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4章 不该承受的重

　　“什么怎么样啊？”楚垣夕装傻。老妈虽说不大可能把巴人和小康的高管名单烂熟于胸，但是不可能不知道朱魑。

　　这也是企业家的困扰，通常老爹老妈不可能不关心儿子的企业，只有很少的人能够真正做到超然于物外。像罗玉华，就在一段时间内变成便利店问题专家。巴人集团她老人家是研究不动了，怎么啃都不可能啃得动时代的变迁，只能听年轻人比如李申给她解释巴人是干嘛的，怎么赚钱，但是便利店咱懂啊！不就是个有手机APP的小卖铺吗？

　　这份自信直到小康推出城市宝藏才被打破，好像不止是小卖铺？但是等到康康面世，自信又回到了罗玉华的身上，这不就是猫扑吗？咱年轻的时候也玩过！只是，等妖异都市上线，罗女士感觉要被儿子逼疯，这优惠券还得打怪才能掉？而且有一次她似乎看到别人也在玩这个倒霉游戏，而且一边操作一边叫的声音很大：“破逼优惠券，打你妈的怪！”

　　这一瞬间，年迈的母亲感到自己承受了生命中不该承受的重。

　　总之，楚垣夕相信老妈肯定知道朱魑怎么来怎么去，甚至不排除进行过侦查和摸底的可能，这么猜测并不是认为二老有什么恶意，而是两代人之间对婚姻的关注点肯定存在很大的差异。实际上二老为楚垣夕付出了很多，他是知道的，比如说很好的协调了和亲戚之间的关系，没有让他成为孤家寡人，这就很不容易了。

　　所以，现在为何突然问这样的问题？还能是啥原因？只是，楚垣夕自己并没有想过现在就做出决定。

　　只听老妈说：“林琳不是你公司的合伙人吗？我们姑娘挺清秀的，一点都不像那些网红，卡姿兰大眼睛，额头充得鼓成包，下巴往外弯得跟犁似的，恨不能拢拢地。”

　　“你行了吧你！”楚靖雄用力一撑，站起身子，带着点恼火的样子，使得楚垣夕不得不猜测是不是二老在他回来之前已经PK过许久。“儿子的婚事你别瞎操心了，说不定小光都要领证了只是不跟咱们说。再说你这背后议论人家小姑娘长相，多不礼貌啊？”

　　“哟，还没娶过门能都考虑起礼貌不礼貌了？”罗玉华盯了楚靖雄一眼，扭头跟楚垣夕说：“你到底什么情况啊？有没有跟人家，发展发展？”

　　楚靖雄：“应该问发展到哪步了。”

　　楚垣夕心说看来自己是想多了，他们俩肯定不是PK，意见还挺一致的。而且还是老爸了解自己，也许因为同样都是男的，所以才这么笃定？问题是我们的发展跟您的发展它不是一个发展……

　　“那个，您觉得我应该娶朱魑？您看上她哪了？”

　　罗玉华立刻就被问愣住了，进而想到似乎情况跟讷讷的说：“我，哎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问呢？人家姑娘哪配不上你啊？我跟你说，人家可是优质潜力股！”

　　“妈，我也是优质潜力股。您信不信我上微博说一声征婚，列个不算离谱的条件，应征的从这排到津门？”

　　“看把你给美的！能排到小区门口就不错了！”罗玉华没好气的说：“人多有什么用啊？这年头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可不容易。”

　　楚垣夕恍然大悟，原来老妈考虑的是这个啊。从宏观上讲，婚姻中的双方不能差距太大，否则肯定不幸福，换言之一方不能太强势了，至少要有可比性。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这不是您们干预婚姻自由的理由，因为这个理由简直太糟糕了！

　　因此他反而很放松，大剌剌的葛优瘫往布艺沙发上一靠，慢条斯理的说：“关于婚恋，我能接受的建议是这样的。比如说这个姑娘不好，有什么什么缺点，或者那个姑娘挺好的，有什么什么优点。至于什么门当户对之类的，我这么努力工作就是为了享受到一点点有限的自由。话说咱这房子是不是可以换换了，配不上小康总裁的爸妈啊……”

　　“你别转移话题！”

　　“我不是转移话题啊，再出一期福布斯，我要是不打点打点肯定进前30了，非常苦恼。您住这房子我真怕有人来把您给绑架了啊。也就是国内治安好，帝都首善之区，不然的话您想想，Pony普通家庭都承认自己房子大一点。”

　　“你这孩子！”

　　“行了行了。”楚靖雄慢吞吞的坐下，“我们就是想看你赶紧结婚，结了婚就踏实了。”

　　“我今年才32，还年轻。”楚垣夕仍旧不紧不慢的说。他的生日习惯按阳历走，是2月5号，刚过去没几天；按阴历就是这个晚上，不然为什么叫“垣夕”呢？只是忙于工作根本就没过。这几年不过生日已经成为他的常态了，没有一个春节不需要加班。但是年齿还是要叙的，过了今晚，就没理由自称“三十出头”了。

　　在他32年的生命中，可以简单的总结出一个规律，踏实是因为稳定，稳定就缺少变量。围棋高手都不喜欢过早的在各个局部定型，就是因为每定型一处，未来就少了一个选择权。

　　然而老年人更喜欢安定，这就是为什么全社会都存在催婚问题的原因吧？

　　楚垣夕这么想着，听老妈继续喷他：“年轻？你再晃荡晃荡马上就奔四了！你年轻什么啊？”

　　罗玉华说话间颇有一种需要早晨八点叫起床，结果七点钟就过来掀被子并且告诉儿子已经八点多了的架势。楚垣夕旋即把目光转向楚靖雄，老楚立刻正襟危坐，以非常沉重的口吻说：“小光，你一直在忙事业，不知道我们多惶恐。爸其实理解你——”

　　说到这里楚靖雄突然看到罗玉华的眼神横着过来，连忙改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你过去很成功，但是你现在飞的太高了，高处不胜寒，我们怕你摔死啊！”

　　“什么死不死的，大过节的不会说点吉利话啊？”罗玉华申斥完老公立刻变得温柔起来，柔声说：“你要是犯什么经济错误那我们也没办法，但是生活，一天不结婚你就一天有犯错误的风险！结了婚我们也踏实，你也踏实。”

　　“噢，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不是为了抱孙子啊。”楚垣夕以打趣的口吻说，这个或者说是从容或者说是没当回事的态度使得罗玉华拧起眉头。

　　楚靖雄倒是没感觉到异状，一听这个问题，立刻期期艾艾的说：“到底是孙子还是孙女其实倒是无所谓。”

　　“嗯，让我猜猜，要不是因为确实没有高端人脉资源，是不是哪家豪门的公主都给我介绍几个了啊？可惜，真是可惜呀！”

　　“嘿，你这小子还嘲讽起自己爹妈来了！”

　　“那是因为你儿子理应享有婚恋的自由。”

　　罗玉华怎么可能在儿子面前示弱！“呵？翅膀硬了？我跟你说嘿，你公司做的再大你也是我儿子！别以为平常孝敬我几个钱就可以耀武扬威！”

　　“跟公司没关系，跟钱也没关系，就算我仍然在上班打工，每天996，挣的钱勉强够月光，我也应该有不结婚的自由。这个时代本身就是自由的，您这种观念早就过时了，就算封建时代也有‘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说法呢。”

　　“你还敢含沙射影说我们封建！什么什么我的观念还过时了？我看你小兔崽子就是没憋好屁！你是不是想从花花公子当到钻石王老五啊？电视剧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下贱！”

　　罗玉华自诩为新时代的开放女性，紧跟时代的脉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也就是楚垣夕从小不听话，隔段时间就敢给她这份气受！

　　因此她喷了几句反而强行冷静下来，回到楚垣夕小的时候给他摆事实讲道理的气氛中，“儿啊，你听妈跟你说。你现在拥有多少财富？”

　　“要是现金的话也就……几亿吧。”

　　几亿还是有很大弹性的，两亿和九亿都算几亿。他分红不少拿但是税要足额缴纳，然后个人出资的方式又投出去不少，现在手里勉勉强强不到10个亿。

　　然而老妈说的是财富！而且楚垣夕很明显小觑了自己的母亲，罗玉华对他的财富拥有量有着比较充分的心理准备，因此并没被震到。

　　“我说的是资产。也甭管具体多少了，反正很多吧，我就给你算五百亿。你想想你的感情问题是什么？拿武侠小说话讲，就是你的破绽啊。你算算数，假设有10%的几率翻车，只算10%我这已经很看得起你了，导致公司完蛋，那就是50亿的损失！

　　咱们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大的损失啊？你想想那个下周回国的，他要是娶妻娶贤，他能弄到下周回国的地步吗？”

　　楚垣夕不由得对老妈高看好几眼，这叫神马？这叫“数学期望”来着，学过高等数学的都知道。万万没想到老妈为了劝说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心，这一刻他都有点感动了。

　　“您说的是我可能面临的风险是吗？”为了这份感动，他决定指出一个事实：“甭管是几亿还是几百亿，承受损失的是我，不是您。我一个人承担所有的风险。”

　　“你这个死怂孩子——”罗玉华半晌无语，霎那间回忆起楚垣夕从小到大所有常有理的瞬间，仿佛每一个倔强的楚垣夕都在说：“这些钱不都是我挣的嘛……”

　　当然，母子没有隔夜的仇，因此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春节这天楚垣夕竟然发现老妈拿着个PAD在看选秀出道综艺，真是奇了！

　　“您怎么还爱看这种东西啊？”

　　“这种东西怎么了？”罗玉华呵呵冷笑，“还不是为了你！”

　　楚垣夕心说为我什么？为我选妃啊？我没这爱好好不好？

　　这时楚靖雄终于得到发言的机会：“哎你妈这话可没说错，你公司不是也搞综艺的吗？但是从来不参加选秀出道，所以你妈就觉得是不是你们都不会？这类节目多火啊，没能力参与不就相当于白丢么，她看看也可以帮你参详参详提点宝贵意见不是？”

　　“您这宝贵意见啊，可惜了，我们用不上。巴人传媒不参加选秀出道综艺是因为感觉无利可图或者弊大于利，不是没有参加的实力。”

　　楚垣夕都不知道喷过选秀出道综艺多少回了，对这种形式的弊端烂熟于胸。

　　“啥？无利可图？不能吧？”罗玉华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远有国民锦鲤，近有去年的小作精，这种艺人多赚钱啊？我听说钱都叫经纪公司赚走了，至少赚走一大半，会无利可图？”

　　“您说的对，但是，这是节目方、艺人和经济公司三方合作，出道成团之后经纪公司就没有优先权了，沦为给平台提供艺人的供应商。出了国民锦鲤固然是好，这个我承认，但是就您现在看的这个，《青春有瓜2》，我记得导师朱尼J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说‘节目组并没有给我心理准备，我在一个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入了你们准备好的准备中’，有吧？”

　　罗玉华只得点头，这集她看过。然鹅，尴尬的是：“这段车轱辘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节目组的利益在于炒出热点然后出圈，要拉满节目效果，至于节目里边谁占便宜了谁吃亏了节目组根本无所谓。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剪辑的时候刻意张冠李戴打乱时间线，安排活动的时候可以把有矛盾的人安排在一块逼她们撕逼。总之就是往可预测性的冲突方向导，那对参与到其中的个人，无论导师还是学员，肯定都不爽利。”

　　“这么损呐？”

　　“可惜真能出圈的一般都是意外，比如‘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好好一场rap变成了诗朗诵。”

　　楚垣夕心说这并不算是最损的，因为，设置话题制造矛盾的目的就是为了节目总的热度，节目组根本不介意是一个团整体红还是所有热度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为了节目效果，通过剪辑等等手段把选手的人气给影响了是家常便饭，这才是最缺德的。

　　对艺人来说什么损主意都可以承受，唯一不能承受的是本来应该一起获得人气，结果别人红了没自己什么事。

　　然而对于节目方来说，所谓艺人都是消耗品，无论是红了的还是没红的，因此捧红一个更容易，捧红一个团多难啊？结果就是红的那个背后是远超其他艺人的镜头和热搜，然后用一群人的厮杀讲故事，衬托成功者突围。

　　这就是为什么选秀出道综艺在粉圈内被戏称为“成团即巅峰，出道即失业”的原因。

　　作为炒作方面的强者，楚垣夕分外看不起这种行径。真正成功的炒作是能够出圈吸引新鲜血液，而不是圈内自嗨。这种炒作实际上还是很难出圈，相当于圈内逼氪，存量搏杀。

　　在这种刀光剑影中，每个艺人都要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然后尽量多拿一点。即便是粉丝们被收割了，反正也得到了情感和吃瓜上的满足，但对这门生意，只能留下还比较不完善的结语。

　　“所以说吧，这种综艺您要是爱看呢，也无妨，别动脑子就行了。有这个精神啊，您不如多去帮我给您的老年团吹嘘一波妖异都市，还能让您老姐们多打几张优惠券，多实惠啊。”

　　罗玉华顿时一瞪眼！“我说你个臭小子，有你这么使唤你娘的吗？”罗玉华顿时愤愤不平，“你就不能游戏里给我们直接发些优惠券啊？非得打游戏才能出优惠，烦死了！我玩你那个《乱世出山》还领过一堆礼包呢！

　　还有你这怪物受伤了还会跑，也不说乖乖的老老实实落地成盒，我们老年人满小区绕着楼追着怪物打，受的了吗？我也追不上啊。我跟你讲，有人已经因为打不到优惠券，不去你那买东西了！”

　　楚垣夕霍然起身：“哎呀老妈！你说的可太对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小康上下的运营人都有点钻牛角尖，心说可算找到最近数据有些不理想的原因了！

　　这话得从妖异都市分流小康的用户补贴开始回溯。游戏当然是为了拉近企业和年轻人的距离，强化LBS属性，刺激年轻人之间产生新的社交需求。但此类分流得分得有技术才行，得照顾老用户的情绪，不能把同样的券从直接派发无脑平移到游戏里。那样就不是解毒而是赤裸裸的逼着老用户玩游戏，给用户凭添一重麻烦，换谁都得骂。

　　因此妖异都市的券是重新进行过一重包装的，和仍然在少量派发的老式优惠券有表面上的区别。在这重区别的掩护之下两种券自然是泾渭分明，一种仍旧免费获取，另一种需要有偿劳作，虽然很多年轻人乐在其中。

　　但是对于没有任何游戏欲望的用户来说确实比较消极。设想中，因为做的是本地生活家长里短，用户买的是柴米油盐可乐雪碧，所以这个矛盾可以通过两个途径化解。第一叫做让孩子代打，第二靠小康的完整生态来化解，在其他方面提供更多的服务，增加用户的迁移成本。

　　反正，总是要解毒的，解毒的过程中不可能用户一点感觉都没有，消极因素难以完全避免。

　　但是老妈提到礼包让楚垣夕非常惊讶。

　　正经的游戏无论手游还是端游，都有礼包和礼包兑换码之类的系统，通常是一些游戏内的有价货币或者装备道具之类的。一是用来拉近非R玩家和人民币战士的距离；二是增加老用户的粘性，要脱坑的玩家可能一组礼包就挽留住了也难说，总之是保持活跃。

　　不过礼包对于拉新反而用处不大。

　　小康的运营大多数不是游戏运营所以不懂，这事楚垣夕自己应该有概念才对，结果钻牛角尖了！

　　如果直接以礼包的模式在游戏中发优惠券，倒是能够给游戏拉动一些活跃，但是那又回到普遍派发优惠券补贴用户的老路上去了，所以肯定不能发。至于发游戏道具，小康要做的是全民APP，妖异都市也是以全民级别为目标，游戏道具不能随便发，那会制造不公。

　　全民游戏最重要的是公平，是秩序，是大的着眼点。

　　这就是楚垣夕钻牛角尖的地方，他突然想到道具也可以发！

　　如果只是钻这个牛角尖还没太大关系，关键是此时楚垣夕是听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到好像同时还犯了另一个错误，那就是游戏的趣味性和难度问题。

　　妖异都市的难度，在游戏设计师看来肯定是不太难的，只要玩家正常玩，单挑Boss不敢说，打打小怪爆些优惠券肯定没问题。只有某些特定场景特定条件才会触发比较高难度的怪物，这些怪物掉的是高品质的装备。

　　同时，为了使游戏更有趣味性，怪物不能只会站桩或者警戒范围内出现玩家就一拥而上，那就和现在那些假传奇或者真传奇没有区别了。因此虽然怪物不会像《暗黑2》里的卡拉尼休一样做惊弓之鸟，但是确实设置了逃跑机制。

　　然鹅，可能是太擅长做游戏了，又出现备周则易怠常见则不疑的问题，游戏开发从上到下，从楚垣夕到产经黎士平，就没人认为“怪物会逃跑”是游戏的难度……

　　此时，老妈一言惊醒梦中人，楚垣夕忽然发现这么一看似乎有点自绝于老年人，这肯定不行！

　　对用户来说能叠一张5元券买东西，但是明明有券却拿不到，那就是亏了！而且这也不是游戏的初衷，游戏本身就是要给用户发券的，可以容忍用户因为不玩拿不到券，玩了还拿不到叫做背道而驰！老年用户其实用心玩也是可以解决的，堆嘲讽就是了，但是这个游戏的设计和运营必须跳出游戏领域本身，用户没有义务拥有游戏尝试。

　　想到的很多，用的时间很短，楚垣夕当即兴奋的说：“您说的这个礼包我觉得可行，凡是愿意实名认证的老年用户统统都发加嘲讽的装备就完事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谁是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