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丧钟为谁而鸣

　　世界分为两种。

　　一种是认知之内的世界，另一种是认知之外的世界。

　　六大陆、已探索海域、未开发海域、假想大陆群、黑暗海域、黑暗大陆。

　　真正意义上的世界，是由这些组成的。

　　但每一个「世界部分」都会被一条界线划分开来。

　　这种界线可以代表禁忌、可以代表危险、亦可以代表隔绝……

　　人类对于现今世界的认知，正是由界线划分出来的结果。

　　而界线可以划分世界，亦可以划分地区。

　　便如眼前的守界植物，便是某种界线的体现。

　　它的存在……

　　是有必要的吗？

　　东·富力士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始终得不出一个结论。

　　对于整个黑暗大陆而言，他实在过于渺小。

　　渺小得像是一个人体内并不起眼的细胞。

　　他无法论断守界植物的存在意义，可他知道黑暗大陆的生态圈复杂程度令人难以想象，其混乱程度更是不能用常理论之。

　　要如何在这种混乱中寻找到一丝秩序，或许就是守界植物的存在意义？

　　答案无从得知。

　　东·富力士的目光从某个方向收回，转而静静凝视着横卧于山坡之上的粗壮树根。

　　这条界线能够划分地区乃至于生态圈，却阻拦不住人类的脚步，以及更多拥有智慧的其他生物。

　　嗒嗒——

　　东·富力士走到粗壮树根前，抬手从寄生于身体表面的「地衣」之上撕扯下一条似脉搏般平稳跳动的藤条。

　　“……”

　　在树根前顿足数秒，东·富力士忽的将手中藤条抛向空中。

　　刹那间，以界线为存在意义的树根突然沸腾变化，一条条触手于沸腾现象中诞生，继而蔓延向被东·富力士抛到空中的地衣藤条。

　　而东·富力士则是无所畏惧的迎面走向那已经变成沸腾液体般的树根。

　　只见那抬升沸腾的树根竟是主动张开一个可以让东·富力士跨过去的空洞。

　　与此同时。

　　向上攀升蔓延的密集触手将那地衣藤条吞噬掉，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回缩到地面，变回原先的树根状。

　　这个时刻，东·富力士已然迈过界线，踏入伫立着众多珊瑚状岩石的地区。

　　他没有回头去看树根状的守界植物，而是认准一个方向迈步前行。

　　他要见见那群正在这条路线上行进的人类。

　　穿行于众多珊瑚状岩石之中，能明显感觉到地势的变化无常。

　　有一段路陡峭难行，可几百米后又是一处下坡路线。

　　这种路线变化周而复始，就像是一条不停上下起伏的波浪线。

　　阳光透过珊瑚岩上的镂空岩洞，以千奇百怪的光状投映于岩地之上。

　　队伍众人穿行其中，一路而来并未遇到任何生物。

　　尽管如此，众人在行进途中也是时刻保持警惕。

　　如今已然走过多处地区，对于辽阔这个名词有了新的体会。

　　眼下正在跋涉的珊瑚状岩区，亦是一个可能需要最少半个月时间才能跨越的地区。

　　莫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快点遇到一个具备交流可能性的生物。

　　队伍稳步前行。

　　直至黄昏时分，队伍在途经一处高达数十米的镂空珊瑚状岩块之际，忽然间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滴答声。

　　“嗯？”

　　众人眼中闪过一缕异色，飞快对视了一眼。

　　康宰率先问道：“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有。”

　　“很小的声音，听着像是摆钟发出来的。”

　　“确实像摆钟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他们都是听到了那微弱的摆钟声。

　　莫尤蹙眉道：“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不要大意。”

　　“知道，这种事哪用得着你来提醒。”

　　康宰的眼神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对于已经见识过黑暗大陆恐怖之处的他们来说，别说是摆钟发出来的滴答声，哪怕就是一颗小石子滚落山坡时发出来的声音，都值得他们去注意和警惕。

　　比司吉想了一下，提议道：“保险起见，先把耳朵堵起来，或者先去念空间避一下。”

　　只是听到不知从哪而来的微弱滴答声就如此提议，并非因为比司吉是惊弓之鸟。

　　而是黑暗大陆本身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定然要奉行小心无大错的行事铁则。

　　“嗯，去念空间吧，正好休整一下。”

　　莫尤非常赞同比司吉的提议。

　　在特定环境下突然遇到来历不明的声音，这种事情即使放在六大陆也需要高度警惕。

　　毕竟有些放出系或操作系念能力者就是以「声音」为发动条件……

　　比如原著中的旋律。

　　她是放出系和操作系的双系念能力者，仅凭演奏出来的乐器声就能造成操作系效果。

　　有这般鲜明的参照例子在，必然是要去提防这突然冒出来的摆钟滴答声。

　　念到此处，莫尤操纵着时刻准备好的一个影子单位，很快就在脚边具现化出一个通往「影世界」的通道。

　　“进。”

　　莫尤飞快催促道。

　　桑比卡闻言，当即健步迈向影空间通道。

　　她是整个队伍中最需要被保护的人，所以每次紧急避险的时候，都是由她第一个进去影空间。

　　但不知为何，她迈了两步便突然止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也在这时，莫尤注意到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滴答声竟比刚才清晰了不少，而后又看到桑比卡的异样，心中顿感不妙。

　　“是类似操作系的能力吗……”

　　莫尤脑海中飞快掠过旋律的身影，眼神变了变，连忙看向其他队友。

　　却见所有人都是跟桑比卡一样面露呆滞之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般现象顿时令莫尤心头震动。

　　仅是隐约之间听到了滴答声，结果就直接陷入这种状态？

　　那这样的能力未免太霸道了吧？

　　要将他们送进念空间，还是找到声音的源头？

　　或者除念……？

　　不行，除念次数只有三次，根本不够用。

　　而且还不清楚这声音的能力效果是什么。

　　就在莫尤飞快思忖对策时，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康宰忽然跪倒在地，然后朝着他猛然磕了一下头！

　　咚！

　　伴随着一下沉闷声响，坚硬的岩地顿时被康宰磕出了一个缺口。

　　“？？？”

　　莫尤被康宰的突然磕头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不等他反应过来，康宰又是重重磕了一下头，刹那间碎石飞溅。

　　要不是有缠绕于身的念气防护，就康宰这磕头时的凶猛气势，怎么着也得将额头磕出一道口子来。

　　莫尤随之意识到康宰的磕头举动更像是在自残……

　　“应该是那滴答声的操作系能力效果吧，只是在达成能力条件之后，竟然不能撤销被操控目标的念气状态，而且操纵自残的方式有点儿戏。”

　　看着康宰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的自残举动，莫尤对那滴答声的忌惮反而是降低了不少。

　　不能撤销被操纵目标身上的念气，就说明能力效果并非强制型，而是更倾向于暗示型。

　　相较于能直接抹除目标意识的操作系强制型能力，暗示型能力更具挽救空间。

　　莫尤没有立刻阻止康宰磕头。

　　因为康宰此刻虽然是在自残，但有念气的保护，一时半会不用担心安全。

　　他保持警惕之余，关注着队伍其他人的状态。

　　兴许是那滴答声所带来的能力效果开始发动，除却康宰之外的其他人，也是开始了各种形式的自残举动。

　　只不过大伙儿的身上都有一层「坚」作为保护，且自残的方式颇为儿戏草率，因此暂时不用担心安全。

　　同时，莫尤注意到那在耳畔回响的滴答声变得越来越大，且频率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为何——

　　莫尤从那频率变快的滴答声中感受到了一股急躁的情绪。

　　“是因为看到我没中标吗？”

　　听着那越来越响亮的滴答声，莫尤一边关注着队友们的状态，一边企图找出声源所在的位置。

　　他没有过多的去深究自己不受声音影响的原因。

　　想来应该是「人类群星闪耀之时」的精神韧性效果吧。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享受到精神韧性所带来的收益。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出那藏在暗处的不明物。

　　莫尤决定险中求，集中精神，努力分辨着声源方向。

　　滴答、滴答——

　　那声音愈发暴躁，像是要将所有的不满情绪塞到莫尤的耳朵里。

　　可不管声音如何变化，莫尤始终不受影响。

　　186%的精神韧性能让他免疫来自滴答声的操纵能力。

　　“找到了。”

　　随着滴答声的存在感越发强烈，莫尤终于确认了传来声音的方向。

　　只不过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不动声色控制着用「隐」消除痕迹的影子悄悄摸向声源处。

　　此时。

　　天地间的最后一抹余晖覆在随处可见的珊瑚状怪岩之上，数量众多的镂空洞口将橘红色光辉塑造成化作千奇百怪的光球，斜斜映照于地面之上。

　　一道身影从橘红色光线里一掠而过。

　　身影的体积约莫篮球大小，上身是被一条条指粗枝条环绕的小型古朴摆钟，那正在左右晃动的摆锤下方闪烁着诸多砂砾般的光点。

　　且摆钟下方，竟是一个椭圆型的铜制底座，被一根根细长的机械脚托起来。

　　如果只看下半部分的话，只以为是某种较为特异的螃蟹。

　　莫尤一行人所听到的滴答声，正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它在映照着斑斓光球的珊瑚状岩石内部里快速穿行，底座上的摆钟内的摆锤正在急速晃动，所发出的滴答声越来越急促。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它的确表现得有些急躁。

　　至于原因——

　　也确实如莫尤所猜想的那样。

　　因为滴答声无法对莫尤产生效果，于是它变得急躁。

　　为了控制住莫尤，它加快了摆钟声的频率，并且朝着莫尤那边靠拢过去。

　　而它的这个举动反而是暴露了自身的位置。

　　莫尤通过影分身的视野看到了这个勉强可以称作摆钟的不明物，随即毫不犹豫操纵着影分身从背后对摆钟发起袭击。

　　摆钟的移动方式跟螃蟹很像，且速度颇快。

　　但它显然没有意识到影分身的接近，当影分身的攻击临身之后，它才堪堪反应过来。

　　而这个时候就算反应过来也没有意义了。

　　影分身一拳打在摆钟身上。

　　咔嚓！

　　受此攻击，那被枝条环绕的摆钟骤然间四分五裂，其内闪烁的诸多光点如同砂砾一般飘落在地面上。

　　原本托着摆钟行走的椭圆型底盘则像是突然失去动力一般，向前踉跄几步就缓缓歪倒在地。

　　操纵影分身击碎这个摆钟不明物后，莫尤飞快看向队友们。

　　只见康宰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之后突然不动了。

　　其他人亦是如此，皆是停下了自残的举动。

　　“应该解除了吧……”

　　看着众人的变化，莫尤心想之余，只能等待最终结果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轻微风声从上方传来，却是一个人形身影从空中径直落下来。

　　莫尤瞳孔微缩，尽管没有感知到任何杀意，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击的准备。

　　然而那道身影丝毫没有攻击莫尤的意思，而是头部着地，像是一根葱直挺挺栽在地上。

　　“人……？”

　　莫尤心头一惊，凝神戒备看着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人。

　　对方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藤蔓，就是脸庞也被覆盖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勉强能看出对方是一个人类。

　　只是这个人为何要以脑袋着地的方式登场？

　　未免新奇了点？

　　忽然，莫尤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难道这个人也受到了摆钟声的影响，然后采取了高空坠落，以脑袋着地的自残方式？

　　假如他刚才提前一秒解决掉摆钟，也许这个人就不用这样了吧？

　　不对——

　　现在该考虑的，是这个人的来历。

　　会是黑暗大陆的土著人类吗？

　　莫尤思绪飞快转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人。

　　在感到警惕戒备之余，却是有点惊喜。

　　他现在急需情报。

　　这个从天而降的人，便是一路追寻过来的东·富力士。

　　也确实如莫尤推测的那样，刚追来这里的东·富力士也被摆钟声操控了，然后采取了「跳楼式」的自残方式。

　　现在，他有点尴尬……

　　“我这是在……干嘛？”

　　旁边传来康宰的茫然声。

　　莫尤斜眼瞥了下康宰，热心解答道：“在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