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4.平衡

    大千世界，偏东。


    一座名为灵霄大陆的板块之内。


    东南域。


    有一处绵延不绝且人迹罕至的石林。


    不过，今时不同于往昔。


    这片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也不产出什么珍贵资源，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石林，近日却是人山人海，诸多自天南地北而来的修炼者在这里大打出手，还有那种见缝插针，为了钱能不要命的商户，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和其他同样要钱不要命的商户联手，组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坊市，贩卖一些探索此地时能用到的物资。


    是的。


    这片看上去简简单单的石林，实际上是大有来头。


    经过半个月前，灵光喷发时，引来的第一批修炼者的探索，迄今为止，总结出来的准确情报为，这里应该是上古时期的万岩天尊与圣族那边的一位名叫显圣天魔帝的天至尊同归于尽时，留下的遗迹，如今，绝大部分人都能看到这层石林，实际上，是遗迹外部的壳子。


    就像是海胆身上的刺。


    当然。


    海胆身上的刺能活动。


    这层石林活动不了。


    不过，海胆身上的刺，只需要剪掉，就可以顺利的找到它身上的弱点，剖开，就能获得食材。


    但这片石林则不同。


    因为在这片石林的底下，是厚重不知几许的岩层。


    越往下，越坚硬。


    曾有地至尊全力轰击。


    但除了留下一个数千米的深坑之外。


    并没有其他收获。


    所以，就算剪掉了上面的石林，也打不穿底下的岩层，自然而然就没有人再尝试打洞进去了。


    听上去是不是很奇怪？


    堂堂地至尊。


    等同于斗帝的存在。


    放到斗气大陆上，轻而易举就能崩碎大陆的存在。


    怎么只打穿了数千米就不行了？


    是个人太菜还是群体名不副实？


    事实上，都不是！


    原因在于岩层太坚硬了。


    十米之内，硬度层层迭加，但也就是一般的石层。


    十米之下，到五十米之间。


    这个阶段的岩层硬度已经堪比钢铁。


    除了不能冶炼。


    跟普通的刀兵没有区别。


    五十米之下，到两百米之间。


    这个阶段的岩层硬度可比拟金刚石。


    两百米以下，那就不能用普通的材料估计了，全部得用珍稀的材料做对比，但鉴于绝大部分珍稀的材料都各有各的特性，有些金属的延展性特别好，有些金属的坚韧度更高，一时间，也无法用具体的金属和这种岩层做对比。


    毕竟，金属是金属，岩石是岩石。


    虽然说，绝大部分金属都是从矿石中提炼出来的。


    而绝大部分矿石都是从土中挖出来的。


    双方的关系非常复杂。


    理论上来说。


    金属中也有土元素的存在。


    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岩层，显然不能用金属继续作为对比对象了。


    不过，连地至尊全力出手都只能留下一个深坑，足以见得，这底下的遗迹确实跟天至尊有关，就算不是那些破碎石板上写的万岩天尊与显圣天魔帝共同陨落的古战场，跟天至尊这个级别的强者也难脱关系，必然是天大的机缘。


    因此，岩层到底有多硬也就不重要了。


    只需要明确一点就可以。


    这底下的遗迹并不是用暴力能打开的。


    不过，这半个月以来，时不时出现的灵光喷吐的迹象，还是给了所有探索者充足的信心，而随着进度一点点被推进，不少上古时期的秘密也随之浮出水面，尽管都只是相对的秘密。


    起码在陆渊看来。


    这些秘密都不是什么秘密。


    并没有涉及到远古大战的真相。


    反而有一些人为的手笔在内。


    哪怕这只是陆渊根据自己的感觉给出的一种猜测。


    不保证绝对准确。


    “阿嚏！”


    “阿嚏！”


    “阿嚏！”


    岩层之下。


    所谓的遗迹当中。


    实际上，应该被称为石化之后的空间古战场当中。


    一名流里流气的青年揉了揉鼻子。


    一脸茫然。


    先别说他只是一具灵魂体。


    就算他拥有肉身。


    也不会毫无征兆的打喷嚏。


    这不合情理啊！


    因此，在片刻的愣神后，他很快就找到了甩锅的目标，看着不远处那个下半身全是轻烟，但根据其高度和上半身的姿势，能判断出来是在打坐的老者，找茬道：“喂，老头，是不是你又在心里骂我了，不然我怎么会打喷嚏？”


    “也许是外面的那些娃娃对你编的故事不满意呢？”


    老者睁开眼。


    相当淡定的反驳道。


    当然，现实情况也由不得他不淡定。


    被困在这里几十万年了。


    能跟他作伴和说话的只有这个圣族的天魔帝残魂。


    外加这个圣主的天魔帝残魂在失去身体之后就直接摊牌了，甚至是举手投降，表示你需要以对待战俘的应有标准来对待我，这是你们人族的不朽大帝和我们圣族的圣神签订的契约。


    因此，在拿不准对方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前提下，他还是选择稳了一手，留下了对方这么多年。


    而从这么多年的表现上看。


    对方说的应该是真的。


    所以，虽然对这个事实比较无语，心里也确确实实的憋了一股火，这就像是前线出生入死，后线却拿着前线换来的成果在那里跟敌人做交易，虽然这个交易的目的是为了和平，但一想到和平是以这种奇葩的方式换来的，他就很想出去质问一下不朽大帝到底是为什么。


    可惜，他出不去了。


    因为在当初封印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时用了全力。


    甚至燃烧了躯体。


    幸运的是，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并没有在残魂的状态下跟他生死相搏，这才得以让他撑到他当初设下的这个封印自行解除，然后，再出世，去问一问不朽大帝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能说还有希望。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


    他现在是出不去的。


    所以，自然也就表现的无所谓了。


    对于这一点，那名流里流气的青年也是持有一样的态度，因此，在面对这位老者的反驳时，他也没有恼怒，而是比较跳脱的想象起了未来：“说起来，老头，等咱们俩解封时，你怕是要孤单的很啊，不像我，出去之后能见到岁月之主这个熟人，你出去之后见到的全是陌生人，而且，都是跟你差了几十万年的那种小辈，难保不会有那种胆子大的小辈把你抓起来研究，拷问，从你口中得到你的各种功法和灵诀……真的，想一想都觉得凄惨！”


    “听起来，你似乎很骄傲？”


    老者一点没有被激怒后应有的反应。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被激怒。


    相当淡定的反问道。


    幸好，在这几十万年的时光中，青年对老者的脾气秉性也有所了解，对于老者的这番反应并不吃惊，借用老者一贯的说辞和逻辑，敷衍的摆摆手：“你接下来肯定又要说这是你人族的地盘，你不需要走，而我这个圣族只能离开，相对比之下，需要奔波的我没什么可骄傲的，因为入侵别人的家园本就不值得骄傲……不过，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听你教诲的，而是说，我真心实意的希望你考虑一下……而且，不出意外，我们圣族中的那些遗留者应该跟你们大千世界的原住民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我们将不再是敌人。”


    “或许吧。”


    “但这并不是我加入圣族的理由。”


    “更何况，老夫还可以找徒弟。”


    “只要天至尊不来，就凭地至尊和地至尊以下的那些小家伙们，根本不可能看穿老夫的行踪。”


    “想抓住老夫拷问各种灵诀。”


    “讲真，想得美！”


    老者不屑的笑了一声。


    虽然他是散修。


    但能修炼到圣品天至尊的境界。


    又岂能没有几分手段？


    更何况，这里是他用燃烧自己躯体的方式构建起来的封印，原本是用来镇压对面这个天魔帝的，只不过，后续的事态变化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发生了某些意料之外的变化，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对于这片石化空间的掌控力是一如既往的，想要找个传人，虽然不是很容易，但在庞大的基数面前也不算难。


    “总之，只要你不捣乱。”


    “老夫有十足的把握重归于世。”


    对于老者的补充，流里流气的青年笑了笑，没说话，而是另起话题，态度散漫的幻想道：“老头，你说，几十万年后，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们圣族是否已经在这里安居乐业了？”


    “几十万年啊……”


    听见这个问题，老者的态度和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唏嘘道：“对于你我这种天至尊来讲，也是生命中的几分之一了，说上一句世事易变，不算过分……老夫又不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位岁月之主，听你吹牛，说他可以随意的往返于时光历史中，所以，对于你的问题，老夫无法给你任何准确的答案，但如果你只是瞎猜，老夫倒是能跟你猜上一天玩玩……毕竟，闲着也是闲着，虽然距离咱们脱困的日子不远了，封印已经开始破损，就算你我不在内部冲击，顶多再封印一个一千年，撑死了，而在你我联手的冲击下，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年的事，要是外面的人再能珠联璧合一下，说不定今年就可以打开，但距离真正打开还有一段时间，你我考虑一下未来也没错。”


    “未来吗？”


    声音从老者身后传来。


    让老者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仅仅是气息方面的变化。


    最主要的还是嗓音不同。


    但和察觉到不对劲并且立马升起警惕心的老者不同，之前，那名坐在一旁，散漫不已，流里流气的青年，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大人物一样，瞬间坐直了身躯，然后，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虽然考虑到他目前的身体情况，应该用飘来形容，因为他目前只是一个灵魂体，但不管是站还是飘，都难掩那份尊敬的情绪。


    “在下显圣。”


    “见过圣师。”


    此言一出。


    老者也瞬间明白了来者是谁。


    看着相当年轻的陆渊。


    感受着陆渊灵品天至尊的气息。


    一时间被震惊的无言以对。


    当然。


    虽然以上两个称呼听上去相似，但意义截然不同。


    前一个显圣。


    指的是圣族中最爱显摆的人。


    也可以说，圣族中最浪的天魔帝。


    最喜欢人前显圣，扮猪吃虎。


    虽然用这个词作为封号，听上去确实有些奇怪，因为这个封号更偏向于贬义，而不是褒义，但考虑到这个封号是青年本人刻意拟定的，这种褒贬也就不存在了，因为本人没有意见。


    而后一个圣师。


    指的是圣族之师。


    是圣族内所有人的老师。


    不包括天邪神。


    因此，虽然看上去一样，但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


    虽然对陆渊来讲。


    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随意的一摆手，解释道：“来到这里的只是我的一具分身，两位大可不必拘礼，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按照当初的契约，带着显圣天魔帝你离开这里了，至于重塑肉身的问题，将交由现如今的圣族去完成，这个方面我不参与。”


    “劳烦圣师您了。”


    青年认真的一拱手。


    随后，对一旁的老者点点头，笑着调侃道：“老前辈，看在你把我关了几十万年的份上，日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圣族这边找我，虽然我不敢保证解决，但好歹多个选择。”


    “等等！”


    老者连忙挽留道。


    当然他挽留的不是这位显圣天魔帝。


    而是陆渊的这道分身。


    同时，连忙问道：“您应该就是岁月之主吧，被心魔雷帝前辈提到的那位，我虽然没见过您，但我听说过您……您一定知道这场大战的结果吧，不知可否告诉我，人族最终赢了吗？”


    “这就要看你怎么断定输赢了。”


    “只是付出了部分天至尊的性命。”


    “就让圣族完美的合并了进来。”


    “没有引发更大的战争。”


    “最终，握手言和。”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赢吧？”


    “毕竟，能从巅峰时期是主宰境大能的天邪神手里争取到这个结果，不管是对我来讲，还是对不朽大帝来讲，都是一个最满意的结果了。”


    陆渊收起显圣天魔帝的残魂。


    撕开石化的空间。


    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


    只留下呆愣的老者，沉默片刻后，忽而释然的吐出一口气，执念褪去了大半，苦笑着自言自语了起来：“若真如此，牺牲一小部分人，换取绝大多数人的生命，确实是不亏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