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异乡之人
阿拉加斯山的「传送神字」一旦激活，只会将人送到镌刻着坐标的甬道里。
而眼前这群凭空出现的人，显然是以另一种方式进来的。
莫尤断定始作俑者是此刻倒悬于洞顶上的不明生物体，但是并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捕食？
既然以普通人为目标，那大可没必要这么麻烦，所以可能性很低。
玩弄？献祭？
信息实在太少了，莫尤摸不准脉络，只能在暗处里静观其变。
“一百人，有一个是念能力者。”
莫尤观察着那群正在大喊大叫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人群中唯一的念能力者。
是一个留着中分头发型，眼睛细长，看上去肤白肉嫩的胖子。
套在他身上的那件白衬衫似乎是尺码小了，勒得肥肉几欲撑爆纽扣的封锁。
若非那萦绕于身的念力在一群普通人之中如同鹤立鸡群般显眼，恐怕莫尤很难在短时间内注意到这个胖子的存在。
“基本功很好。”
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胖子身上的缠，莫尤暗自上心。
主要是这个胖子的年龄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但基本功很扎实。
从这点表现可以得出两个最基本的信息。
这胖子——
大概率不是野路子出身，而且极有可能已经拥有成熟的念能力。
暂时性收回目光，莫尤转而望向那倒挂在洞顶的不明生物体。
已经过去好几分钟，这个不明生物体就像雕塑一样，掩去气息，一动也不动。
平地上。
人群的情绪如同绷直的橡皮筋，随时都会断裂。
任谁遭遇到这种事情，都会难以保持冷静。
更何况这里有近百人，在从众效应的影响之下，这种由恐慌引起的情绪让他们变得更加敏感多疑。
只有少数几个人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企图获取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惜普通人对念能力一无所知，认知上的天然缺失会限制他们寻求解决方法的能力。
糜稽也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
不同于那些对念能力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糜稽作为念能力者，不需要收集太多信息，也能肯定是某种念能力将他送来这里。
而比起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心中更顾虑的是将他送来这里的未知念能力者。
因为他是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瞬间送到这里……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奇犽利用亚路嘉的能力将他送到这种鬼地方。
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亚路嘉已经被关禁闭，而且伊尔迷哥哥在奇犽的脑袋里插了针，让奇犽失去了任何跟亚路嘉有关的记忆。
可这种猜测的诞生，也恰恰表明了糜稽对于将他送来这里的念能力者的忌惮之意。
“该死。”
突逢变故的糜稽习惯性咬着拇指，眼珠子左右飞快挪动，时刻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吵闹声实在让他心烦意燥。
“在家里蹲太久了，要是能定期去完成委托，我也不至于连一个绝版游戏卡带都买不起。”
糜稽用力咬着拇指，在心里不停埋怨着：“如果有足够的钱，我根本不用出门，只要让卖方将卡带邮寄过来就行了，也就不用在这里忍受一群白痴的大嗓门。”
实际上，如果席巴或者家族内其他成员愿意借糜稽钱的话，那么糜稽也就不用出门想办法贷款。
不出门贷款的话，也就不会遭遇这种事情。
糜稽自个儿也明白老爸为什么不愿意借钱给他，无非就是想让他分点心思在委托上，那样至少不会为钱而发愁。
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糜稽可以埋怨自己，却不敢埋怨自家老爸。
“先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
收敛无意义的思绪，糜稽扫了一眼周围其他人。
全都是不懂念的普通人，如此一来，他在这里的存在感简直是瞬间拉满，就差在头上顶着一个靶子了。
虽然有产生收起「缠」从而伪装成普通人的念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他整个人都被送进来了，这种情况再去伪装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固然有被首当其冲的风险，但时刻保证自身的防备能力更加的重要。
“这是……某个遗址吧？”
糜稽看向了远处笼罩于绿光之中的地下城遗址，眼睛闪烁了几下。
对于有些人来说，在历史长河中保留下来的遗址，是一种无法估量价值的文明瑰宝，但对一些人来说，诸如眼前这种遗址也可以是能够换来很多财富的筹码。
糜稽显然是后者。
所以在看到那遗址之后，尽管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但心中却涌现出了一股贪婪。
那里面应该有很多值钱货吧？
只要拿出去卖掉的话，也许就能入手那个索尼克绝版游戏卡带了，甚至还会有一笔充裕的宅家资金。
念到此处，糜稽眼中涌现出光泽。
周围的人仍然在大吵大闹，但明显不如最开始那般闹腾。
有一部分人将心思放在了地下城遗址上，从而产生了和糜稽相同的念头。
在他们的眼中，那在幽冷绿光中伫立的地下城遗址，等同于是一笔巨大的潜在财富。
哪怕是从上面撬下一小块肉，也极有可能缓解目前的艰难境况，甚至峰回路转，萌发崭新的人生。
那在心中滋生出来的贪欲，渐渐压过了恐惧。
有胆子比较大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朝着遗址走去。
这个人是一个赌徒，因为好赌成性而败尽家财，妻离子散，最终行至末路。
“钱，只要给我一点钱，我就绝对能翻本！”
在被强制性送来这里之前，他为了翻本而抢劫杀人，可抢来的钱太少了，根本无法满足他的念头。
本想干一票更大的，却莫名其妙来到这里。
现在看到了地下城遗址，他仅存的念头就是搞到很多钱。
这个赌徒的举动，自然瞒不过其他心怀鬼胎之人。
但没有人出声警醒，反而各自寻准一个方位，偷偷摸了过去。
“地儿很大，先到先得。”
膨胀的贪婪欲望压灭了恐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行动起来，朝着地下城遗址靠去。
这一幕被莫尤看在眼里，不由得眉头微微蹙起。
如果是那个念能力者朝地下城遗址靠拢，那么莫尤并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艺高人胆大。
可这群普通人凭什么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进去地下城遗址？
明明几分钟前还那么惊慌失措……
莫尤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任由他们进去的话……”
看着那群普通人分散着朝地下城靠拢，莫尤眉头缓缓皱起。
城内肯定还有受到死念操纵的盔甲尸体和抱头人体雕像，就这群普通人进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中性声音。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莫尤却丝毫没有转身的打算，而是第一时间看向那倒挂在洞顶的不明生物体。
没有转身做出应对的原因在于——
隐于他处的影分身所补足的背后视野之中，并没有任何东西的存在。
虽说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同时，莫尤能感受到那不明生命体望过来的视线。
“……”
沉默看着那不明生命体，莫尤暗自警惕。
上次接触的时候，尽管对方没有表现出敌意，而且还送了他一颗眼珠子，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多点心思，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倒挂于洞顶的不明生物体，也就是玛门。
他看向藏于墙角之后的莫尤，黑曜石般的眼睛深处浮现着些许惊诧之意。
他惊讶于莫尤会在这里，同时不允许莫尤破坏他的重要进食。
“什么也别做，这不是请求，而是告知。”
玛门的声音再一次传入莫尤的耳朵里。
只是第二句话饱含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莫尤眼神一凝，已然能确定这群人就是不明生物体送进来的，并且还可能对这群人施加了暗示型的操作系能力。
遗址内还有数量不明的盔甲尸体和抱头人体雕像，让这群人进去遗址，就跟送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但这件事似乎对这个不明生物体很重要，所以才会特意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你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莫尤并未贸然行动，而是压低声音隔空问道。
他不知道对方能否听到，只是尝试性的抛出一个或许能得到更多信息的问题。
而玛门不仅能以某种方式将声音直接送进莫尤耳朵里，还能隔着一段距离听到莫尤那压低的声音。
“我是异乡者，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能自己选择的机会。”
玛门的回答在莫尤耳边响起。
“选择的机会……？”
莫尤眉头微皱，眼角余光望向了那群进去遗址的人，隐约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选择机会，恐怕是将这群人送来遗址。
于是便有两种选择方向摆在这群人的面前。
一种是将重心放在脱困上，那么就有可能会像上次那样，等时间一到，所有人都会被传送出去。
另一种是进去遗址内探索，虽说会时刻承受着来自盔甲尸体和抱头人体雕像的威胁，但也有一定的概率搜刮到值钱东西。
明面上是如此，但是……
“可你‘控制’了他们。”
莫尤迎向玛门望过来的目光。
从这群人的前后反应来看，明显是受到了操作系能力的影响。
既然是控制，又何必拿「选择」来粉饰。
“呵……”
面对莫尤所挑明的事实，玛门回以蕴含嘲讽意味的冷笑。
但也许是想到了莫尤的特别身份，他还是回应道：
“控制他们的不是我，而是贪婪和欲望。”
“……”
莫尤沉默之余，眼神微微一变。
贪婪和欲望……
仅凭这句回答，他就能结合前面的判断，从而得出一个非常接近答案的结论。
毫无疑问是暗示型操作系能力。
以贪婪和欲望去诱使他人做出选择，也以贪婪和欲望去掩盖各种潜在的危机。
问题是——
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单纯是为了让这群人去死，那直接出手便是。
莫尤可是见过这个不明生物体的澎湃气场。
单凭那显现气量的总数，就能发挥出可观的战力。
而场内这群人，除了那个胖子念能力者之外，只要这个不明生物体愿意，一根手指头就能解决掉所有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特意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和动机的。
莫尤沉默思索着。
洞顶处。
玛门看了眼已经走进遗址内的众人，便是伸展翅膀，径直飞向莫尤。
注意到玛门的动向，莫尤暗自警惕。
「坚」
顾不上会被那个胖子念能力者察觉到，莫尤当即最大限度释放出念力，旋即紧紧缠绕于身体之上。
玛门并不在意莫尤的反应。
作为一个异乡来者，他一直恪守原则，从未真正的杀害过人类。
他历来所做之事，不过是让人类更加肆意的释放天性罢了。
“你们人类的天性一向如此，伱想否认这一点吗？”
玛门缓缓落在莫尤身前数米远，光滑而苍白的脸庞上毫无半点情绪。
莫尤注视着玛门，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你想否认你用能力影响他们的事实吗？”
“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只是加快过程罢了，事实上，他们应该感谢我。”
玛门收敛翅膀，缩于身后，平静道：
“是我给了他们一个珍贵的机会，爱慕虚荣而肩负高额债务之人，或许能借助这次机会得到足以偿还债务的金钱，滥赌成性而穷途末路之人，或许能借助这次机会重获新生，明白了吗？”
“……”
莫尤当然听明白了。
控制这群人的，不是这个不明生物体，而是迫在眉睫的处境，是人类的欲望和贪婪。
但同时也是这个不明生物体创造了一个能让这群人受到控制的局面。
“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声。
莫尤不用派影分身去查看也知道是有人遭到了盔甲尸体或抱头人体雕像的攻击。
玛门无视惨叫声，目不转睛看着突然沉默的莫尤。
从始至终，他身上的气场之中没有半点恶意，哪怕在谈及那群普通人所面临的局面时，也并未显露出半分恶意。
他除了要阻止莫尤干预进食，也很好奇莫尤是怎么重返遗址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
“跟上次一样。”
莫尤并未遮掩，只是回答得有点取巧。
但玛门对整个遗址内的机制知根知底，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浮现出人性化的惊奇之色。
“你激活了‘管道’？这么说，你学会了‘契’？”
“契……？”
莫尤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