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家众人辞别李简夫与季夫人,前往码头登舟,季夫人拉着李舒的手,同坐了一顶轿子,一路叮嘱,直送到船上,她下了船也还舍不得走,留在码头,戴了紫纱盖头,踮脚望着。李舒站在船头,看着季夫人的身影越缩越小,想到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母亲,忍不住泪流满面,张伯临又是心疼她,又是心疼她腹中的孩儿,忙着帮她拭泪,哄她开心,忙不迭送。

  方氏在船尾瞧见儿子在儿媳面前小意儿奉承,很不高兴,但小夫妻俩亲密,她又不好意思上前打扰,正暗自窝火,忽见锦书与青莲两个,同在船那侧看风景,中间隔了却有丈把远,遂心生一计,走过去站到她们中间,故意向青莲道:“大少夫人贤惠,安排你与大少爷同船舱,你须得小心服侍,不可怠慢。”

  青莲本就妒忌锦书占了尖儿,听到此话,更是一腔醋意满溢,只差淌出来,扯着帕子道:“回二夫人,我哪有那份能耐,服侍大少爷的是锦书呢,你只与她说去。”

  方氏故作惊讶状,看看她,又侧头看看锦书,笑道:“我瞧你模样比锦书还好些,性子也柔顺,还道是你服侍呢,原来不是。”说着朝锦书那边挪了几步,亲切和蔼叮嘱她道:“既然大少夫人挑的是你,就要好生服侍大少爷,早日替咱们张家开枝散叶,若是缺甚么,尽管来找我。”

  青莲瞧得两眼冒火,当即走去船另一侧,向李舒道:“大少夫人,仅锦书一人服侍大少爷,十分辛苦,不如我与她轮换着来。”

  李舒脸上泪痕未干,人还半倚在张伯临身上,见她这般没眼力劲儿,十分不喜,遂板了脸不作声。

  青莲并非没脑子的人,方才是被方氏激着了,一时气愤才晕了头,她话音刚落就觉出情形不对,心内大悔,恨不得抽自个儿两耳光。

  张伯临出声斥道:“主人吩咐,丫头照办便是,哪来那么些话,再啰嗦,叫你回后头的船上去。”

  青莲自跟张伯临以来,还从未听过这样重的话,当即红了眼圈,躬身退下。方氏正在船那侧等着她,见她过来,笑问:“大少夫人答应了?”

  青莲极想瞪她一眼,又不敢,只低着头不理她,匆匆擦身而过。方氏见她这般无理,心头无名火又生,忽一想到这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若去告状,李舒未必肯护她,遂没有叫骂,而是唤来任婶,斥道:“你没长眼么,我被个通房丫头这般折辱,你也不护着点。”

  任婶忙道:“那我去骂她。”

  方氏道:“她又不是我的丫头,你怎好去骂。”

  任婶明白过来,这是叫她去寻丫头主人告状,但她的心,更偏李舒些,就不想去,便道:“二夫人乃是当家主母,谁人都归你管教,怎么不能骂她。”

  这话方氏听了也高兴,但她此番目的,是想将船那侧粘在一起的两人拉开,于是道:“青莲到底是大少夫人的丫头,须得与她些颜面,你还是去寻大少夫人的好。”

  任婶并不知方氏的小心思,还道她只是单纯想找李舒的茬,便道:“青莲是大少爷的通房哩,不如我去与大少爷讲?”

  方氏一想,扰张伯临,与扰李舒是一个道理,遂点头道:“快去。”

  任婶就走到船那头去,一眼瞧见张伯临与李舒正并肩站着,前者指远山,后者甜笑,立时觉着这便是一幅画,不忍上前打扰,但方氏就在身后盯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出声道:“大少爷,借一步说话。”

  张伯临不明所以,还道有要事,便唤来锦书,叫她扶李舒先回房。锦书过来,搀了李舒胳膊,小心翼翼将她扶进船舱,倒了红枣茶来与她喝,又道:“青莲夜里服侍大少夫人,我不放心,还是换我来罢。”

  李舒笑道:“你舍得把大少爷让与她?她可是才刚来与我抱怨,说要与你轮换呢。”

  锦书心中暗恨,面儿上却诚诚恳恳,道:“我一心只想服侍好大少夫人,就是全让与她又何妨。”

  李舒可不认为锦书这份真心是实打实,不过听起来比青莲的话受用多了,况且锦书才是自小跟她的丫头,知根知底,那青莲虽也是李家出来的,但到底隔了一层,便笑道:“你放心,我定叫你的儿子,生在她前头。”

  锦书脸红了,心里却道,青莲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才好呢。

  过了会子,张伯临进来,锦书忙道:“季夫人送了好些老参呢,我叫后头厨房与大少夫人炖人参鸡汤去。”说着便告退,走了出去,还把门顺手掩上了。

  张伯临向李舒赞道:“到底是你跟前的人,就是比青莲懂事。”

  李舒笑骂:“青莲不过是想与你同睡一间船舱,你心里恐怕正乐罢,少装出副假惺惺的模样来。”

  张伯临听出“打情骂俏”的语气,爱极,挨过去搂着亲了又亲,才道:“任婶方才来告状,称青莲对娘不甚恭敬,惹了她老人家生气。”

  方氏自个儿没个主母样子,也怨不得下人不敬她,李舒心里不以为然,但张伯临的面子得把足,遂作气愤状,隔空将青莲骂了几句,又要叫她到跟前来教训。张伯临忙道:“你怀着身子,切莫动怒,我去责她便是。”

  他推门出来,走到另一侧第三间房内,见里面只有青莲一人,正独坐垂泪,不禁好笑:“你得罪了别人,却跟自己受了委屈似的。”

  青莲听见张伯临声音,回头一看,真真是他,一时惊喜起来,飞扑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脖子,双腿缠上他的腰,整个人挂到了他身上去。张伯临被个香软身子水蛇似的缠住,顿觉呼吸急促,全身发热,登时就将此行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青莲在他身上扭了几下,浪声道:“冤家,你还杵在那里做甚么,再耽搁,锦书可就回来了。”

  张伯临笑道:“你个骚蹄子。”说话间反手栓门,把青莲抵到隔板上,将她裙儿一掀,自己袍子一撩,身子一挺,二人穿的都是开裆裤,直接就动作起来。一时之间隔板剧烈颤动,所幸他们选的是靠外的隔板,不然真是要惊煞许多人等。

  一时事毕,青莲仍攀住张伯临不肯下来,在他耳旁笑问:“我与另两位比,哪个更强些?”

  张伯临才得了趣味,自然要捡两句好听的话来讲,加之李舒与锦书,于房中之事的确不怎么放得开,于是将她大腿啪地拍了一下儿,笑答:“自然是你功夫更好。”

  青莲就笑了,将一张红唇凑上去,啃个不停,陡然间温度又升,张伯临正欲再抵她上墙,门外传来锦书声音:“青莲,大白天的,你栓门作甚?”

  张伯临慌忙放下青莲,左顾右盼,青莲却连裙子都懒得整理,奇道:“我是大少爷的人,已是走了明路的,你慌个甚么?”

  这话一点儿不假,但张伯临就是有被捉奸在床的感觉,特别是一想到这事儿有可能传到李舒耳里,心内就止不住地慌,匆忙寻了只大衣箱,将里头的衣裳甩出来,自个儿钻了进去,又冲青莲小声道:“随你编甚么话搪塞过去,只要锦书不起疑,我便求了大少夫人,叫你和她轮流与我同船舱。”

  这许诺听在青莲耳里,十分诱人,因此她虽不理解张伯临的做法,但还是点头应了,走去将衣箱上的锁环往内折,再盖上盖子,留出一丝缝隙,免得憋坏了张伯临。

  外面锦书敲门声愈盛,青莲来不及整理衫裙,就这般散乱着,走去开门。锦书见门久久才开,本就狐疑,再一见她这模样,马上问道:“为何这样久才开门,且衣衫不整?”

  青莲忙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道:“方才困顿,小歇了片刻,因此没听见你敲门。”

  锦书一面朝内走,一面骂道:“你不到大少夫人舱内侍候,却跑到我舱里来睡觉,是何道理?”

  青莲这才记起,这间舱已不属于她,心里妒火,便又燃了起来,但她晓得张伯临就在屋里,便要装柔弱,故意可怜巴巴回道:“锦书姐姐休恼,实在是困得紧了,才借用了姐姐的床铺,我这就替你整理好。”

  锦书听她这般讲,就将目光投向了床上,见被褥等物整整齐齐,并无睡过的痕迹,心内疑惑更盛,再一转头,瞧见床角满地的衣裳,忙走过去捡,骂道:“作死的小蹄子,乱翻衣箱作甚么。”

  青莲担心她要开箱,连忙上前把她拉起来,道:“是我寻一件衣裳,才翻了几下,锦书姐姐息怒,我这就捡起来。”

  锦书便朝旁边凳子上坐了,看着她捡衣裳。青莲不敢开箱,自然要磨磨蹭蹭,捡起一件,叠了半晌还在手里,锦书瞧得心急,一把夺过来,三两下折好,一手拿着衣裳,一手就去开衣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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