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温存
阿莉瑞丝的办公室当中。
门被无声地滑开。
一只体型约莫一米高的大白老鼠——波波特——大摇大摆地踱了进来。
一身蓬松柔软的纯白毛发在室内光线下闪着柔光，圆滚滚的身形虽保持着鼠类的站立姿态，整体轮廓却显得异常柔和可爱。
一对又大又圆、仿佛浸着清水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充满了灵动狡黠的光采。
它身上套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白色法师袍，袍角袖口滚着精致的金边，淡紫色的流彩花纹如同活物般蜿蜒其上，透着一股不凡的魔法气息。
旁边的办公桌上。
摆在上面的那个略显笨拙的圆形炼金人偶似乎被触发了什么机制，球体上的指示灯急促闪烁，尖声尖气地大叫着：
“波波特大人到了！波波特大人到了！”
“够了，真是个烂机器！”
波波特嫌弃地撇了撇三瓣嘴，小巧的鼻翼翕动着，不满地看着桌子上的圆形炼金人偶说道。
说着，她短小的爪子随意一抬，一个近乎透明、由纯粹魔力构成的法师之手凝聚成形，作势就要敲打对方。
然而，一股柔和却异常精准的无形力量波动从阿莉瑞丝的手上瞬间挥散出去。
“啵”的一声轻响，精准地将那法师之手撞散。
“笨老鼠，别给我弄坏了。”
阿莉瑞丝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警告道。
她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挥了一下，随着挥动，炼金人偶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立刻闭上了嘴巴。
球状的身体轻微地晃了晃，随后彻底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指示灯规律的微弱呼吸光。
看着这一幕，波波特双爪抱胸，不屑地撇了撇嘴，长长的白色尾巴在身后不耐烦地甩动着，拍打着地面。
“切，这样的老古董，你还把它摆在自己的桌子上当个宝一样，”
她拖长了腔调，“都什么时代的废铜烂铁了。现在实验室随便一个扫地傀儡都比它聪明。”
阿莉瑞丝显然懒得理会对方的吐槽，直起身，回到了办公桌旁，侧身靠在桌子的边缘。
她一只白皙的手自然地放到那个安静下来的炼金圆球上方，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它冰凉的金属外壳，一边抬起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带着询问看向波波特。
“怎么了？你最近不应该很忙吗？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闲晃？”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也透着一丝了解。毕竟波波特最近的状态，她很清楚。
自从接下了卡纳给出的任务之后，波波特确实就处于一种奇特的忙碌和休闲的夹态当中。
每当她脑子里灵光乍现，有了新点子，就会变得如同上紧发条般、废寝忘食地忙碌。
而一旦想法消失或者被验证不可行，那么就会立刻松懈下来，陷入无所事事的空闲之中。
这主要归咎于神国计划陷入了瓶颈，有一个核心的、基本上他们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卡在那里，如果卡纳不亲自解决这个问题，神国计划就会陷入停滞。
当然，波波特也从未停止思考，自然在努力寻找着，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解决这一问题，或者巧妙地绕过。
她之前的忙碌正是因为有了一个想法，只不过现在可以确定那个想法没用。
“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坐一坐吗？”波波特闻言，立刻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两只前爪夸张地摊开。
“真——是——的——”
她拉长了尾音，“现在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了，已经见不得以前的老朋友了吗？”
话音未落，她已后腿一蹬，灵巧地直接跳到了阿莉瑞丝宽大的椅子上，毫不见外地大刺拉拉地坐了下来，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口中还故意阴阳怪气地拖腔带调。
听到这话，阿莉瑞丝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极其不符合她审判长威严形象的白眼。
她几步走到椅子旁，伸出手，毫不客气地直接敲在了波波特毛茸茸的脑壳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哪来这么多的怪话？”
阿莉瑞丝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
“卡纳和蕾莉娅他们长期在外之后，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着调了。实验室那帮家伙是不是都跟你学的？”
面对阿莉瑞丝的“铁拳”教训，波波特只是用爪子揉了揉脑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这叫保持本真。”
她小声嘀咕着。
确实，在曾经守夜人起家的那些核心成员当中，大家或多或少都因为各自的职责变得更加威严、严肃，也变得异常忙碌。
唯有波波特，似乎还保持着甚至变本加厉地发扬着以前那副跳脱、随性的德性。
很难讲，炼金实验室里那些思维奔逸、行为模式堪称“癫狂”的炼金师们，是不是深受波波特这位“精神领袖”的影响，也渐渐变成了那副德行。
整个实验部门的风气，说不定根子上正是因为波波特的纵容和示范而变得有些无法无天。
毕竟对方作为负责人，似乎并不热衷于严格管理这些。
“最近有些无聊嘛，”波波特晃了晃脑袋，耳朵也跟着抖了抖，换上了一副略显讨好的语气。
“我想着你要不要给我批点假期？我准备去深渊瞧瞧，好久没看见蕾莉娅了呢，怪想她的。
“而且我对深渊还没有好好地、深入地见识过，就之前跟着大部队匆匆看了一眼，太不过瘾了！”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名为“冒险”的光芒。
听到这话，阿莉瑞丝双臂环抱，微微侧头，斜视了对方一眼。
那眼神锐利如刀，虽然没有多说一个字，但其中蕴含的“想都别想”的意味已经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深渊战场凶险万分，一个非战斗人员、尤其还是如此重要的技术核心，怎能随意涉险？
而且现在人员还是非常紧缺的，特别是管理人员。
本来实验室方面的事情就麻烦，又混乱，没了波波特，那更不得翻了天。
这样的回答，波波特自然是不满意的。
她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撇了撇嘴，三瓣嘴嘟囔着，正准备据理力争或者开始新一轮的软磨硬泡说些什么的时候。
阿莉瑞丝红宝石般的瞳孔忽然微微一凝，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空间扰动，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即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挥。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无形力量瞬间捆住了还在椅子上扭动的波波特，如同一个无形的气泡将她包裹住，直接将她从敞开的落地窗上轻飘飘地丢了出去。
整个行为快如闪电，行云流水，波波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你干……”
声音连同她的身影便在窗外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波波特被丢出去的下一秒，办公室当中的空气仿佛水面般出现了细微的空间波动，道道涟漪散开，卡纳的身影如同从虚空中凝结般，从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嗯？”
卡纳金色的眼眸扫过略显空荡的办公室，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就你一个？我刚刚好像听见了波波特那家伙的声音。”
他的感知敏锐无比，虽然人未至，但声音的余韵似乎还飘荡在空气里。
看着骤然出现在眼前、许久未见的卡纳，阿莉瑞丝身上那股属于审判长的、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般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眉眼间自然而然地变得温顺娇嫩柔弱。
她没有言语，只是缓步地走了过来，带着一股香风，轻轻地将身体依偎贴在了卡纳宽阔的胸膛上，像一只归巢的倦鸟。
“你听错了吧。”
阿莉瑞丝将脸颊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是吗？”
卡纳宠溺地笑了笑，并不在意这个明显是托词的回答。
注意力此刻完全集中在了怀中的阿莉瑞丝身上，目光温柔地看着对方此刻卸下盔甲般的模样。
他宽厚的手掌伸出来，带着神性的微光，拂过对方那如月光瀑布般的银色长发。
指尖感受着那顺滑冰凉的触感，最后停留在阿莉瑞丝线条优美的背上，微微用力，将对方更紧地揽入怀中。
“这么久没见，”卡纳低下头，凑近她玲珑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轻微细柔，如娟娟密丝一样，带着温热的气息，钻入了阿莉瑞丝的耳中，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有没有想我啊？”
阿莉瑞丝依旧没有用言语回答，只是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她的双臂骤然收紧，张开双手用力地环住了卡纳结实有力的腰，将自己紧紧地、严丝合缝地贴在对方的身上，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对方的身体，永不分离。
感觉到身上那充满依恋和渴望的力量，卡纳嘴角的弧度加深，扬起一个了然的微笑。
他手臂一抄，直接将对方轻盈地揽过，转身几步，坐到了那张宽大舒适的椅子上。
阿莉瑞丝顺从地调整姿势，整个身体都放松地靠在卡纳的怀里，侧坐在他的腿上，双臂依然环着他的脖颈。
此刻的她，眼波流转，柔情似水，已经完全没了在外人面前那位冷峻威严的审判长以及女武神的气势，只剩下一个小女人的依恋。
“这段时间你去做什么了？”
阿莉瑞丝稍稍抬起头，伸出手来，纤细的指尖带着眷恋，轻轻抚摸着卡纳轮廓分明的下巴，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好奇，询问道。
卡纳捉住她作怪的小手，伸出手来温柔地按住对方不安分的手，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
感受着她指尖的微凉，细细地、仿佛在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般，说着这段时间在泰坦世界的见闻、深渊的局势以及他心中的计划。
就在两人沉浸在这难得的温存时刻，低声细语之际。
“卡纳来了！卡纳来了！”
桌子上那个被遗忘的圆形人偶像是突然短路又接通了电源，猛地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尖锐的电子音瞬间如同冷水泼面，打断了两人的旖旎氛围和动作。
卡纳眉头不悦地一挑，目光转向那个聒噪的源头。
看着这依旧“活泼”的圆形的人偶，带着一丝无奈和怀念，伸手隔空点了一下它冰凉的金属外壳。
圆球被点得晃了晃。
“怎么，”卡纳的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你还留着这个蠢东西？”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最早最早、堪称启蒙之作的作品了，后来被阿莉瑞丝当宝贝似的拿走。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在这里又看见了，算算时间，都快二十年了吧？
听到这话，阿莉瑞丝也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那圆球上，伸手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柔，轻轻点了点这人偶光溜溜的脑袋。
她的唇角漾开一抹浅笑，“挺好的呀，”她的声音轻柔，“你不觉得……这样呆呆的、有点笨拙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吗？”
她看向卡纳，眼中带着一丝坚持和回忆。
“是吗？”卡纳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你这审美……真是搞不懂。”他的语气满是纵容。
目光重新落回阿莉瑞丝身上，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你喜欢就好。”
他再次抓住阿莉瑞丝的手，两人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缠绕在一起，十指相扣。
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默契与情意。
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粉色光华，似乎在两人周围悄然隐现、流转。
下一秒，空间再次波动。
两人的身影瞬间从办公室中消失无踪，只留下那个安静下来的炼金圆球，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暖意。
……
没过一会儿。
办公室的大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该死的阿莉瑞丝！你刚刚在搞什么鬼……”
波波特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白色的毛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气还没喘匀就急着兴师问罪。
然而，当她看清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时，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她整只鼠愣在门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
随后，它小巧的鼻子用力地皱了皱，在空气中仔细地嗅探了几下。
“嗯？怎么莫名其妙又泄露了欲望的力量？不对……”
她又嗅了嗅，脸上露出恍然和嫌弃交织的表情，“……还有卡纳那家伙的味道，切，怪不得！”
真相大白。
波波特立马就猜到了刚才那“粗暴对待”的原因，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抱着两只前爪，对着空旷的办公室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哼！饥渴的女人！”
她愤愤地嘟囔了一句，尾巴尖烦躁地甩动。
一甩华丽的法师袍袖，波波特转身，再次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微风吹过，将门也关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