当初在弗瑞斯领的时候，我们就做过强盗。这次也是为了领地的前途，所以才……”

　　啪！索尔一把捂住额头。完了，老子又被你给卖了。

　　果然，洁西卡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对克雷斯道：“克雷斯，你怎么不好好想想，那次这么做，是因为你们面对的是敌人。鲁雷特他们也是敌人吗？”

　　“洁西卡小姐，我……我知道错了。”克雷斯张了张口，最后泄气的道。

　　他很清楚，面对盛怒的洁西卡时，最好的做法就是乖乖承认错误，没见连领主大人都不敢呛声了么？

　　果然，不等洁西卡发话，一干守备队员们立刻争先恐后的承认起了错误。

　　“洁西卡小姐，我也知道错了。”

　　“我也是……”

　　“都是因为领主大人……”

　　顷刻间，索尔的“忠诚”部下们，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顶头老板给推出去做了挡箭牌。

　　面对此情景，索尔唯有欲哭无泪。

　　“好了。”洁西卡摆摆手止住守备队员们对领主大人的“检举揭发”。

　　“这次的事，实在有损我们洛维尔守备队的名誉。作为领地的管事，我宣布，凡是参与这次行动的队员，全部罚薪一个月，并且执勤日增加一倍。”

　　守备队员们全部脸色刷白。

　　“克雷斯作为队长，罚薪两月，执勤日增加三倍。”

　　克雷斯更是白里透红，红中泛青。

　　“领主大人，您认为合适吗？”说完，洁西卡笑眯眯的转头对索尔道。

　　面对守备队员和克雷斯哀求的眼神，索尔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很合适，就该这么严厉处罚，啊哈哈……”

　　“罚、罚薪两个月！？洁西卡小姐，那我下个月吃什么？”克雷斯拉住洁西卡道。

　　洁西卡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哪知道？或许你让朱莉养着吧。”

　　克雷斯大急：“这怎么行，朱莉会认为我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的。”

　　“你不是还有一笔秘密存着准备结婚的钱吗？”

　　“嘿嘿，上个月不小心多去了几次酒馆，就给……”克雷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求您千万别跟朱莉说。”

　　“是么？那就祝你两个月后还能活下来吧，男子汉。”洁西卡微微一叹，拍了拍他的肩头。

　　和大多数单身汉一样，克雷斯也是个标准的“月光族”，每月的薪水都在不知不觉中奉献给了酒馆，武器店和各种食物，没有任何剩余。

　　也就是说，这次罚薪两个月的处罚，基本上等于断了他的活路。

　　哀求洁西卡未果，克雷斯只好把目光转向自己信赖的部下们。

　　然而这帮平日信誓旦旦，会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家伙，全都不自然的把目光瞥向了别处。

　　“喂，借我点钱……”

　　哪知他刚开口，守备队员们就纷纷叫嚷着一哄而散。

　　“啊，真倒霉，回去了回去了。”

　　“下个月的日子难过咯。”

　　“我们还是搭伙度过难关吧。”

　　……

　　“小气鬼！你们不是说最尊敬我这个队长吗？”克雷斯大怒。

　　一名守备队员无可奈何的转过身：“队长，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只是大家都没有余钱，怎么帮你。”

　　“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搭伙？”克雷斯眼睛一亮。

　　“不行！你胃口这么大，跟你搭伙，我们最后只会同归于尽。”众人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没想到自己平日引以为豪的饭量，此刻却成了致命之伤，克雷斯张口结舌，当即石化当场。

　　“领主大人，他们都是因为您没饭吃，您难道就无动于衷吗？”就在这时，洁西卡看似不经意的道。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有心，数十对目光立刻齐刷刷飘向索尔。

　　其中一双铜铃巨眼更是泛着绿光，看样子索尔只要一个回答不对，就有连皮带肉给吞下去的危险。

　　于是，感受到死亡威胁的领主大人，只好一脸肉疼的点点头：“这两个月，大家的饭钱都记在我账上好了。”

　　“噢！”克雷斯第一个带头欢呼起来。

　　有领主大人买单，哪还能不大吃而特吃？尤其是克雷斯这个大胃妖怪，已经开始盘算着，在这两个月内挑战自己饭量的极限了。

　　光是想着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肆无忌惮的吃上两个月，将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索尔就不禁眼晕。

　　因为，那绝对会远超他们实际的薪水总额。

　　很显然，洁西卡身为管事，不可能对领主做出什么“惩罚”。于是她小小的玩了一个花招，最终将损失引到索尔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看着在旁边一脸坏笑的洁西卡，索尔明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洁西卡，算你狠！

　　※※※

　　就在索尔为自己未来两月的钱袋哀叹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巴林领，克里夫宅邸某个隐密的房间内。

　　“呼……呼……”一声声带着死亡气息的喘息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随后，两点猩红的光点，猛然爆起在黑暗中。

　　“索尔·洛维尔！”

　　※※※

　　半个小时后……

　　两名仆人战战兢兢的进入房间，将地上的秽物清扫干净，并点燃墙壁上的蜡烛。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们一直低垂着头，不敢向屋子那个始终笼罩在黑暗里的角落看上一眼。

　　当蜡烛微弱的光芒稍稍照亮房间时，仆人退去，另两人走了进来。

　　他们，赫然是巴林领主克里夫，以及他的参谋斐利诺。

　　“您的伤好些了吗？”走进房间，克里夫向屋角的那团黑暗说道。

　　一片寂静，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就在让人怀疑克里夫是否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片晌，那团黑暗里突然迸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托您的福，已经好多了。”

　　跟着，一个外罩破烂红袍，内里空空荡荡的人形物体，自黑暗中缓缓现身。

　　赫然是死灵法师公会唯一幸存的巫妖，会长杰斯坦！

　　上次泽格尔山脉一役，杰斯坦被伊斯雷尔毁去一半身体，丢失传送阵图纸后，就消失不见。谁能想到他竟然逃到了巴林领，接受克里夫的庇护。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现在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区区冒险者公会，为什么有能力毁去整个死灵法师公会？”克里夫问道。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克里夫提起这件事时，杰斯坦眼中的两点红光猛然收缩，代表他心情的激愤。

　　巫妖重重一哼：“那群冒险者废物，怎么可能胜过我的亡灵大军。真正毁去我们公会的元凶是……”

　　说到这里，杰斯坦顿了一下，跟着才说出那个让他又怕又恨的字眼：“龙……”

　　“什么！？”克里夫和斐利诺相顾失色。

　　斐利诺急忙道：“杰斯坦会长，请恕我失礼。但您刚刚说的是龙族吗？”

　　杰斯坦点点头：“对，就是他们。”

　　“但怎么可能，龙族一向不会参与大陆的纷争。”看样子，斐利诺还是不能相信。

　　杰斯坦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说，我是在编造一个荒谬的谎言，以掩饰自己的失败吗？”

　　克里夫连忙道：“请原谅，斐利诺绝没有这个意思。但这件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能请您说清楚一点吗？”

　　杰斯坦重重的喘息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在冒险者公会进攻我们的时候，六只龙袭击了回援的亡灵大军，并毁灭了公会。为了逃走，我失去一半的身体，才得以到达这里。”

　　克里夫悚然动容：“难怪您到我这里的时候，立刻进入休眠，现在才苏醒过来，原来竟是从龙族手里逃出来。”

　　斐利诺则道：“但是，龙族为什么会突然攻击你们呢？”

　　杰斯坦语气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因为有一个人，请动了他们。”

　　“人？”克里夫和斐利诺面面相觑。

　　也难怪两人会这么惊讶，位于力量最顶端，一向高傲自负的龙族，竟然会因为一个人插手大陆的纷争，而且一次出动了六头之多，这根本是不可思议的事。

　　“那人是谁？”克里夫忍不住道。

　　杰斯坦冷笑一声：“是您的老朋友。”

　　“老朋友？”克里夫不禁一愕。

　　斐利诺却已反应过来：“难、难道您说得是索尔？”

　　“什么！？”克里夫再次大惊失色。

　　杰斯坦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人，索尔·洛维尔！”

　　克里夫不能置信的道：“怎么可能，那个卑鄙无耻的痞子，怎么可能请出伟大的龙族为他服务。”

　　杰斯坦道：“不，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他。当时他坐在一只红龙的背上，显然就是他在背后策划了整个行动。”

　　听到这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对手，居然连龙族也能指使，克里夫又惊又怒，而更多的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什么时候，那个无能的小子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这时的他，甚至已失掉一贯的自信从容，只是一个劲的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杰斯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不过很显然，这个叫索尔的人，绝对没有表面般那么简单。”

　　“现在想想，我其实早该注意到他才对。一个小小的洛维尔，我连续两次派人进攻，却都遭到失败。第二次我甚至派出了巫妖拉格斯，但就连他也失踪不见，至今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经身亡。”

　　“而这一次，又是那个索尔，带来龙族毁灭了我的公会。可恶，只差一点，我就可以……”

　　说到最后，想起整个公会毁灭的仇恨，杰斯坦眼中的灵魂之火疯狂的跳跃着。

　　克里夫还是不愿承认：“那只是他的运气好罢了，那个小子一向运气不错，那也是他唯一的优点。”

　　“克里夫大人，我并不这么认为。”突然，斐利诺开口道：“我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对他有了足够的重视，但现在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那个家伙。”

　　“斐利诺，连你也被那小子的虚张声势唬住了吗？”克里夫厉声道。

　　斐利诺摇摇头：“请冷静一点，克里夫大人，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说着，他掰着指头一一细数道：“现在已基本可以认定，上次来领地夺走布莱维拉的宝藏的那个商人布罗姆，就是索尔和他的部下。”

　　“也正是因为宝藏被夺走，我们无法再制作另一个传送阵，导致奇袭迪拿尔的士兵不足，虽然成功攻下西德维拉军事要塞，但也让迪拿尔王室有了反击的时间。可以说，他对这场战争的影响，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说着，斐利诺又敲了敲脑袋：“不，也许还更早。正是因为他，我们夺取洛维尔的企图屡屡受挫，最后不得不提早发动叛乱，使得从洛维尔直捣杜斯克的计划破产，才令战争进入胶着状态。”

　　克里夫犹自坚持着：“哼，那只是碰巧罢了。”

　　斐利诺立刻道：“那么他率军进入弗瑞斯领，骚扰我们的补给线，还夺取迪维吉城堡，使得鲁林大军进攻北方的计划一再拖延呢？”

　　不等克里夫回答，他又道：“因为他，我们借道魔法王国从背后进攻迪拿尔的计划破产了；也是因为他，利用兽人帝国威胁迪拿尔边境的计划也破产了；现在还是因为他，死灵法师公会被毁灭，我们在鲁尔领的军队暴露在品塔特大军的威胁下，让在杜斯克前线的主力大军不得不回援……”

　　“这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有索尔的影子。可以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这场战争的每一次重大改变，都有他在背后推动。这个让所有人都忽视的小小领主，正把我们鲁林一步步推向失败的边缘。”

　　最后，他直视着克里夫的眼睛：“克里夫大人，现在您还要说，索尔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无能小人吗？”

　　克里夫被斐利诺一连串质问弄得哑口无言，脸色数变，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杰斯坦也道：“我同意斐利诺的话。一开始忽视这个叫索尔的家伙，是我们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毕竟是一代枭雄，当克里夫冷静下来后，渐渐恢复了从容之色。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要把刚刚的郁闷全部驱散：“谢谢你，斐利诺，刚刚我确实乱了方寸。一直以来，我确实是在下意识里忽视他的存在，因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承认一个偏僻小地方的穷领主，有和我并驾齐驱的资格。”

　　“不过现在，我已经清醒了。从现在起，我会认认真真的把他当作最大的对手。”最后，他说道。

　　斐利诺微微一笑：“克里夫大人能这么想，最好不过。只要您认真起来，相信他也就没几天可得意的了。”

　　“那么，您要动手了吗？”杰斯坦问道。

　　克里夫沉着脸点了点头：“我不会再犹豫了，我会用手上最大的力量，彻底把他和他的领地给毁灭。”

　　“很好，别忘了算我一个。等他落到我手里，我会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杰斯坦的灵魂之火因仇恨而闪烁着。

　　克里夫摆摆手：“不，您受得伤很重，短期内不宜再出手，交给我就行了。”

　　杰斯坦问道：“您有把握吗？事实证明，要杀死那小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克里夫自信的一笑：“放心吧，我有绝对的把握。”

　　说着，他转头对斐利诺轻描淡写的道：“通知格鲁，去一次洛维尔。”

　　“什么，您要出动他吗？”斐利诺悚然一惊，随即他又释然道：“不，他完全值得您这样做。看来，我们可以彻底和洛维尔说再见了。”

　　“那么我这就去办。虽然迟了一点，但现在干掉他并不算太晚。”向克里夫点点头，斐利诺转身离开。

　　斐利诺离开后，克里夫又转向杰斯坦：“至于您，会长阁下，请安心的在这里休养吧。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您重建死灵法师公会的。”

　　“哼，重建吗？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逃了出来。”杰斯坦自嘲的道。

　　克里夫这时已完全恢复了他的贵族风范：“请不要过于沮丧，别忘记，现在正有一场巨大的战争在进行着，规模大到足够提供您需要的一切。”

　　他的话让杰斯坦稍稍释然：“您说得对，我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向那些可恶的人报这一箭之仇。”

　　“是的，您一定可以。”

　　克里夫这么说着，眼中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