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影青瓷花落谁家？（二合一）

    叶青釉下了决心，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往自己的屋子走。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身后的白氏与叶守钱说了几句什么，可她太累也没有细听，就这么一路恍惚的上了床。


    床榻香软，久违的歇息时间。


    叶青釉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能睡上一个好觉，可天意偏偏不随人愿。


    今夜，无数的梦境侵扰，令叶青釉梦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偶尔是前世里那些瓷研所里面师弟师妹的音容笑貌，偶尔是原身记忆中支离破碎的往事。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青釉恍惚间还瞧见了一幅场景，七八岁大小的叶大宝捻着一串糖葫芦在口水如雨下的小青釉面前炫耀，然后一口放进他自己的嘴巴里。


    她应当是哭了，可叶大宝仍然是没心没肺的笑。


    小小的叶青釉气极，咬了叶大宝一口。


    尚且年轻的白氏来寻孩子，瞧见这幅场景连忙慌张又温柔的将她抱起，又去看叶大宝的伤势，两人才看到叶大宝手上有了一个血坑，流了好多血。


    母女都有些慌张，恰在那时候黄氏与洪氏来寻叶大宝，两人都以为这一回少不得一顿骂，哪里想到叶大宝将手上的血迹一擦，乐呵呵的继续啃剩下半串的糖葫芦去了。。。。。。。


    自年少时开始，叶大宝似乎都是这样，调皮捣蛋，贪吃零嘴是有的，可若要说犯多大的恶，却也犯不上。


    叶青釉若有所失的畅游在无边的梦境之中。


    从前的一切纷至沓来，梦到最后，叶青釉甚至还梦到了越家的两兄弟。


    那个笑起来极为艳丽冰冷，恍如狐狸一般的越大公子在梦中真的长出了狐狸头。


    他摇着折扇一摆一摆的扇着，一双诡谲含波的凤眼隔着折扇，若有似无的打量所有人。


    而越小公子也顶着白乎乎，毛茸茸的兽首蹲在树下哭，哭的两只耳朵一抽一抽的颤抖，看上去着实是有些可怜。


    梦中的叶青釉于心不忍，走到越小公子身后想宽慰对方‘当狐狸也很好，毛茸茸也很可爱’。


    结果越小公子一转过来，叶青釉清楚的瞧见对方人兽位置上顶着的赫然是一只伤心哭泣脸的白毛萨摩耶。。。。。。


    为什么明明是两兄弟，却连品种都不同！


    叶青釉一声暗骂，几乎是一下子就被震醒。


    这梦做的着实是累，叶青釉醒来之时只觉自己浑身湿透，可也来不及擦去额头的汗水，余光一撇，她就瞧见白氏不知何时站在了床前。


    屋内无灯自亮，外头的天色显然已经大亮。


    叶青釉伸手擦了擦汗水，出声问道：


    “阿娘，铺面开了吗？你怎么站在这儿，没有陪着阿爹收钱算账？”


    没有人回应，好似叶青釉刚刚的猛然一撇只是幻觉一般。


    叶青釉慢慢抬起头，只瞧见白氏傻傻的站在原地呆若顽石，面白如纸，整个人仿佛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幅模样着实有些奇怪，叶青釉又喊了一声，白氏这才猛然回了神志，口中喃喃道：


    “青儿，前头瓷铺出事儿了。。。。。。”


    瓷铺又出事了？！


    消息落在叶青釉的耳中，说不诧异肯定是假的，但是说很诧异，倒也真没有。


    早知道自家爹娘撑场面肯定会出一些乱子，顶多是没有想到乱子会来的这么快。


    叶青釉猛地一擦额头上的汗珠，单手撑着床榻翻身下床，一边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裙，一边问道：


    “阿娘别急，同我讲讲前头都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白氏仍有些没回过神来，不过仍下意识回道：


    “今日，今日有几个人买盒取瓷之后觉得不满意，在门前大喊大叫，说盒子里的瓷器值不上几百文大钱，说还要咱们赔他们好些银钱，不然就不走。。。。。。。”


    叶青釉闻言，手下一顿，微蹙起眉：


    “觉得咱们这里的瓷不值钱？”


    开瓷铺之前，叶青釉曾从头到尾谋划过所有的事儿，设想过所有情况。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若有人觉得自选瓷器不值钱应当怎么办，若是那些人要是闹起来又应当怎么办。


    毕竟叶青釉已经将每个人拿到好瓷的机会降到最小，一轮没有拿到自己喜欢瓷器的人肯定是有的，心理不服气的人自然也是有的。


    所以原先的设想中，叶青釉就猜到肯定会有人因为此事闹起来。


    可也正是因为叶青釉早早就想到了这种境况，所以早早就将瓷铺里的第一批瓷器做了某些调整——


    吴家父子手艺只能算作中等，也没有必要用上好泥，当时压根就是用的普通泥，还有普通的釉水。


    而这其中的提升成本，则是换成了更讨巧一些的东西。


    换而言之，就是不在每一件瓷器的精细度上下功夫，只在意器形，与第一眼是否能吸引人。


    若要更确切的说，那就是以叶青釉的阅历，她知道二十五种瓶形，三十六种杯形。。。。。。以及百来种龙泉匠人们不屑于制作，更瞧不上眼的小瓷件儿。


    【附图常见瓶形与杯形，双图如下，以供参考：】


    这些里面，可有很多是龙泉匠人们所不懂，甚至都没有听过，见过的器形。


    所以未必要泥多好，釉色多美多透亮，只要是对上眼，觉得有趣，自然会有所喜爱，将其带走。


    可以说，他们这个‘开业酬宾’的竞争力，从来就不在于与其他有所擅长的瓷铺抢峰争霸，而在于‘他无我有’，以及一些不摆在明面上的小花招。


    其他瓷铺哪怕想要效仿‘酬宾’，也没法子效仿这个价位。


    综上所述，‘他无我有’的瓷器，又有各种环环相套的‘小便宜’抓人心肝，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让人产生‘不值钱’的想法。


    再加之白氏所言，那些人似乎闹得不肯罢休的模样。。。。。。。


    叶青釉脑子转的飞快，突然想明白了关键，一字一顿追问道：


    “阿爹仔细瞧过，那些人手中都是咱们的瓷吗？”


    对，没错，叶青釉怀疑，那些瓷器是不是压根不出自自家瓷铺之手，是有人拿了普通瓷器，前来闹事！


    叶青釉尚且还在怀疑，白氏却是直接道出了真相：


    “是。”


    “你爹看过了，那些瓷器很普通，不是咱们家的瓷器，底尾也没有咱们的刻画，是有人眼红咱们的生意，所以前来捣乱。”


    “那两人在咱们瓷铺门前就交代了个仔细，说是一时间猪油蒙了心，所以才收了临街景田瓷铺的银钱，所以拿着十文钱三件的瓷铺来捣鬼，只要有人知道这里的瓷不划算，将人引到那边的瓷铺去，他们就能再拿两百钱。。。。。。。”


    叶青釉一直屏息凝神听到这里，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这和她所想可完全不同！


    自家老爹不但有解决的法子，甚至还将前因后果都问了出来，甚至连幕后黑手是谁都已然知晓。。。。。。。


    有问题吗？


    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这事儿解决的极好！


    哪怕是她在，估摸着也就只能这样，左右不过是让大伙儿知道背后有人捣鬼，见招拆招。


    既然已经解决，那还来找她做甚？


    叶青釉一时间穿衣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应该继续躺下睡一觉。


    可她手中的动作刚刚慢下来，白氏的声音便再一次在耳畔响起：


    “。。。。。。快一些，青儿。”


    “你爹在门口快要撑不住了，假瓷的事儿好解决，可你再不去，只怕是影青瓷就要被人拿走了。”


    这回可算是点到了真题上，叶青釉听到‘影青瓷’三个字，只觉浑身都打了个激灵，下意识问道：


    “所以，前头是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假瓷，另一件事是影青瓷？”


    白氏微微颔首，叶青釉一时间除了无奈，就只剩下了无奈：


    “。。。。。。阿娘，下一次已经解决完的事儿就别说了，不用从开天辟地开始讲。。。。。。。”


    自家阿娘开口就是第一件事，将她的注意力全拉了过去，哪里料得到后面居然还有大事发生？！


    不过话虽这么说，责问阿娘这种事儿，叶青釉到底是做不出来的。


    心中碎碎念过一句的叶青釉回神，便搭好了脖前最后一枚扣子，来不及重新梳头，只以极快的速度顺势往自己头上拢了张头巾，将鬓角的碎发统统束好后，这才挽住了白氏的手。


    白氏的手有些冰凉，叶青釉没多想，径直牵起自家阿娘的手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阿娘且说说，为何说我再不去，影青瓷马上就会被拿走了？”


    白氏整个人恍惚的厉害，似乎还在思量什么，猛然被叶青釉牵住，指尖下意识跳动，险些就要缩回手。


    叶青釉脚下一个顿步，有些疑惑的看向白氏，白氏这才猛然回神，有些尴尬的回牵住了闺女的手，尽量温声道：


    “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那两个诚心捣鬼的人走后，又来了一个汉子，买瓷后转盘转到了影青瓷，你爹瞧着无误，就想将影青瓷给对方，可刚刚走近影青瓷，就被越大公子的随侍拉到了一边，说感觉不太对，让你爹速速来寻你。”


    白氏一口气说完，叶青釉也差不多懂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先叶青釉与越大公子早早就商量好了影青瓷的归属，定好是在第三天取瓷扬名。


    可这才第二天，就有人意图想要取走影青瓷！


    若是越大公子取走也就算了，可如今越大公子没有提前知会，甚至连越大公子留下盯梢的随从也都觉得不对劲。。。。。。。。


    那就是真的十二分不对劲！


    除非，那随从看出来，想要取走影青瓷的人压根就不是他们的人，又不好对叶守钱明说这件影青瓷早早就有‘内定’，这才让人来寻叶青釉！


    可这事儿怎么可能呢？


    叶青釉早早就在转盘上用磁石做了花招，又将另外半份的磁石交给了越大公子。


    按道理来说，绝对不会有人在正常情况下依靠‘概率’取走影青瓷！


    可现在的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叶青釉脑子转的飞快，依稀有了一种想法，却又抓不住，摸不到，只将步伐又加快了一些：


    “咱们先去门口看看。”


    看看到底是什么的情况！


    总不能有人如此逆天，凭着万里无一的气运，刚好卡住了转盘，或干脆凭借转盘转多了，磁石不小心掉了之类的运势，将影青瓷收入囊中吧？！


    若是这样，瓷铺没了最终大奖，剩下这一天半又该拿什么吸引人继续买瓷转盘？


    再者，哪怕少赚些也就罢了，可她可是和越大公子早早就已经定下约定，如今影青瓷被人拿走，也没有法子将影青瓷炒出价格。。。。。。


    越大公子那一关，可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要不直接就让人扣住那个人，直接将那个人手中的瓷器买下？


    虽然买瓷器的银钱确实是得掏出来，可往后总有法子赚回来。。。。。。。


    叶青釉一时间脑子里闪过了诸多念想，脚步极快的赶到了瓷铺门前，还没定睛看清门前的景象，耳中就听到人群中一阵高过一阵的喧嚣——


    “叶掌柜，怎么还没有将影青瓷取出来？莫不是准备抵赖？”


    “话说影青瓷昨日不是就在那一堆奖品里吗？为什么要去内屋取？难道是给的影青瓷与原先给咱们看的影青瓷不一样？”


    “掌柜的，难得见你还有这般不爽利的时候，原先不是说了，转盘转到影青瓷，就将瓷给谁吗？”


    “对，咱们都等了这么久，这小兄弟都等得不耐烦了，愣是还没见到影青瓷的半点儿影子！”


    “到底给不给，给句痛快话！”


    “掌柜的，影青瓷没了，咱也不准备买瓷了，劳您退一下盒钱吧。”


    。。。。。。。。


    昨日还井然有序排队的瓷铺门口一片混乱。


    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


    大部分人都在看好戏，小部分的人想要退钱。


    这番声势可着实不算小。


    叶青釉眼尖，已经能看到人群中不少人脸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而人群中最显眼的，当属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一个年轻汉子。


    年轻汉子面色尴尬，朝转盘的方向站着，可眼神却也在不停的偷瞄着瓷铺阶梯前的叶守钱。


    神色中明显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正在等着叶守钱开口，给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