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当在此世

　　江边的隔离棚内，那些出问题的仪器和灯具都已经被撤走，甚至连电缆都暂时撤去，唯独班龚两位师傅留下的工作台没有去动。

　　之后就是军方继续封锁现场。

　　JZ市中心医院，班龚两位师傅被独立收治在一个特殊病房内。

　　两人其实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醒了，只不过当时身上没什么力气，也没必要醒过来，于是就装作还在昏厥当中，同时也任由医院给他们扎针打点滴。

　　这会两人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同时以传音交流。

　　“老班，这图不对劲，咋这么大个消耗啊，我体内灵力耗去大半！”

　　“我也是啊，或许咱这也算是在泄露天机吧，之后接着工作的时候，得吞服几粒穆大夫的药丸，不然顶不住啊！”

　　“那是自然，不过咱也得表现得虚弱一些，不能立刻就生龙活虎的，把体内气机压低一些！”

　　“知道，嗯，来人了.”

　　两人交流结束，病房外已经响起一阵脚步声，守在病房内的一个司天监人员也转头看向了房门方向。

　　病房外，两名士兵一起向着来人敬礼，随后替他们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陪守人员就站了起来。

　　“院长，你们来了！”

　　来的人除了段康，还有始终在段康身边的那名中年军官，其他人则一个没来。

　　“嗯，班师傅和龚师傅情况怎么样？”

　　说话的时候，众人都看向病床，两个年岁不小的老师傅全都躺在床上，还没换上病号服，不过点滴已经打上了，这会依旧没有醒来。

　　“医生说了，应该是消耗太大血糖过低，加上用脑过度所以昏迷，正在打葡萄糖，不过不清楚什么时候会醒，乐观估计的话睡半天就醒了！”

　　“行，没事就好！”

　　“放心吧院长，两位老师傅看着年纪大，那身体壮得和牛一样，你们是不知道，那身上胳膊上都是肌肉.”

　　“唉，不是身体强壮就顶事的，那个龟甲图有问题”

　　段康身边的便服军官看了前者一眼，又望向床上昏迷中的两个老匠人。

　　“这两人虽然是老人，但是拥有某些常人不具备的东西，为什么唯独他们能够把那龟甲图画完整？”

　　段康看了身边的军官一眼。

　　“哪里画完整了？画了大半不是送医院来了？”

　　“可是我手下的士兵只是用笔点了图纸一下，都已经累虚脱了，两个六七寻的老人却能撑这么久，一定有原因！”

　　“我想我大概明白为什么.”

　　段康此刻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了，也引得军官诧异看向他。

　　“首先，那一份图本就是他们开始拼接绘制的，从无到有的过程中，一开始肯定是很轻松的，而在之后则逐渐开始消耗大增，两位老师傅沉浸在自身氛围中并未察觉，所以直至虚脱昏厥.”

　　“换成你，估计也可以从头开始画，又或者你画完也不会有事。”

　　“为什么？因为我是军人，身体素质更好？”

　　段康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位军官，这段时间下来他也算和对方熟悉了许多，知道他看着严肃，其实还是挺会开玩笑的。

　　“因为你根本画不像，或者说，根本画不出那种神韵来.我们这么多人当中，也只有班龚两位师傅能画出神韵来他们是传承绝妙技艺的老艺术家，经年累月之下似乎早已经锻炼出一种老匠人才有的直觉，能够感受到一股神韵，并将之具现出来.”

　　“所以他们可以，我们都不行.”

　　“这么厉害？那多找几个这种老师傅来吧，以后应该会有大用！”

　　这话别说是段康了，一边从开始就守在病房的司天监人员都无语了。

　　“多找几个？你以为这种老艺术家世上能有几个？你知不知道有人愿意用七八位数的佣金请龚师傅出手复刻古董？这种人给我找找看？”

　　军官神色也严肃几分，如今看来这两个还真是最特殊的专家了！

　　病床上的两人也都在听着，听到这里心中也是暗喜，看来自己的重要性算是稳了，不用老担心被踢出去了。

　　“好了，我们别打扰两位老师傅休息，你继续在这守着，有事直接打电话！”

　　“是！”

　　段康和军官说完话就离开了，不过两人才走到医院门口，前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说是两位老师傅已经醒了。

　　这下子两人又迅速折返，回到病房的时候，班龚两人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医生和护士也在，正在劝着两人躺回去。

　　门打开的时候，所有人下意识看向门口，见到段康，班龚两人立刻叫了起来。

　　“哎哎哎，段院长你来得真好，我们得回去啊！”

　　“是啊，那图得完成啊，就差一点了，不完成心里刺挠！”

　　“我们没事了要躺也得弄完了躺，我还真就不信画不完了！”

　　两人劈头盖脸一顿说，像是也很迫切，就连段康劝都不顶用。

　　最终，段康和军官离开医院的时候也带走了班龚两位师傅，并且再一次回到了江边隔离棚。

　　这一回在场的人更少一些，也没有什么仪器设备，用来照明的除了手电，还有几支蜡烛。

　　说来也神奇，所有人都难以落笔的那张画纸上，班龚两位师傅回去就能继续画，虽然谁都看得出来两人十分吃力，但至少能继续下去。

　　不过现在所有人最担心的就是两位老师傅的身体了。

　　巨大龟壳旁边，工作台前围了一圈人，而工作台前后位置则是两个脱去了冬衣的老师傅持笔在缓缓画着图文。

　　两个老师傅身上全是汗，穿着的单衣下边肌肉隆起。

　　随着图文越来越完善，周围的人甚至甚至有种身边起静电的感觉，又仿佛有一层磁场若隐若现.

　　渐渐地，班龚两位师傅的汗水一滴滴落下就化为了雾气，而周围的蜡烛火光竟然也在向着画卷方向飘。

　　见到这一幕，立刻有人心头一惊。

　　“快吹灭蜡烛！”

　　“不！别吹！”

　　吹蜡烛是担心烧到画卷，怕辛苦付诸东流，不吹是因为很快大家都看出来，这火光烧不到图卷。

　　汗水和附近长江的水汽汇聚过来，加上蜡烛的火光，竟然在图卷周围隐约环绕成了一个太极，也让众人下意识退开几步。

　　而班龚两位师傅似乎是沉浸在那种感觉中，对外围的情况毫无所觉，更不知道自己成为太极的阴阳两极。

　　两人用的是毛笔点墨，这样也最能把那神韵复现出来，而此时一边的墨碗中，就连墨汁都开始悬浮起来。

　　画卷要成了！

　　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并且越来越强烈！

　　外围有负责录像的人尝试着开机录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会似乎稳定了，摄像机已经能够正常记录画面了，心中惊喜之下也敢出声打扰，只是示意几个机位立刻开始工作。

　　大约又过去几分钟，班龚两位师傅在工作台一前一后位置对视一眼，随后想要伸笔去沾墨，却发现墨碗上中的墨汁已经全都不见了。

　　这下子，两个老师傅全都面露惊色，而外围的段康等人也心中一。

　　不好，班师傅和龚师傅现在全凭一股心气在撑着，这下一中断就要糟！

　　不知为什么，这就是在场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就连军方的人也能感受到这一点。

　　果然，班龚二人身体开始稳不住了，甚至两人鼻子和嘴角开始溢出血来。

　　周围人这会是又担心又急切，担心画卷又担心两位老师傅，偏偏又不敢靠近两人，并且似乎也无法靠近，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众人有些行动迟缓。

　　班龚两人显然都看到了对方情况，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情况。

　　几乎同一刻，两人都朝着笔上吐出一口血水，随后以拼力姿态猛然点向图上最中央，也是最后的太极位。

　　血笔点落，虽然有些歪斜，但神韵却俱全，一笔点落，殷红吸引上方悬浮的墨气，刹那间全都融入其中。

　　另一笔点落，周围白气滚动之下，顷刻间殷红之色化为虚无

　　一切异象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众人身上的那一股压力也感受不到了，而班龚两位捏着笔的老师傅也向后倒了下去，虽然有演的成分，但累也是真的累。

　　“班师傅！”“龚师傅！”

　　旁人惊叫中，两个军官速度最快，一下子抱住了倒下的老人。

　　“担架——担架——”

　　这次医疗人员和救护车早就在外头待命，更是第一时间就将人救走。

　　其他人虽然也担忧班龚两位老师傅，但不可避免地会被工作台上完成的画卷所吸引，只是这一眼之下，所有人都在须臾之间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画卷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黑白二气自上旋转，一瞬间天地色变！

　　隔离棚和其他人似乎都没了，只剩下了每一个看到图的人独自见证天地演变

　　隔离棚外，那名军官安排好警卫跟随救护车，随后再次掀开帘子进入内部，只是里面的安静得有些过分，而且连段康都站在那工作台前盯着画卷一动不动。

　　实话说，军官有些生气，军中最重战友之情，是真的能把性命托付给对方的。

　　而这司天监呢？刚刚两个老师傅为了这画卷，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可以说拼命了。

　　但这群人却只关心这破画？就算它真的很重要，你们连自己同事的安危都懒得关切一下吗？

　　“段院长，段院长！段康院长？”

　　军官惊愕了一下，没反应，他立刻看向周围棚中的士兵，却发现那些士兵也呈现一种望向画卷的姿态，同样呆立在那边没什么动作。

　　而且此刻龟背和那工作台上似乎都有淡淡的光辉在闪耀。

　　嗯？是这画和龟壳有问题？

　　军官脑海中已经意识到画卷不对劲，可是他的身体反应显然更快，已经下意识朝着画卷望了一眼，随后“雕塑”就又多了一尊.——

　　苍茫天地之间，崇山峻岭奇花异兽无数，勃勃生机之中万物演变，从妖魔鬼怪到魑隗魍魉，从仙佛修行万物峥嵘，到人道昌盛，从古至今好似巨大的走马灯，在每一个进入图中意境的人眼中呈现。

　　好似一眼从荒谷时代大道争锋一路看到如今的现代化世界，只是世界的大小似乎都越来越狭窄，一切肉眼可见的“灵性”也开始逐渐消逝，压抑感越来越强烈，仿佛令人窒息.

　　茫然之中，一个声音在天宇响起。

　　“茫茫山海气数滚滚，绝地天通灵气枯竭，天地万物将迎来寂灭.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事皆有一线生机，我辈修士更不甘于覆灭，万物生灵亦不甘于覆灭，这天地亦不会甘于覆灭后世末法时代，虽万灵绝迹，外天与此世相绝之力亦是孱弱”

　　“吾等运截天之法，为后世子孙截取一线生机，以破天之力，行飞升之举，当在此世！

　　若我等无一人可苟延至后世，则后辈子孙亦当自勉自强，待时机将近，自有玄龟负图而现，为后世子孙揭示玄妙”

　　浩荡的声音之中，远方滚滚大江之畔，一只巨大的玄龟破开江面而行，一道道流光从天边飞来，乃是有男有女的许多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