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一条新路
卡纳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的目光扫过围坐在会议桌旁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阿碧丝身上，忽然问道：“阿碧丝，现在守夜人手中掌握着多少的创世之石？”
深红浑浊的光线透过堡垒厚实的观察窗，在室内投下压抑的暗影，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听到这个问题，蕾莉娅、阿碧丝、灰牙等人眼神微动，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显然已经隐隐猜到了卡纳的意图。
当然，除了那位坐在角落、面容清冷、仿佛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天空之龙——她只是微微抬眼，便又恢复了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在坐的各位，比如蕾莉娅和阿碧丝这对姐妹，还有灰牙他们，可以说是守夜人最初创建的元老成员之一了。
他们追随卡纳的岁月漫长，是一步步看着这个组织从微末崛起到如今的。
而在这波澜壮阔的发展史中，那神秘而强大的创世之石，始终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
此刻卡纳提起，显然，这位他们的先知领袖又要拿这珍贵之物来给守夜人整点振奋人心的新活了。
“哈！”
蕾莉娅猛地坐直身体，覆盖着轻甲的四蹄兴奋地在地毯上轻轻踏动。
棕色的马尾辫也随之甩动，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少女般的光彩，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
“你又要开始了吗？这都多少年了，总算又有了些新想法！我还以为你成神之后，就不干这些‘老本行’了呢。”
对她，以及阿碧丝、灰牙这些元老而言，每一次见证卡纳利用创世之石施展那他人完全想不到的构建想法，创造出改变格局的事物，都是他们最为期待和兴奋的时刻。
阿碧丝将手中正在翻阅的一份关于物资损耗的报告轻轻放下，脸上也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她稍微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我这边没有具体的实时数据，不过几个月前在环塔之城开战略会议的时候，我倒是听波波特在会上提过相关的数据汇总。”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波波特分析说，随着守夜人日益成长壮大，已经开始主导并引领整个大陆的局势走向。
“再加上我们成功将那些盘踞的邪神势力通通驱逐出去之后，世界本源承受的压力应该确实小了很多。”
她微微蹙眉，带着一丝谨慎继续道：“虽然我们无法直接与世界意志交流对话，但通过世界之子这个桥梁，我们还是能间接了解到一些情况。
“据反馈，在邪神入侵那段最黑暗的时期，世界为了自保和反击，大量地消耗能量在轮回创世之石上，那几乎是透支本源的行为。
“所以，在邪神被打退、世界暂时稳定下来之后，这部分原本用来强行催生创世之石轮回的能量就被削减了一大部分，重新回流，用于巩固世界的防御屏障和基础规则了。”
阿碧丝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向卡纳，眼中带着一丝确认的意味：“因此，波波特的结论是，最近这些年，创世之石的自然轮回速度确实已经大幅减慢了很多。
“不过，好在也因为守夜人如今的体量和掌控力，大陆上绝大部分新生成的、以及能找到的创世之石碎片，基本都被我们系统地收拢、储存起来了。”
她说完，微微歪了歪头，带着一点探询的意味看向卡纳。
“但是，”阿碧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提醒的慎重，“波波特在会上也特别强调了，她坚持认为这些收集到的创世之石都必须作为战略储备严格储存起来，绝不能轻易动用。
“因为神国计划的影响范围太过庞大，其基础结构的稳定性和承载能力，必须要用创世之石这种蕴含世界本源规则的物质来作为最核心的基座和节点。这——”
她注视着卡纳的眼睛，“——应该也是你当初和他共同制定的核心原则之一，对吧？”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确：这些石头是神国计划的根基，收集不易，现在就用掉，不仅可能拖慢神国计划的整体进度，更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变数和风险。
卡纳认真听完，缓缓点了点头，沉稳地回应：“没错，阿碧丝，这一点是事实，也是我们之前的共识。神国计划是根本，创世之石是基石。”
他话锋一转，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新的光芒，“不过，这一次去了一趟泰坦世界，见识了星界顶级秩序势力的格局与底蕴，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参照之后，我对一些事情的优先级和可能性，确实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和评估。
“所以，关于创世之石的使用，我们可以重新考量，放心吧。”
听到卡纳这句带着笃定意味的“放心吧”，阿碧丝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嘴角再次浮现安心的笑意。
她不再提出任何疑虑，毕竟在守夜人内部，对于卡纳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的事情，成员们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这种信任并非仅仅源于他现在神明的身份，更源于从他还是先知时起，一次次力挽狂澜、带领大家走出绝境的过往。
灰牙等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至于具体数量，”阿碧丝接着之前的话头说道，“零碎的碎片数量我不太清楚具体数字，但应该不会特别多吧。而完整成颗的创世之石，根据波波特几个月前的报告，当时已经汇聚储存到了两颗。”
听到“两颗”这个关键数字，卡纳的眼神明显专注起来，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深渊风声和远处恶魔处理场的嘈杂。
神国计划最初由他和波波特共同制定时，经过无数次推演和探讨，他们为这个宏大的工程设定了一个基础性的资源门槛。
他迅速在脑海中梳理着。
一期神国计划，目标是成功将神国领域锚定在勒比亚大陆的核心区域。
其最低要求，是至少实现核心城市级别的数据化覆盖。
理想目标是覆盖整块勒比亚大陆；退一步的底线，也必须覆盖大陆一半以上的关键区域。
要达到这个目标，两颗创世之石是计算出的最低需求，而且这已经是极限操作，覆盖整个世界更是天方夜谭。
这个估算还得益于环塔之城这个特殊的地利——无论是试炼之塔的规则渗透，还是光之炬的引导，其建造和运行都部分融入了创世之石的力量，使得在环塔之城区域启动神国计划能获得一定的效能加成和规则亲和。
至于二期神国计划，则是在一期成功建立并稳定运行之后，如果时间窗口允许，才开始考虑向外围大陆进行拓展。
毕竟，光是完成一期这个庞然大物，能在末日降临前成功落地，就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了。
因为这至少能确保守夜人拥有勒比亚大陆这块相对安全的秩序堡垒，保住一方生灵与文明的火种。
在这个充满绝望的时代，能保住一块大陆的安定，绝对是一场大胜。
而二期神国计划，更像是一个无限延伸的、愿景式的蓝图。
它的终极目标是将整个世界的规则彻底数据化，重塑为一座巨大的神国。
但这其中需要消耗的创世之石能量，几乎无法估量，理论上可能需要集齐世界诞生之初散落的全部六颗核心创世之石才有实现的可能。
然而，自世界诞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因此，一期完成后，二期计划将转变为一种渐进式的拓展。
每额外获得一颗完整的创世之石，就将其力量用于将神国计划的覆盖范围向勒比亚大陆之外推进一片区域。
现在，他们手中有两颗完整的创世之石，加上那些收集来的细碎碎片，总量上其实已经略超三颗完整石头的能量当量，但碎片终究是碎片，其稳定性和效能远不及完整的核心之石。
想到这里，卡纳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一抬手，一道半透明的、流淌着数据流光的虚拟界面瞬间在他面前展开。
他迅速接通了与阿莉瑞丝的聊天窗口。作为核心管理者，阿莉瑞丝掌握着最精确的物资清单。
仅仅片刻，准确的数据回馈便清晰地显示在界面上。
确认无误后，卡纳心中一定，挥手关闭了界面，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神色。
这数据意味着，即使在神国计划执行过程中消耗掉两颗，在计划完成之前，保有这两颗核心基石也是绝对有保障的。
那么，手头就多出了相当于一颗完整创世之石的“额外”能量可供支配！
虽然动用这颗“额外”的石头，会让二期神国计划的推进速度在未来受到影响，但那毕竟是相当遥远的事情了。
眼下，集中力量确保一期神国计划这个立足根基的成功，才是压倒一切的重中之重。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思路彻底理清，决心已下。
卡纳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再次看向桌旁的几位核心干将，直接宣布了他的决定：
“先和你们几位核心通个气，详细方案和最终决策，之后肯定得回环塔之城，召集所有高层进行一场大型会议来正式确定。”
他停顿了一下，确保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才清晰地说道：“我的计划是，动用一整颗完整的创世之石，以其为核心，构建一个特殊的空间——我称之为【传奇副本】。
“这个名字你们不必深究其字面意思，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这是专门为十级守夜人准备的、通向传奇境界的‘试炼之塔’终极版！”
蕾莉娅、阿碧丝、灰牙等人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试炼之塔他们太熟悉了，那是守夜人新血成长的摇篮。
如今的守夜人，早已形成了一套非常成熟且高效的“升级链条”。
流程大致是。
新人加入守夜人，在训练营接受基础训练。
若等级未超过三级，则需持续锻炼直至达标，方可成为正式守夜人；若加入时已超过三级，则经过短期适应性训练后即可转正。
成为正式成员后，超过三级的守夜人会被派往大陆各处，但主要驻扎在各个已探明的虚空裂隙防卫点上。
在那里，他们首先要经受虚空低语的精神磨砺，深刻了解虚空的本质并学会在压力下保持理智，随后便投入与虚空爪牙的残酷实战。
当大多数人在实战中磨砺成长到五级左右时，会进入一段相对“空闲”的时期。
说是空闲，实则是转向另一种更专注的“修炼”——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前往环塔之城的核心建筑：试炼之塔。
在那里，他们可以长时间地“泡”在由规则构建的虚拟战斗中，通过反复挑战、、再挑战来快速积累经验，提升等级。
这个过程伴随着不小的伤亡风险，充满了残酷的淘汰机制。
有天赋者，能在相对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达到八、九级的程度。
并非不能在塔内冲击十级，只是随着守夜人整体数量的爆炸式增长，试炼之塔的资源负载日益加重，单纯依靠塔内试炼达到十级，所需的时间成本变得非常高昂。
因此，那些达到七、八级，甚至九级的守夜人，就会被安排轮换，离开相对“安全”的试炼塔和裂隙防线，被派往最残酷的前线——深渊血战战场。
在这里，数量无穷无尽的恶魔成了最“慷慨”的经验来源。
战斗永不停歇，经验值如同汹涌的河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守夜人体内，推动着他们的等级飞速攀升，直至达到十级的门槛。
这个过程因人而异，天赋、努力、运气皆有影响。
但根据后勤部门的统计，现在一个三级正式守夜人，平均花费三年左右的时间，就能在深渊的淬炼下达到十级。
这个速度，放在任何其他势力眼中，都是匪夷所思、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当然，这份“奇迹”背后，必须“感谢”虚空的先锋爪牙们，以及深渊中那些“勇武无畏”、前仆后继的恶魔大军们“慷慨无私”的经验贡献。
然而，十级，便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
达到十级之后，经验值的积累不再是瓶颈，真正的难关在于对规则的理解、对自身道路的感悟——这是质变的过程，无法再靠单纯的数量堆砌来快速达成。
晋升传奇，只能靠“慢慢磨”。
有天赋、有际遇、心智坚韧者，如蕾莉娅这般在深渊血火中不断突破自我的类型，可能再苦熬个三五年，便能找到契机，成功点燃传奇之火。
但那些天赋相对平庸、悟性不足的守夜人，很可能直到虚空末日终结之战打完，也未必能触摸到传奇的门槛。
这残酷的现实，也是守夜人目前高层战力数量远低于其庞大十级军团规模的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