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影

    “吾掌生死，向死而生。”


    诡异响起的声音就像是大雷音寺中传出的庄重梵音。天地间的魔力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狂暴混乱了起来。


    李元瞳孔一缩。


    凛冽呼啸的风声中，黑雾滚滚，重新凝聚成人的形状，在青灰色的雾气下，脚踩烟云，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多伦纳……”一时间，他的喉咙异常干涩，身体都在微微地战栗着。


    从多伦纳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漠然的气息。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多伦纳开了口，语气淡漠，与之前迥异，宛若俯瞰众生的神灵：


    “与这里的人不同，你们是真正属于现世的人……但我错了，我所走的路，是一条孤独、无人理解的路。”


    “无论怎么走，你们都会来阻止我。特别是你，梅林！”


    李元顿时心中一凛，心神往下一沉，看向在阿瓦隆中，神色凝重的梅林身上。


    多伦纳是在与他对话。


    “重生之后，多伦纳已经彻底将自己的灵魂，和《亡灵法典》融为一体了。”梅林语气平静地对李元解释道：


    “所以，《亡灵法典》的力量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神智，扭曲了他的想法，只不过他还不知道罢了，认为这是自己悟透的结果。”


    “……”


    李元扯扯嘴角，心中却是大为焦急，现在不知说这些的时候啊……这混蛋这次可控恐怕要大开杀戒了，还有霍思琪姐她……


    在他纷杂的思绪间，多伦纳举起法杖，直指向他。


    诡异的光芒在杖间闪烁着，好像是代表了生与死：“咒杀！”


    多伦纳轻吐出一个词语。


    刹那间，一道灰色的流光自杖间喷吐出，像是一团漂浮的尘埃，急速向着他飞来。


    “驱散！”


    李元一声低喝——


    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他的性格！


    绝对的力量向着四周陡然扩散了开来，两股力量在发生碰撞的那一刻，灰雾陡然消散！


    李元一步前踏，嘶吼着喊出又一句古神语：“此地禁止魔法！”


    一道领域突然张开，一切的魔力在这道规则之下，皆是被压制，不在散发出一丝的光芒。


    这一圈之地，乃为无法之地。


    李元的身形像是鬼魅般爆射而出，速度催动到了极致，拉起一片红色的剑芒，像是闪电般奔至多伦纳的面前，嘶吼咆哮着：


    “给我死！~”


    大片的红色剑芒像是从九天落下的瀑布，轰然垂落！


    哒！


    但是下一刻，长剑与木杖碰撞的声音却是令这骇人的气势戛然而止，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般。


    多伦纳脸色平静地举起木杖，挡住了他倾力斩出的这一剑。


    “不可能……”李元脸色骤变，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但震惊归震惊，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脚步似如鬼魅的几个折转下，便已至多伦纳的身后，猩红色的剑光抡圆，横斩而过。


    哒！


    然而木杖却是准确地挡在了泣血剑斩过的路径上。


    李元嘶吼着，将速度力量皆是催动到了极致，整个人化作道道残影，在多伦纳身边迅速地游走着，飞快地斩出一剑又一剑。


    猩红色的剑芒编织出绵密的剑网，将多伦纳覆盖。但是多伦纳身形却是轻描淡写的或退或进。


    锋锐的剑芒没有一下落在他的身上——


    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十秒钟时间很快便过去。


    哒！


    又是一声脆响，李元的剑被牢牢地阻隔在了多伦纳的喉咙前，无法寸进分毫。


    而此时，此地禁止魔法的禁制消失，那原本被压下的青灰色雾气，又是从地底氤氲起，转眼便遮蔽了两人的身形。


    “结束了！”多伦纳的目光中，露出浓郁幽紫色的光芒，冰冷之极，看着李元，仿佛在看一句冰冷的尸体！


    “咒杀！”


    灰雾陡然盘旋，化作龙蛇，朝着李元张开致命的獠牙，狠狠扑来。


    仅在刹那之间。


    李元便感觉一股冰冷异常的寒意席卷而至，甚至大脑都来不及运转，几乎无暇反应！


    眼前忽然晃了一下——


    好像只有短短一瞬，又好像过去许久，宛若经历了一整个沧海桑田。


    李元像是将近溺死之人般，猛地倒吸了口气，忽然剧烈喘息起来。


    此时他被一个女子用公主抱的形式抱住——


    如果现在不是处于这个危急时刻的话，他都打断吐槽下。


    香风扑鼻而来。


    风吹过，扬起女子一头飒爽的短发。


    李元怔怔看着她，眼前的女子看着约莫二十出头，五官立体精致，皮肤白皙晶莹，像是上苍完美无暇的杰作，令人移不开眼。


    她穿着黑色的战斗服，嘴角噙着高冷却又有几分俏皮的笑意，风格十分干练。


    “你是……”李元惊愕地张张嘴。


    在他的印象中，从来就不认识这样的一个女子——


    不过从她的身上，他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绘梨衣……”多伦纳亦是略微失神，不经意地喃喃了声：


    “千叶绘梨衣，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头飒爽短发的女子将一脸愕然的李元放在地上，微微侧头，略显得意的一笑：


    “要是这么说的话，可就太让人伤心了，我可不是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吗？”


    “你说什么？”多伦纳瞳孔微微一睁：“你是……”


    “没错！”千叶绘梨衣的嘴角微翘，手中拿着那张之前从库洛那里拿到手的十二件宝物中的人-皮面具，魔力催动。


    这张人-皮面具突然幻化出万千道人影，里面流光四溢，李元隐约从里面看到了霍思琪，诺娃·戴尔，樱井吹雪，还有之间在黑魔城中遇见的那位老大叔……


    “千面人！”千叶绘梨衣手中的万千光影陡然收缩，凝聚在手中，化作一团拥有莫名规则的‘灵性物质’。


    “我以影为祭，愿受众生之力，化做心中万千之影。”


    诡异、令人无法捉摸的力量在她身前围绕，‘灵性物质’融入到那娇嫩白皙的手掌中。


    风忽然自下而上吹起，吹动短发飞扬。


    女子的身上，光芒氤氲，整个人、灵魂皆是发生了彻头彻尾的蜕变！


    “这是……”李元心中震撼不已。


    “千面人的人-皮面具充当了‘灵性物质’。而忍者转职成影的仪式，就是失去自己的‘影子’。”


    “自己的‘影子’？”李元一时间无法领会这个概念。


    “忍者想要三转的话，需要一个从本体中分化出来，与本身十分相近的分身……”梅林解释道：


    “那个分身的重要程度，几乎可以说是属于灵魂的一部分，而对于绘梨衣而言，那个‘影子’，就是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灵魂的信息，全部交在她手上的霍思琪。”


    “那位霍思琪是……”李元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团队的另外一位成员。”梅林回答道：


    “只不过当初在我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已经身患绝症，恐怕命不久矣。所以如果真要是说的话，她大概是我们中间，最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中的人了。”


    “……”李元一时间沉默，不知该如何去说。


    半晌后，他将话题拉回到现实：“那岂不是说，一个忍者想要三转，只要再分化出自己的‘影子’后，就能开启仪式了？”


    “这肯定不是。”梅林否决道：


    “这个‘影子’的失去，还是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准确的来说，是需要一定机缘的。”


    “否则那些忍者在分化出‘影子’后，将其杀死，岂不是能成就仪式了？那这个仪式也太敷衍了……仪式的本身，就是让自己去融入、领悟相应的规则。”


    “呃……”李元支吾了下，不过好像这么想也没错。


    “相比于亡灵法师三转仪式的复杂策划，忍者的三转仪式就更加倾向于缘。”


    “像三转所需要的怪物爆落物、材料、灵性物质都要提前准备好，然后等机会一到，便即刻进行仪式。不然要是错过了的话，那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嗯。”李元微微点头，算是听明白了。


    他心神出了阿瓦隆，抬头望向那面容飞速变化，像是万千人影般的女子，怔怔无言。


    “原来如此，原来霍思琪就是你的‘影’。”多伦纳自嘲地一笑：


    “不愧是你啊，绘梨衣，我们居然被你瞒着骗了这么久。”


    顿了顿后，他又是颇为好奇地问道：


    “在这个世界中，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有谁？”


    “谷河姐、还有啊龙、星辰他们后面来的一批。”女子倒也不藏掖着，直言回答道。


    “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们了？”多伦纳显得有些意外，不过这听起来好像不大可能。


    因为在进来之前，连他自身都无法知道，后续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那倒没有这么确定。”千叶绘梨衣像是和老朋友闲谈般，看似随意地说道：


    “你们知道我的得到的本源技能是超感知，但其实不然，我真正得到的技能是预知。”


    “预知？”多伦纳眉头一挑，顿时感觉心中的万千道疑虑都被解开了：


    “难怪你每次都能提早一步设下局，好些次我差点都着了你的道……”


    “不对！”


    忽然，他又是摇摇头：“如果你的能力是预知的话，岂不是早早就能知道，我就是牧者了？”


    “预知的能力是从现在已有的线索中，窥见未来的一瞥。”千叶绘梨衣解释道：


    “而不是我们和所想的一样，能完全看见未来所发生的一切……未来的可能性是很多的，但却只会有一个选择，这个选择，不仅仅只有你、我，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参与者。”


    “这样，以凡人之躯，又怎么能窥见全貌呢？”


    “原来如此。”多伦纳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真是有意思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