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三 亡灵之战，阴影城移民的“神国”

　　一“史丹同志，你现在面对的是民政保障首席委员阿丝娜”，少女拍开史丹抱向腰间的手，挑着眉头嗔道：“不是你的阿丝娜！”

　　史丹苦着脸说：“还以为你是来问候我的呢，结果还没下班吗？”

　　再脸色一正：“是，阿丝娜同志！”

　　夜色已深，贝塔城西北面，原本“移民学习班”所在的区域，大片仓库式建筑依旧灯火通明。

　　史丹陪同阿丝娜，乘着马车行驶在连接所有建筑的大道。喧哗的人声自建筑里传来，甚至胜过了冒险者区域的动静。

　　“阴影城移民白天还不怎么适应，都是蔫的，到了晚上精神特别好”，史丹叹道：“你说到的人手问题，在我这里也很突出啊。移民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六万，这里的营地都快塞不下了，西面的移民区也必须继续扩建。”

　　“基建团都在忙军事设施，只能调动贝塔城市民，给冒险者发放城建任务，那一摊也得安排不少人手进行管理。这边的营地，每座营房三千多人，只有几十个费共成员照料，具体事务全靠市民，根本抽不出精力发展组织。”

　　“从管理对象里选人辅助管理的办法，在阴影城移民身上也不好使。他们来自一个地方，彼此都很了解，不仅起不到积极作用，还会引发更多冲突。”

　　这里的营房跟农场建筑差不多，上万平米的占地面积，地下一层地上三层，类似军营甚至监狱的布局，每一座都容纳了三四千人。

　　阿丝娜倾听了一会营房里的人声，赞扬道：“移民们很开心，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啊。”

　　史丹嘿嘿笑道：“我不过是严格执行移民工作会议作出的决策，这是总枢机和大家的功劳。”

　　李奇从风暴群岛回来后，将移民事务当作至关重要的大事来抓，大小会议开过十几场，拟定了非常详尽的管理办法。

　　本着将阴影城移民转化为费共人民的宗旨，他们将接受比最初那些奴隶更严格的教育，必须在临时营地呆上一个月。

　　介绍大陆的形势，神陨高原的现状，学习必要的语言和文字。在此基础上，详细了解费共在神陨高原实施的《赤红法令》，明白费共对他们的安排和期许，以及未来将过上怎样的生活，这些都贯穿在“五讲四美”的思想教育里。

　　所有移民在这里被打散了原有的联系，抹掉了以前在阴影城的身份标签，甚至家庭都被拆散了。除了六岁以下的小孩由母亲陪同，分在特殊区域外，其他人全按照年龄和男女分组，过起了二十人共处一室的集体生活。

　　史丹又叹道：“可惜战争打乱了很多计划，我们不得不让移民一边接受教育，一边也为战争出力，这让移民的思想状况不太稳定。现在他们总体还是安定的，全靠了不愁温饱的待遇，还有欧萝拉枢机主持的宣传工作。”

　　“归结起来，就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吧”，阿丝娜点头说：“如果战事紧张，压力传递到他们身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笑声了。”

　　“要说压力，现在已经有不少了，阿丝娜你说的这事，又是新的压力”，史丹说：“军团委员会和基建团已经在移民里抽了不少人，魔工委也把很多生产工作交给了移民。包括随身助手，现在都是移民在手工制造，这会不少移民还在地下室的小工厂里忙着呢。”

　　阿丝娜恍然：“怪不得阿图尔建议我来找你，原来他早就这么干了。”

　　史丹说：“只是做点手工活，不是上战场，对他们的压力也有限。不少人还很欢迎，他们还在愁挣不到红币，等完成教育后，过不上想要的好日子。”

　　然后他有些忧虑：“士兵和市民在挣贡献点数，冒险者在挣冒险点数，移民挣的红币是跟冒险点数绑定的。两个点数都已经膨胀到了千万级别，等这场战争结束，肯定会破亿吧，到时候怎么填这个大坑啊。”

　　“这是总枢机和发计委头痛的事情”，阿丝娜安慰道：“而且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一切都好说。”

　　“那倒是，我有点悲观主义的苗头了”，史丹振奋的道：“那么，阿丝娜委员，我们就去移民服务中心，把你的事情安排下去吧。”

　　马车往大道尽头的营房驶去，虽然是夜晚，那里依旧忙碌异常。市民们正在彻夜忙碌，为移民准备着食材、衣物和生活用品，以及治疗病患。同时也通过摄像机传回的影像，警惕的监视每座营房的动向。

　　在服务中心外，也有不少人在忙碌着。检视营房建筑、萤石灯、道路、水井，或者巡视安全，这些从哈德朗和红石王国调来的平民士兵，也是这片营地的一部分。

　　………………

　　十三号移民营房第三层，几百人坐在大厅的条凳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墙上幻景屏幕的变幻光彩，不时惊呼或者欢呼。

　　一个中年人脚步生风的步入大厅，见到自己最中意的位置被人坐了，而且还是最看不惯的那个人，压着怒气踹了踹凳子腿：“这是我的座位，没看到贴着条吗？”

　　削瘦青年转过头，冷笑道：“贴着条就是你的了吗？这里还是阴影城？杰尼尔……队长？”

　　中年人咬着牙，目露凶光：“哈桑，你是故意来找茬的？”

　　叫哈桑的青年眼中也闪着怒意：“偷了大家的红币，栽赃给我就不是找茬了？”

　　“是谁给辅导员打小报告，说我串联人准备搞破坏的？”

　　“难道不是吗？想当辅导员助理没成，又想拉着人搞什么自治，这不是破坏营规？”

　　“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天生搞破坏的？”

　　“这里不是阴影城，别想再骑在我头上！”

　　两人又跟往常那般吵起来，旁边的人怒了：“安静！”

　　惊呼声响起，两人同时冷哼一声，再转头去看屏幕，又同时抽了口凉气。

　　屏幕上，一条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虫子冲破地面，张开大嘴嘶叫。

　　大厅的气氛顿时无比沉凝，有人嘀咕道：“这个地方，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怪物……”

　　无数火球和光流笼罩住虫子，虫子的头部被密集的枪弹打得汁水爆绽，甲壳崩飞，人们又高声欢呼。

　　看幻景是移民们最喜爱的娱乐活动，在上课、劳动、吃饭和睡觉之外，大多数人都把空余时间花在了这上面。

　　赤红通讯社的费恩新闻播报，神陨高原的旅游见闻，知名“幻客”制作的各种节目，从早到晚，整天都在放送。深夜甚至还会放一些幻剧，除了经典的那几部外，还有很多新节目。

　　比如最近在放的连续剧《神陨高原剿匪记》，就非常受大家欢迎。对一辈子生活在阴影城的移民们来说，看到巫妖、药剂师、奥术师、血腥杀手甚至灵吸怪这样的邪恶存在，在正义之力下东躲西藏，狼狈不堪的样子，极大满足了他们对正义和善良之光的渴求。

　　当然大家最爱看的还是新闻播报，毕竟这里已经是他们新的家园，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移民们都不愿错过，而赤红通讯社的播报远远超越了他们的需求。

　　这里正在发生的“亡灵潮汐”，他们可以看到最新战况。贝塔城为他们建造的新家园，每天也在播报进度。各种跟他们有关的法令规章，也让他们在憧憬新生活的时候，明白哪些事情是不该做的。

　　仅仅只是看着美丽的播报员用甜美嗓音做解说，对很多人都是莫大的享受了。其中那个红衣红帽，名叫小红的播报员，更让大家喜爱。

　　虫子倒下，人们还没来得及品味胜利的余味，画面骤然转换。贝塔城的城主，移民委员会的首席委员史丹出现。

　　大厅里嘘声四起，连杰尼尔和哈桑都同时发出不满的声音，但没人起身离开。大家都知道，城主肯定是通报跟他们有关的消息。

　　魔工委开放低级法阵技术资料，欢迎移民自行设计制造可以用于食物加工等各方面便利生活的魔导机械，移民管理委员会将帮助大家推广产品。

　　大厅里懂魔导机械的人不多，这个消息并没引起多少人的共鸣，大家都挥拳跺脚的叫嚷：“我们要看新闻/幻剧/小红！”

　　哈桑神色变得沉重，起身去了大厅角落里的酒台。

　　移民的饮食、衣物和各种生活用品都是免费的，还能通过各种劳动项目挣到红币。每座营房的每一层都有服务部，卖点啤酒、零食和各种小玩意，满足移民在基本生活之外的需求。

　　哈桑要了杯黑麦啤酒，摸出一枚刻有微笑五角星图案的紫铜币递给酒保，这是移民专用的“红币”，只在营地里流通。

　　端着酒杯去了大厅角落的窗户，看着窗外的夜色，醇厚浓郁的啤酒由喉管流入胃里，再化作一声悠长低叹。

　　“怕死就直说”，杰尼尔端着酒杯走过来，尖酸的讽刺道：“长吁短叹的好像谁拦着你去当兵一样。”

　　然后恶意的怂恿道：“是不满这里的环境？那就跑掉啊，以你的本事，随随便便就能做到，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免费食宿才留下来的。”

　　移民营地并不是监狱，虽然不能自由出入，管理者经常带他们去参观贝塔城，或者出去参加各种劳动，在这里并没有太强烈的禁锢感。

　　对平民来说，只要熬满一个月，就会有房子，有工作，有光明的未来。何况这里有免费的食宿，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除了什么事都必须集体行动，每天还得听人唠叨外，也没什么不可忍受的。

　　所以迄今为止，并没多少人私自跑掉。当然，试图逃跑的人第一次禁闭，第二次就除名，在神陨高原沦为什么都不是的流浪者，这样的下场足以让大家警醒。

　　平民之外的超凡者，待遇就不一样了。可以选择加入军团或者辅助部门，直接开始挣贡献点数。如果也跑掉的话，反而会成为通缉对象，费共会怀疑他做过什么坏事，企图逃避审裁。

　　哈桑是个二级夜幕杀手，在进入营地接受身份审查时就暴露了，但营地没有强制他做选择，现在他还跟平民混在一起。

　　“黑夜会的人从来不怕死”，哈桑低沉的道：“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而死。”

　　杰尼尔的神色微微变化，语气也变得缓和了：“听起来，你也在怀疑普雷尔公爵？”

　　哈桑低低笑道：“吃的免费，住的免费，以后还给发房子，这里难道是神国吗？”

　　“就算是神国，祈并者也要贡献信仰的”，杰尼尔难得跟哈桑有了共识：“可公爵却没有要求我们做什么。”

　　说到这个，哈桑暂时摒弃了跟宿敌的嫌怨：“有传言说，那场亡灵潮汐并不简单，公爵是在跟一个亡灵君主开战。”

　　杰尼尔跟哈桑有了默契：“你怀疑公爵是把我们当作未来的……祭品，先把我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他好奇的道：“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加入军团，到战场上去寻找真相呢？”

　　“我……在这里，还有要保护的人”，哈桑垂下眼帘，心中掠过一个身影。

　　“我也想保护大家啊！”

　　杰尼尔叹气：“可公爵把我们拆散了，还不让我们自己管理自己。似乎对曙光会很有成见，把我们这些人盯得牢牢的，越想越可怕。”

　　“想那么多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哈桑消沉的道：“我们黑夜会的很多人已经在前线了，偶尔见到他们，满口都是我们小队，我们中队。说到阴影城就不耐烦，似乎那是很耻辱的事情。”

　　杰尼尔说出了哈桑没出口的话：“如果我们阴影城人出了什么乱子，在镇压的士兵里，他们恐怕是最积极的。”

　　哈桑幽幽的道：“跨入传送门前，我想过很多种可能。现在的待遇已经超过了我预想中最好的情况，可就是这样，反而让我更害怕。”

　　“我不觉得有多好”，杰尼尔脸色沉了下来：“尤其是跟你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哈桑正要反击，脚步声响起，三层的辅导员带着身穿赤红军装的军官步入大厅。

　　辅导员指着他们说：“在那里，杰尼尔和哈桑，都是超凡者。”

　　两人呆呆看着军官走过来，听对方冷冷的说：“杰尼尔和哈桑？你们被军团委员会征召了，马上跟我去驻地报道！”

　　两人惊愕对视，杰尼尔吞了口唾沫，艰辛的道：“老、老爷，没听说过有强行征召的事情啊。”

　　军官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保持着起码的耐心和礼貌：“你们既然已经是神陨高原的居民，是公爵的领民，就有接受征召，保卫大家的义务，《赤红法令》的第二条你们难道忘了？”

　　“之前没征召你们，是因为还不需要，所以只接受志愿者，现在需要了。”

　　《赤红法令》的全名是《费恩赤红共同体居民法令》，第一条有费共有义务为所有居民提供生活和安全保障。第二条，所有居民有义务接受征召，保卫家园。

　　这样的条款对大陆上的凡人来说是多余的，国王和贵族有义务保卫领民，领民必须供养国王和贵族，接受驱使，这个道理天经地义。

　　阴影城人还不习惯这样的“道理”，上千年来他们都是自生自灭的。

　　军官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你们不会认为费共……公爵，是把你们当贵族老爷一样供养吧？公爵都战斗在第一线，你们既然有超凡之力，难道不该做出一些贡献？”

　　哈桑嘀咕道：“我可没那么想过……”

　　说话的时候跟杰尼尔对视，两人心头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我们都认为公爵是把我们当猪养，等肥了再杀，没想到现在就要杀了。

　　“别哭丧着脸”，军官没好气的道：“也没让你们上第一线，你们这种胆小鬼还没资格！”

　　那是干什么？

　　两人忐忑不安的跟着军官走了，大厅里的平民们目送他们离去，神色各异。

　　屏幕上画面变化，他们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过去。

　　“《剿匪记》开始啦！”

　　“今天该收拾那只巫妖了吗？“

　　“浮空舰！我要看浮空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