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卸磨杀驴

　　美术组共计十二个人，在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抱着各自的东西跟在薇姐身后离开了研发二部办公室。

　　紧跟着测试主管进了会议室，又是和老张一番争吵，出来之后他黑着脸收拾起自己的桌面。

　　萱萱和另外两个测试一看这个情况，都自发收拾起东西。

　　刘凯跑过来拉测试主管，“老朱，怎么回事儿啊？”

　　朱政咬牙摇了摇头，“我们是刘宇带来的，刘宇被这么不明不白弄掉，我咽不下这口气。”

　　一句话让办公室里炸了锅。

　　“宇哥被弄掉是什么意思？”郑存急了，扑过去抓住朱政胳膊猛晃，“哥，老张和你说啥了？宇哥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啊？《英侠》不是挺好的吗？我们也没闯祸啊？”

　　朱政再不肯说一个字，甩开郑存的手，拿着东西拔腿就走。

　　萱萱她们惶恐的紧紧跟在朱政后面，临出门，萱萱胆怯的哭了起来，“政哥，咱们去哪啊？”

　　“各回各家，等刘宇的信儿。”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朱政的声音留在了二部余下人的耳朵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妈的！”孔文怒发冲冠，“是不是逼老子删库跑路呢？这节骨眼上，我们往线上扔个炸弹，要死一起死吧！”

　　闫建清擦着头上不断往外冒的汗珠，提醒道：“这是犯罪呀，我们可都听见了，你想吃牢饭嘛就尽管搞事情好了。”

　　“闫胖子你找死！”孔文骂着就要去和闫建清打架。

　　闫建清沉沉叹了一大口气，嘀咕道，“我也不想的呀，可我有什么办法啦，都是来打工的，看你们这样我也不好受的好吧……”

　　刘凯怕孔文把事情闹大，带其他程序一起拽着孔文不让他爆发。

　　施然杵在人群中，放眼望去，程序组已经乱成一团，策划个顶个的迷茫，郑存来来回回在座位之间踱步，手机拿出来一遍遍拨打刘宇的电话，结果都是一样，被挂断。

　　刘宇就算被干掉也不至于失联，老张没有那么大能耐禁止他跟别人联系，是刘宇单方面切断了和团队的通信。

　　为什么？刘宇是怎么考虑的？

　　施然在听到刘凯一句“要不就鱼死网破算了”的气话之后，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望向程序组，“别，凯哥，孔文哥，不管发生什么事，《英侠》是咱们努力做出来的项目，我们不能拿《英侠》来泄愤。而且如果宇哥在这里呢？他肯定不希望我们干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刘宇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他绝不会因为老张突然卸磨杀驴把他干掉，他就人间蒸发连句话都不给团队留。他一定不是为了他自己。

　　老张他们坐在会议室是在等什么？等薇姐和朱政这样的人自乱阵脚冲动离去？

　　接下来呢？如果现在刘宇在场，他只要走出这扇门，施然相信，在座的没有一个人会继续留在这里。

　　哦，施然恍然大悟。

　　刘宇不出现，他不带这个头，等于不想煽动团队更激烈的情绪，他自知保不住团队，至少要把去留的选择权留给在座的各位，而不是他振臂一呼，不计后果拉人离开，让兄弟们如此突然的失去工作。

　　就在施然的分析逐渐接近真相时，手机一震，程修言发来了一条很长的微信。

　　老张被业内一个大忽悠制作人给洗脑了，坚信任何开发团队都能立即接管《英侠》，而那个制作人现在正打算陪老张一起在研发二部排除异己，留下几个可用又听话的人。

　　程修言正在赶来公司的路上，他被老张勒令三天内不许进公司，但是他已经决定跳反，要来公司跟老张和大忽悠战斗一场。他这场战斗意味着二部原班开发团队和运营部都不可能再拿到《英侠》的分成奖金，那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所以程修言才会迟迟不露面，他在权衡利弊。现在他已经有了结论，和老张这种人继续合作，对他来说弊大于利，他可以放弃高额奖金，和刘宇共同进退。

　　程修言相信刘宇能做出一个赚钱的《英侠》，就一定能做出第二款，第三款，他承认自己昨晚到今天上午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他向施然道歉，说他没扛住该他扛的责任，才会让刘宇和整个研发二部陷入如此被动的困局。

　　施然现在做不到关心程修言的心路历程，她开门见山的问：【你昨晚和宇哥说什么了？】

　　【我代表老张让他顾全大局，为玩家着想，为你们每个人着想，让他忍辱负重。我代表自己，告诉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承诺给他物色个更好的项目去带，他答应了。】

　　原来如此，施然对于刘宇的推测没有出错，她的失误在于错判了程修言一直以来的立场。

　　施然再回他一句，【你对老张还挺仁至义尽的。】

　　再看微信里和程修言长长的聊天记录，大部分都是申请将加班工时折现、出租车发票报销、互相发送的文档与审阅批注，除了工作相关，他们之间的私聊其实并不多。

　　施然突然发现，她对程修言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追根溯源，她从一开始就被带偏了，刘宇那么信赖程修言，施然便也觉得这个人是可靠的，归根结底，让施然觉得靠得住的人，其实是刘宇啊，所以她才会出现盲从表现，和刘宇一起对程修言错付了不该有的信任。

　　就连施然都感受到了背叛和绝望，刘宇呢？他昨晚是以什么心情看着程修言对他说出那番残忍的话？

　　手机再次振动，程修言没多解释，只说了四个字：【稳住，等我。】

　　事已至此，谁能稳得住？等你来又有什么用？

　　这并不是刘宇一个人的奇耻大辱，对整个研发二部来说，这件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薇姐没有忍，虽然她跟老张本来就有不少过节，但施然相信，薇姐的决定不只是个人的新仇旧恨来驱动的。

　　朱政和QA组没有忍，他们是跟刘宇来做《英侠》的，他们把刘宇当成领头羊，刘宇受辱被迫卸任，他们也绝不会苟在这里任由老张拿捏。

　　刘宇带领的研发二部是盛乾网络的功臣，《英侠》终于给老张开辟出了一条自研成功之路，突破了他以往只能通过代理发行盈利的固有模式。

　　事到如今，恩将仇报，老张，你干得漂亮。

　　一时间施然思绪翻飞，这世上最困难的仿佛从来都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复杂的人心。

　　反正她起初就是被老张利用来针对刘宇的工具，她的去留，在刘宇被砍的一瞬就已经有了结论。

　　施然闭上眼深呼吸几次，虽然她很想问问大家，要不要和刘宇一道共进退？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去煽动，不能做任何引导。

　　每个人都要吃饭过日子，工资很重要，或许一两个月的空窗期就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经济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