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摇外援

    话虽如此，散值后，圆脸内禁婆回到家，还是第一时间将刚在漕仓扛包回来的孩子他爹拉到屋里，拿出金钗，将始末都说了。


    这事太大，也太冒险，她得让孩子他爹拿主意才行。


    孩子他爹正盘算着家中的粟米还能吃几日，看到她手里的金钗，血液直冲天灵盖，哪还有心思听她细说？夺了金钗，便催促她赶紧去谢家，别怠慢了贵人。


    圆脸内禁婆听他赞同，很是高兴，交代他去当一支金钗，换些白米、白面回来后，这才往谢家去了。


    这是案发的第六日。


    按照《狱官令》“州谳”条例规定，今日应进行州级三司会审，即刺史、长史及邻州法曹会审，以拟出判决结果。


    虽然早知道结果，陶令仪还是满怀希冀地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依旧没有提审。


    也就是说，除了赵明诚之外，刺史崔述等人，也极有可能是帮凶。


    如今，所有希望都要落在谢临舟身上了。


    如果谢临舟也不来……


    陶令仪赶紧打断了这个念头。


    虽然将命运完全托付给另外一个人，让她又憋屈又不爽，但人在牢中，身不由己，也只能忍着了。


    好不容易忍到圆脸内禁婆上值，趁长脸内禁婆不注意，陶令仪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圆脸内禁婆没有搭腔，直到半夜，才找了个送水的由头，撇开长脸内禁婆，匆匆过来，悄声说道：“今早我去谢家了，门房听到你的名字，拿起棍子就打，我实在不敢靠近。”


    不等陶令仪答话，又说道：“我可以再去传一次话，要是他们还拿棍子打我，我就没有办法了。”


    陶令仪料过谢临舟不肯见她，却没有料过会被挡在门房。


    这真是……考虑不周。


    只想着谢临舟可能信任小姑娘，是找谢家帮忙的突破口。却没有想到谢家不了解内情的其余人，恐怕早就恨死小姑娘了。


    看到小姑娘还敢上门，肯定扒皮的心都有了。


    轻轻拍两下额头未受伤的地方，陶令仪回头，看到写申状的笔墨纸砚还没有收回去，让圆脸内禁婆稍等片刻后，飞快写下两个她不会是凶手的理由及她目前的处境。


    随后，将纸折起来递给圆脸内禁婆道：“明日你把这个送去谢家，就说杀害谢三小姐的真凶就在纸上，他们要是不赶紧送给谢二公子，后果自负！”


    圆脸内禁婆接过了纸，塞进怀中收好。


    案发第七日。


    谢家门房的人，远远看到鬼鬼祟祟的圆脸内禁婆，脸色一沉，拿起棍子就撵了上去。


    圆脸内禁婆吓得赶紧止住脚步，将纸团起来，用力扔向他们后，边逃边将陶令仪教她的话，原样喊了一遍。


    门房的人自是不信，又怕是真的，对着她放了几句狠话，才捡起纸，拿到内宅找了谢临舟的侍僮墨郎。


    墨郎接过纸，大致看了遍内容后，心头一惊，忙拿到书房交给了谢临舟。


    谢临舟看完纸上的内容，心头也是一惊，连忙吩咐：“送信的人呢，立刻将她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墨郎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信上的内容很可能是真的，赶紧跑出来找到门房的人，让他们将圆脸内禁婆带过来。


    门房的人看他这架势，也不敢耽误，匆匆跑到门外，哪里还有圆脸内禁婆的身影？


    圆脸内禁婆害怕挨打，看他们拿着纸走后，早已经偷偷溜了。


    谢临舟听闻，将门房的人叫进来，严肃地警告了几句不可乱传此事后，便带着纸，找到了谢父。


    谢家原也是大族。


    因拥护李唐宗室，阻止武皇登基，除谢临舟祖父这一支被贬江州外，其余族人皆被清算问斩。


    这些年，谢家一直蜗居于庐山南麓的栗里村，非必要极少外出。


    就连谢瑶出事，谢父、谢母纵是悲痛欲绝，也都安分地等着官府的查办，未曾催促过一回。


    如今……


    看完纸上的内容，谢母双眼一黑，便瘫到了椅子中。


    谢父也好不到哪里去，哆哆嗦嗦，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两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陛下到底是不愿意放过他们，终于要对他们出手了。


    谢临舟看完纸上的内容后，原本也是这样的想法，但看到犹如惊弓之鸟的谢父、谢母，却忽然冷静下来，进而有了另外的想法。


    默然整理了一下思绪后，他看着双亲，镇定道：“陛下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真要斩草除根，随便寻个理由就是，还犯不上这样处心积虑。”


    谢父听到他的话，微愣一瞬后，也迅速冷静下来。


    谢家以前是大族不假，但比起五姓七家，还差得不是一般的远。


    换句话说，谢家还没有那个资格，让陛下担惊受怕，恨不除之而后快。


    谢母还在担忧：“既然不是陛下要斩草除根，那是谁要害阿瑶？”


    谢临舟看向谢父手里的纸，斟酌道：“阿瑶出事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陶小姐和苏小姐知道。既然陶小姐说她是冤枉的，那我且去见一见她，看她怎么说！”


    谢母担忧不减：“行得通吗？”


    作为凶杀案的受害方，想要私自到州狱探望嫌疑人，是绝不允许的。


    公验探视倒是可以，只是手续尤为严格。


    陶令仪在纸上说，要避开法曹。


    而手续审批的第一关，恰恰就在法曹。


    如陶令仪纸上所说属实，法曹在包庇真凶，那么法曹在勘核手续时，只要故意拖到法定的最后一日，即第十日，那么按照流程，案卷只怕早移交刑部，且盖棺论定，要想翻案就难了。


    如果要避开法曹，进入监狱探视，那就只能越级找崔述审批。


    崔述出身博陵崔氏，两个月前，才启任江州刺史。


    博陵崔氏也是李唐宗室的拥护者，只是与谢家所拥护的宗王不同，因而向来不对付。


    武皇称帝后，博陵崔氏也惨遭清算，门庇凋零，仅比谢家稍好一些。


    但崔氏除了博陵外，还有清河、南祖、青州等房支。


    其中，青州房支还是附武派。


    明面上，各房支并无来往，暗中的帮扶却不少。


    博陵崔氏经过修整，虽不复从前，却也渐渐有了起势之象。


    谢父、谢母看到纸上的内容，会在第一时间认定武皇要对付他们，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


    “行不行得通，总要试一试！”谢父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不管他们害死阿瑶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欺我谢家不敢生事！”


    冷哼一声，又道：“长年累月的龟缩在这里，稍有动静，便草木皆兵就算了，如今阿瑶都让人害死了，还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我看不用等陛下清算，我们迟早也能自己把自己窝囊死！”


    谢临舟气血上涌，迅速站起来：“我跟着父亲一起去！”


    谢父朗声应了个好：“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大大方方，莫叫人看轻了我谢家！”


    想到近几年经历的种种憋屈，谢母抹去眼泪，也不再劝：“既决定要去，那就宜早不宜迟。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不用担心，有父亲在，有我在，总还能护个谢家几年！”


    “辛苦你了！”谢父逼退泪意，带着谢临舟，决然地走出了谢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