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两不相欠

    齐衍突然的出现，一把将秦翡拉进怀里，挡在秦翡面前，孟老太太这一巴掌直接打在了齐衍的背上。


    这一下，倒是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孟老太太也是吓了一跳，同为京城世家，孟老太太自然是知道齐衍的，对于齐衍的凶名也是有所耳闻，现在她这一巴掌直接打在齐衍的后背上，就算是她也是忍不住心虚起来。


    郭子阳和齐邵迟两个人也都镇住了，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沉默不语。


    紧跟着齐衍进来的赵书明站在旁边齐衍旁边不动，目光偷偷的朝着秦翡看过去，再看看孟家这一片狼藉，心里忍不住佩服，一个人打上孟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孟家二少孟实弄成了这幅模样，不得不说，秦翡绝对是第一个人，第一个这么敢的，也是第一个为了朋友这么拼命的人，要知道以秦翡的身体状况，剧烈运动都不行，更何况杀到孟家来之前还找了这么多人报仇，可以说，现在秦翡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无比痛苦的，而偏偏，秦翡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相比较其他人，倒是被齐衍护着秦翡最是镇定，蹙眉看着齐衍：“你怎么来了？”


    齐衍看着秦翡一身伤，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直接披到了秦翡的身上，敛下眸子，遮掩住里面的波涛暗涌，轻声开口说道：“我来接你回家。”


    秦翡看向孟老太太，对于之前说的话，秦翡自然是记得的，她打了孟实一双腿，那么她也随孟家处置，秦翡刚要说话。


    齐衍率先开口，对着秦翡认真的说道：“你说过，程小北的事情不让我出手，全都你自己来，我同意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参与过，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程小北的事情了，所以，你现在是和我回家，还是我在这里等着你。”


    秦翡蹙眉看着齐衍，她很想说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必齐衍插手，但是，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能够感觉到齐衍很生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等一会儿。”秦翡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她和孟家的事情，纠缠了这么多年，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句话就能够抵消的，但是，这一刻，秦翡是真的不想和孟家人在有所纠缠了，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所以，今天秦翡是想要给孟家一个交代的。


    齐衍沉默的看着秦翡，一言不语的挪开了脚步，不过也没有离开，而是以保护的姿态站在秦翡旁边。


    秦翡看着孟老太太，目光里满是复杂，她毕竟从孟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曾经的种种也有过美好与欢乐，事情到了这一步，秦翡只能说是世事无常也猝不及防。


    她当初来孟家就是一个错误，所以，结果也不会正确。


    “老夫人，我和孟家这几年来恩恩怨怨其实已经拖得太久了，久到谁都懒得再去解决这层关系了，我一直等着孟家对我的处理，不管怎么样我都能接受，但是，也只是一次了，可是，孟家这边也一直没有说什么，日子就这么糊糊涂涂的过去，我本来就是个了无牵挂的人，怎么都能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有一天过一天，但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因为这样，会间接的要了一个人的命，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过下去了。”


    秦翡深深呼了一口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说道：“孟家收养我是什么目的，我想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之后我也没有想委屈了我自己去救孟严，我就是这样的人，自私且冷漠，而你们分明是知道的，所以，孟伯父和孟伯母，即便是拼了自己的两条命也要救我，为的，是要我这条命去就孟严，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救了，虽然半死不活，不过还是活了下来，所以半条命，终究比不过两条命，但是，你们孟家在少管所的时候也要了半条命，如此，我就只欠你们孟家一条命，所以，你们是想要我这条命，还是想要别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们，但是，之后，我和孟家也就彻底没有任何牵扯了，两不相欠了。”


    秦翡看向孟老太太，脸上毫无惧色的说道：“老夫人，不管是什么要求，现在就说吧，我不想再和孟家牵扯下去了，我想，你也不想再看见我这个人了吧，现在了断此事，对我，对孟家，都好。”


    一直倒在地上疼痛呻吟的孟实突然奋力朝着秦翡爬过来，用力的摇头大喊：“不，姐，你不能这样，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这样，你不能不要我，你说过的，你以后都会护着我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看着孟实的模样，齐衍看了一眼齐邵迟，齐邵迟立刻上前拉住孟实，不让孟实靠近秦翡，一旁的郭子阳也赶紧帮忙。


    孟老太太看着孟实的样子，满眼复杂和心痛，当目光在看向秦翡的时候，一阵恍然，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当年，秦翡刚到孟家的时候似乎才九岁，转眼，已经成年了，孟老太太想到曾经孟家的光景，再看看现在的孟家，浑浊的目光里也带着湿润。


    她是恨秦翡，孟家养了秦翡这么多年，看着秦翡如何保护孟实，看着孟严如何疼爱秦翡，看着他们三个人长大，她本以为，秦翡即便是为了这么多年的亲情也会答应手术的，但是，秦翡没有，甚至想要离开，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的儿子和儿媳又怎么会如此去拼了命的救秦翡，所以，即便后面秦翡救了孟严，孟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原谅秦翡，在孟老太太看来，若是秦翡一开始就答应的话，若是秦翡不想着离开的话，如果不是秦翡多管闲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就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孟家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孟老太太看着秦翡，许久，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一瞬间仿佛像是老了好几岁，对着秦翡开口道：“十三刀，我儿子身上一共有十三刀，都是给你挡的，我没有必要要你的命，都过去五年了，我也不想要你的命了，十三棍子，挨完了，就走吧，以后再也别来我孟家了。”


    孟老太太这话一落，一屋子里的人面色各不相同，孟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孟老太太，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在孟实看来，若是连这点恩怨都没有了，那么秦翡和孟家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关联了。


    郭子阳和齐邵迟也是皱起了眉头，他们不清楚孟家和秦翡之间的恩怨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们却明白，以秦翡的身体，是不宜受伤的，她现在本来就是遍体鳞伤了，再来十三棍子不一定能够承受。


    赵书明站在一旁，看向齐衍，只等着齐衍的吩咐，不过，他今天倒是多少了解了秦翡和孟家的恩怨，竟不曾想秦翡欠了孟家的是两条人命，要知道，当初孟家夫妇突然遇害，京城震惊，但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家自己也从来不说，现在不曾想竟然和秦翡有关系。


    秦翡一愣，看向孟老太太，满是不解和困惑，在秦翡看来，以孟老太太对她的恨意，不留下点东西根本走不了，结果，只是十三棍子。


    “我来替她。”齐衍将秦翡拉到自己的身后，对着孟老太太说道。


    孟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这十三下是她秦翡欠我们孟家的，和别人没有关系，只能她自己来。”


    齐衍还要说什么就被秦翡拉住了，秦翡看着齐衍说道：“这确实是我和孟家的事情，和别人没有关系，你就不用管了。”


    “我是别人吗？”齐衍深邃的眸子看着秦翡，一字一句的问道。


    秦翡看着齐衍不自觉的蹙了一下眉头，原本脱口而出的是字硬生生的停在喉咙里，犹豫了一下，秦翡发现齐衍确实也不算是别人，毕竟他们很快就结婚了，到时候也算是一家人了，但是，现在确实是她和孟家的事情，不要说孟家，就算是秦翡自己也不想让其他人参与进来，这件事情，不做一个了断，秦翡自己心里也无法释怀。


    不过，对着齐衍，秦翡还是解释了几句：“我只是想要亲自和孟家了结这么多年的恩怨。”


    “我是别人吗？”显然，齐衍对于别的事情已经不在意了，一心只在这个问题上，死死的盯着秦翡，目光认真。


    秦翡虽然不理解齐衍为什么执着于这件事情，不过还是顺着齐衍的话说了出来：“你当然不是，你是我的未婚夫，不过，毕竟还没结婚。”


    齐衍看着秦翡，看着秦翡那双平静的眸子，突然笑出了声，笑容里带着无奈和苦涩，到底没有再问什么，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谁也没有想到齐衍居然真的同意了，郭子阳还想要上前说什么却被齐邵迟给拉住了，齐邵迟对着郭子阳摇摇头，便站在了一旁。


    客厅里，围站着一群人，一个保镖拿着一根长棍走了进来，站在秦翡的旁边。


    秦翡将身上齐衍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齐衍，笔直的站在那里，目光却在长棍上停留了几分，最后朝着孟老太太看过去，随即，就是释然的一笑，仰着头，开口道：“老夫人，这一次，我就真的不欠孟家了。”


    孟老太太看着秦翡，目光微闪，带着恨意和凶狠，点点头：“当然。”


    砰……


    “嗯。”只是一下，秦翡就忍不住的闷哼一声。


    齐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自己的脚步的，不，他原本是没有忍住的，只是一下就忍不住了，可是，他的手腕被秦翡紧紧的抓着。


    齐衍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目光看着秦翡，双眼通红，带着隐忍。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十三下。


    秦翡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前面，幸好齐衍一直看着秦翡，立刻将秦翡扶住，扶住秦翡的手都是颤抖着，甚至带着血，可想而知，刚刚的齐衍忍得有多难受。


    但是，齐衍太了解秦翡的性子了，这件事情压着秦翡这么多年，那般肆无忌惮的人在碰见孟家的人的时候都忍不住的低下头或者躲着走，足以证明这件事情对秦翡的压力有多大，这么多年了，若是不让秦翡自己亲手解决，若是不让秦翡自己觉得心里过得去，那么秦翡这辈子在对于孟家的事情上恐怕都没有办法释怀，所以，即便秦翡伤痕累累，他也只能让秦翡一个人面对，别无办法。


    十三下，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执行的，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要说秦翡还能直直的站在这里，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在撑着。


    秦翡的身体微晃，到底没有忍住的靠在了齐衍的身上，眼前发黑，尽量的看向孟老太太，秦翡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又觉得找不出来到底是哪里疼，手脚冰冷，皮肤如同被针刺一般，主要是头仿佛要裂开了一样，秦翡紧咬着牙关，嘴里全都是血腥的味道，睁大双眼，看向孟老太太，将喉咙里的血咽了下去，艰难的开口道：“老夫人，我们两清了。”


    齐衍立刻将秦翡圈在怀里，但是又不敢真的碰到秦翡，他能够感觉到秦翡全身都在颤抖，他想要立刻带着秦翡离开，但是，秦翡明显还有话要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目光直直的盯着孟老太太。


    郭子阳和齐邵迟全都上前，就连赵书明也是一脸担心的看着秦翡。


    早就已经被扶到自己房间的孟实，从房间里爬出来，扒着走廊上的栏杆双眼泛红，死死的看着秦翡，若不是一群人得了孟老太太的话紧紧地拉着孟实，孟实恐怕就算是爬也要爬下来。


    孟老太太浑浊的目光里也带着复杂，看着秦翡的模样满目含泪，不是为了秦翡，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你现在能体会我的感受了吗？”


    “你为了程小北打进了孟家，不顾一切也要打断孟实的双腿，做完之后，心里是什么感受？你为了你的朋友报了仇，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你只能做到这里，无能为力，即便是你痛恨着这些害了他的人，却也只能如此，因为你知道，就算是你将他们全都杀了，你的朋友也不能死而复生，这种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孟老太太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干枯的手随意的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道：“秦翡，我就是你现在的这种感受，不，我比你更难受，我打你又怎么样？害你又怎么样？报复你又怎么样？就算是杀了你……又怎么样？我的儿子照样回不来，所以，秦翡，从来没有什么两不相欠。”


    “怎么没有。”秦翡强撑着看着孟老太太，没有人发觉的手，紧紧地握着齐衍，双眼发黑，却依然笑着说道：“SL试剂，你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别说的这么好听，我让你打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容忍孟家了。”


    秦翡到底是撑不住了，抓着齐衍的手，嘴唇苍白，唯一的血色还是从嘴里流出来的。


    齐衍一下子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也不管其他人，立刻抱秦翡抱起来，直接冲了出去。


    北医。


    秦翡再一次进去，刘澍堂早早的就等在外面，来不及和这些人多说什么，推进去直接手术。


    齐衍从进来就一直一言不发，安静的等在外面。


    郭子阳和齐邵迟两个人也站在旁边，满目担心，既担心秦翡，也担心齐衍，赵书明也是担心，但是多少也已经习惯了秦翡这种几天进一趟医院的人，而且，这里是北医，秦翡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也就是他们齐总见不得秦翡受一点伤。


    赵书明这般想着，只是……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刘澍堂带着秦翡这一进去就是一天一夜。


    等到刘澍堂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朝着刘澍堂冲了过去，只有齐衍缓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的站起来，朝着刘澍堂走去，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天一夜里有多煎熬，只是坐在那里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了。


    赵书明是第一个发现齐衍的情况的人，赶紧将齐衍付过去，轻声问道：“齐总，你没事吧？”


    赵书明这么一问，原本围着刘澍堂的郭子阳和齐邵迟也纷纷的朝着齐衍看过去，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是，齐衍明显不对劲儿。


    “哥，你怎么了？”齐邵迟担心的问道。


    刘澍堂也看出来了齐衍的不对劲儿，赶紧上前，齐衍摆摆手，道：“我没事，阿翡怎么样了？”


    刘澍堂沉默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沉下去了。


    刘澍堂看向齐衍，开口道：“你们可知道SL试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