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乌桓王城

　　幽州以北，乌桓王城之外。

　　狂风呼啸，黄沙漫天，将整个城池以及外面的大片土地，笼罩在一片飞扬的沙尘之中。

　　虽名王城，却只是大批乌桓人聚居之处，连砖石城墙都未曾建设，只用巨大的粗木设成高高的木栅，建成木墙，将城区与外面分隔开来。城中也只有不到万户居民，但在边塞的乌桓人看来，已经是难以想像的巨大城池了。

　　王城北门外，上千乌桓骑兵排成队列，身穿肮脏破旧的皮甲，手中拿着粗糙的硬弓，不顾狂风卷着尘沙扑面而来，每个人都怒视着北方来的强敌，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在漫天黄沙之中，隐隐看到，那支强大的骑兵正在对面挥动旌旗，可恨的鲜卑人正骑在马上，挥舞战刀，大笑怒骂，拼命侮辱着勇敢的乌桓勇士。

　　一点不错，那是一支强大的军队。看起来足有数千人，个个兵强马壮，身上穿的竟然是塞外少见的铁甲，闪烁着暗淡的金属光泽。

　　没有人知道这些穷凶极恶的鲜卑人是如何弄到这么多的战甲利刃，并穿越茫茫草原沙漠，闯到乌桓人的家乡来偷袭的。乌桓勇士们只知道，近日来，这些凶恶的强盗，已经屠了无数村庄，残杀了无数乌桓勇士和老弱病残，掳去大批女子和孩童，并放火将那些村庄尽皆烧成了白地。

　　想到这里，乌桓勇士们都愤怒得两眼冒火，挥舞着长弓利刃，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和敌人拼个死活。

　　可是那些敌人庞大的数量和装备，实在是令人胆寒，让愤怒的乌桓人也迟疑不前。偏巧乌桓人的首领，丘力居大人前些日子已经率领大军出征，去汉地帮助汉人的皇帝作战了，听说他们的对手是一个汉人的大王，手中也有大批兵马，因此丘力居大人才会让乌桓军精英尽出，以免后力不继。若非如此，这几千鲜卑骑兵，又怎么能放在乌桓勇士的眼里？

　　在王城之中，乌桓的百姓们都躲在高大的木栅后面，用恐惧的目光远望着漫漫黄沙中的强大敌军，一面大声呐喊，为自己的军队鼓劲助威。

　　他们的军队，只有一千多人了，这些人还都是从远近各个村落拼凑出来的，基本上是能上阵的都在王城门外，若是这些人还不能保住王城不失，只怕剩下的人，更是没有抵挡之力。

　　率领他们的，是一个身材强壮的乌桓将领。在他身上，披着破旧的铁制铠甲，一头乱发在风中飘舞，望向远处的敌军，满眼都是恐惧愤怒之色。

　　身为乌桓勇士，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守城，甚至连城墙都不愿建起。他们只会骑着战马，用利箭和战刀将所有的敌人斩杀干净，并抢光他们的财物和女人。可是一旦这样的命运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却让乌桓勇士们感到不知所措，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同样在风中乱发飘舞的，还有在北方与他们遥遥而立，漫天风沙中的大军的首领，鲜卑人慕容部的领袖，鲜卑中郎将慕容林。

　　骑着高头大马，立于战场之上，身后是剽悍的本族骑兵，鲜卑眯起眼睛，穿越过天空中飞扬的黄沙，遥望对面的乌桓骑兵，沉声道：“郭先生，是不是该出击了？”

　　在旁边，骑着战马的郭图冷冷一笑，阴声道：“请将军少安毋躁，先让投石机给敌方一个教训！”

　　随着他的示意，强壮的鲜卑士兵推着十余部投石车，缓缓来到两军阵前。占据数量优势的鲜卑骑兵迟迟不进攻，就是在等着这些攻城器械造好，给予敌方猛烈的打击。

　　数十个汉人工匠守在投石车旁边，指挥着鲜卑士兵将沉重的巨石搬上投石车，让他们用力绞动绞盘，将粗大的牛筋拉到最紧，遥遥对着乌桓军队。

　　看到前方的鲜卑人在搞什么东西，乌桓骑兵都有些纳闷，心中惴惴不安。那乌桓将领更是一阵心慌，看着那些样式古怪的大车，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升起。

　　“放！”一声响亮的大吼声从投石部队总指挥慕容化雨的喉咙中发出，轰鸣声随之响起，十余块巨石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穿越漫天黄沙，远远落向对面的敌军。

　　王城外的乌桓骑兵仰起头来，傻傻地看着那凌空飞来的巨石，张大了嘴，没有人能想到，这么大的石头，居然能飞得那么高。

　　呼啸声中，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乌桓骑兵的队列中，将几名骑兵连人带马，砸翻在地。惨叫与嘶声，迅速在整个队列中响了起来。

　　巨大的冲力，让那些强壮的战士和好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头栽倒在地，筋骨都已经被砸断，鲜血和脑浆洒满地面，染红了黄沙。

　　士兵们立即慌乱起来，战马惊慌地嘶叫着，到处乱蹿，躲避着头上落下的巨石。整个乌桓骑兵队列，迅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石投得太远，一直砸到骑兵后面的木栅之上，将那木制的城墙，砸出了一个大缺口，碎木狂飞，拍倒了木栅后面的十余名乌桓百姓，呐喊助威声戛然而止，换成了惨叫惊呼之声。

　　在城中，乌桓族的老弱病残纷纷后退，惊怖的眼神远望着北方不断飞来的巨石，口中喃喃祈祷，那拥有强大力量的敌兵，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恐怖妖魔的化身。

　　看着混乱的战队，乌桓将领心中一片惊怒。按这种打法，用不了多久，敌军就能把自己的部下大都砸翻在地，而且以这样混乱的部队，如何能抵挡得住敌方千军万马的冲锋？

　　“是乌桓勇士的，跟我冲，杀光鲜卑狗！”厉声嘶嚎在战场上空响起，乌桓大将挥舞着锋利的钢刀，大声怒吼，眼中射出熊熊烈火，怒视着自己惊慌的部下。

　　无尽的恐惧化为了疯狂的怒火，乌桓战士们放声嘶吼着，跟随着自己的将领，拍马狂冲，直向北方的强敌杀去！

　　黄沙漫天，在茫茫大地上，一支凶悍的骑兵，打马如飞，拼命地挥舞着弯刀长弓，冲向自己部族的死敌！

　　看着那支冲杀而来的敌兵，慕容林满是风尘的粗糙面庞上，露出了兴奋的微笑。他的手，已经握住了自己战马上挂着的那支武威王赠送的强弩。

　　投石车仍在不停地发射，将狂冲中的骑兵们砸翻在地，人仰马翻，撞倒了后面的骑兵，让乌桓骑兵变得更加混乱。其他的骑兵却仍在大声怒吼，挥刀冲向越来越近的敌军。

　　鲜卑战士，端坐马上，列着整齐的阵势，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沉默地迎接冲来的敌兵。

　　郭图轻蔑地冷笑着，高高举起右手，在他身边的传令兵立即高喊道：“强弩准备！”

　　如波浪起伏般，鲜卑战士纷纷擎起强弩，对准前方冲来的敌军。

　　当乌桓人的战马冲进射程之内，郭图一挥手，传令兵大声喝道：“第一排，放箭！”

　　如狂风呼啸，嗖嗖声中，漫天箭雨射向对面狂冲而来的骑兵。乌桓战士们惨叫着，纷纷跌落马下，更有许多战马中箭跌倒，惨嘶着将身上的乌桓勇士摔了下来。

　　这一波射击，就让乌桓人损失了上百骑兵。

　　在传令兵的大声命令下，处于最前面位置的鲜卑骑兵射出弩箭，不声不响地拨马后退。在他们后面，第二行的鲜卑骑兵勒马上前，在他们身边越过，擎起弓弩，遥指前方的敌军。在弩箭尖端，散发着冷冷的寒光。

　　第二波攻击如期到来，人喊马嘶声中，无数骑兵跌落马下，挣扎着爬不起来。

　　利箭袭来，插入乌桓大将的甲胄，鲜血迸流。剧痛和恐惧化为悲愤的狂呼，那强壮的将领，挥舞着战刀，大声嚎叫着，冲向敌军中央大旗下，那明显是首领的鲜卑战士。

　　慕容林眼中兴奋的光芒一闪，随即又变得黯淡无光。眼前这敌将，已经受了箭伤，就算自己上前挥刀将他斩杀，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他举起手，无趣地扳动机簧，弩箭射出，穿越长空，在那乌桓大将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他不屑于杀受伤之人，处于兴奋中的鲜卑战士们却并不肯放手，霎时间，十余枝利箭穿空而过，重重地射在那冲在最前面的敌将身上，霎时穿透铠甲，鲜血狂涌而出。

　　乌桓大将沉重的身体，轰然向后倒下，落在地面上，砸得尘土飞扬。鲜血从箭孔中流出，染红了地面。

　　在经过几轮漫射之后，能冲到慕容林面前的乌桓骑兵，不过百余骑。

　　慕容林拍马越阵而出，闯进敌军骑兵队中，挥动钢刀，狠狠一刀，将最前面的敌兵砍于马下。

　　跟在他身边的亲兵一拥齐上，发出狂暴的嘶吼，挥舞着新佩的锋利钢刀，围住那些人单势孤的乌桓骑兵，乱刀砍下。

　　愤怒到了极点的乌桓骑兵垂死反扑，用尽力气将铁刀砍向敌兵，可是那些凶悍的敌人身上穿的都是坚固的铁甲，即使是被他们砍落马下，还是没有受什么重伤，反是困兽犹斗的乌桓骑兵，被利刃斩在身上，轻易地撕裂了皮甲，给予他们致命的创伤。

　　不过片刻功夫，冲到鲜卑骑兵阵前的乌桓勇士，已经死伤殆尽，满地一片狼藉，到处横尸就地，鲜血殷红。

　　茫茫大地上，那些被受伤战马摔落马下的乌桓士兵，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前方被消灭的战友，沾满血污的脸上，一片死灰之色。

　　兴奋的狂呼自鲜卑骑兵口中发出，数千匹战马狂奔而出，直冲向乌桓人的王城！

　　残存的乌桓战士们站在战友和战马的尸体当中，徒劳地挥动着战刀，敌军却如同漫天乌云般，直冲而来，迅速将他们淹没在大军之中。

　　投石车仍在不停地投出巨石，砸在前方乌桓王城的木栅上。木制的城墙一片片地被砸倒在地，城门轰然倒塌，在鲜卑铁骑之前，已经没有任何遮蔽！

　　风沙漫天席卷而来，乌桓人老弱病残，站在冲入王城的风沙之中，手中握紧能找到的任何武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慷慨赴死的悲愤，昂然面对着呼啸而来的鲜卑铁骑！

　　战马奔驰，天地震响。庞大的军队如滚滚洪流般，疯狂地冲入乌桓最繁华的王城之中，将一切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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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乌桓人的首领，大人丘力居，正在拼命地率军向家乡方向赶去。

　　前两天，他就听到有谣言说，鲜卑人正在自己家乡烧杀掳掠，就象自己在汉地做的那样。

　　对于这种话，丘力居根本不信，还斩杀了几个散布谣言的小兵，阻止了恐慌在军营中蔓延。

　　可是当几个拼命打马逃到汉地，向他报信的乌桓骑兵来到他的帐中时，丘力居已经是不能不信。他坐在帅位上，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费了好大劲才明白过来，忠于刘沙的那一支慕容鲜卑，已经受其指使，从后面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当这个消息传开，乌桓远征军就象炸开了锅一样，人声鼎沸。每个乌桓士兵脸上都消去了在汉地奸淫掳掠时的兴奋笑容，满脸的恐慌，向同伴大声询问着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远征的士兵已经彻底消失了士气，就是丘力居本人，也不能忍受自己的王城受到威胁。因此，他当机立断，率领远征军，踏上了返回家乡的归途。

　　每个士兵都在拼命地赶路，不知道自己的家乡是不是已经遭到了那些卑鄙的鲜卑人洗劫。一些已经得知自己的村落被烧成白地的乌桓士兵整个崩溃，被同伴绑在马上，哭骂着跟随大军驰向那已经消失的家乡。若不是还想着报仇雪恨，恐怕已经有人要发疯自尽，追寻自己被杀害的亲人而去。

　　军列之中，丘力居遥遥望向北方，满心的忧虑惶急，不知道自己这样拼命地赶回去，还能不能救回自己的王城，和自己的那些爱姬幼子，让他们免遭鲜卑人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