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鲲鹏与饕餮
当初盘古劈开混沌，让混沌化为洪荒有多快速，此时混沌席卷洪荒就有多快速。
除了周山之外，几乎所有一切都化为了灰蒙蒙的颜色。
陈烛看向外面的世界，一切都化为了灰质流光，小草枯萎，树木飞灰，砂石泥土成为气流。
大海先是蒸腾，然后便是枯竭，他闭上眼睛，可见神台一方方的陨灭，从他的道则里消散。
三族，没了。
各祖逃离了洪荒。
“其实，这也是凶神看我们世界的模样。”
陈烛叹息一声，缓缓走向混沌。
“烛明！”
青瀛的手死死拉住他，崩得手臂笔直。
“你要去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问你，能不能，让姐姐去？”
她盯着烛龙的背影，眼神之中先是温柔闪过，但很快又被其中的试探所替代。
“让姐姐去，好不好？”
她笑着道：“姐姐身上的幻道可模仿混沌，比你要更方便一些。”
烛龙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下之后道：
“姐，你知道的，我不是要去混沌，你的幻道还未成神，模仿不了我的祭道。”
“更何况，姐姐养育我成龙，带我来角龙族，认识了青老爷爷，太平爷爷，烛明怎敢让姐姐去替我？”
他的龙躯微微颤抖，不是他，是青瀛竭力抓住他的龙爪因为过度用力而发抖。
她的弟弟在挣脱她。
“烛明！”
青瀛咬牙：“你不是怕死吗？”
“我怕死啊，怕的要命。”
陈烛叹息道：“但我再害怕也要去啊，混沌倾覆了洪荒之后我只会死得更惨。”
他一拍头顶，三亩功德庆云徐徐展开，庇护其身影。
“姐，放手吧。”
青瀛为何不用两爪？另外一只，肯定已经断了。
“小烛明，让青老爷爷我去如何？”
青老慈祥的对他说道：“爷爷也算是先天神了，总该能够帮你了吧？”
他没说自己替代烛龙，因为那不现实。
“太阳已经看不见了。”
陈烛如此说道，忽然转身一手点在青瀛眉心！
“化茧重生法！”
青瀛被迫陷入光茧，突兀之下无法反应，被迫沉睡。
“青老爷爷，惊蛰府还需要您照顾，如今情况特殊，不能再谈儿女情长。”
陈烛目光落在饕吼身上。
“老哥，我挺你！”
饕吼昂首挺胸的向他靠近：“快躲我嘴巴里去！”
“你没刷牙，不躲。”
陈烛嫌弃他，转身一步踏入混沌。
“卧槽，老哥我还没跟上啊！”
饕吼就要跟着跑进去，结果被一龙尾巴甩了回来。
混沌里传来烛龙骂声：“跟屁虫啊你，照顾好我姐，要是她少一根毫毛，我就把你扒皮抽筋！”
那身影彻底消散，让饕吼一时间反应不及。
他回头，看向身后立着的空心柳树。
又看向脚边的太元灵龟，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老哥也没有把握？
周山，是此时唯一没有被混沌所侵蚀的地方。
盘古意志镇压这里，万法不侵，万法不进！
一尊尊大神站在周山的山腰，山脚，或者是山顶，面对混沌严阵以待。
“输了。”
元凤面色难看，身边仅仅跟着的凤祖也只剩下了彩祖，雪凰，孔雀，大鹏四尊。
其他的，已经陨落，自爆在大黑天里。
“混沌周天星斗大阵，这才是逆一直为我等所留下来的手段，几乎重现一尊完整的混沌神魔威能，我们输得不冤。”
始麒麟叹息一声，祂的孩子，也只剩下了四不像与黄麒麟祖两尊，更加惨烈。
“我们比祖龙道友好多了。”
元凤抬头看向不周山顶，祖龙的身边，有一只手。
那手呈现拈花状，两指捏住混沌珠，让这件混沌至宝失去了所有的威能，如今哪怕被带来了周山，也依旧封禁了混沌珠。
这就是逆的手段，早已经算到了这一天。
若非如此，混沌珠威能还在的话祂们怎会损失如此惨重？
祖龙身边，仅仅剩下了两尊半的龙祖。
一为第六，青苍神道主青龙。
二为第九，乾天大道主，乾天。
剩下的半尊，乃是头颅尽失的九头龙祖，只剩下无头身躯，呆滞的跟在祖龙身旁。
祂，是祖龙的大儿子，享有九条性命，可如今却耗尽了九颗头颅只为帮祂们传递破解之法。
若无后代们拼尽一切的自爆道则，混沌周天星斗大阵也无法被冲开。
山腰的位置，朱雀祖被重创，吼祖一样如此，祂们所受的伤很重。
最后从裂缝里不顾一切逃出来的时候更是伤上加伤。
而山脚之下，梦神盯着混沌发呆。
祂手中只剩下了一缕发丝，地祖为了救祂，没有逃出来。
“自此十万八千梦，梦里你常存。”
梦神珍重的把发丝收好，扫过混沌，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混账啊！”
祂打出梦境道则，剖开混沌，却最后还是消散了。
有逆道在混沌当中蔓延，围绕这最后的安宁之地。
“道友，这一无量劫我们输了，静待下一无量劫便是。”
鲲鹏祖毫发无伤，祂目光落向另外一侧。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饕餮大神你还敢回来？”
饕餮祖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皱眉看了过去，却见饕餮祖面色如常：
“鲲鹏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真是能装傻充愣。”
鲲鹏冷笑：“你联合穷奇，梼杌，混沌，先杀了白虎祖，后又杀了预神，牝祖，我可都看在眼中。”
“你勿要血口喷人！”
饕餮祖眼中神色震怒：“我若是杀了祂们，为何还要拼着重伤带回九头龙祖？”
“你说的这些，我可都不知道，而且，你说我杀了预神？”
“预神可知未来，我如何杀祂？”
祂冷笑着盯着鲲鹏，我倒是怀疑，预神是你杀的！
怎么回事？
大神们看向了二者，惊愕道：“我们之中有叛徒？”
“是了，若不是有叛徒，我等也不会如此被动，这就是一个陷阱！”
祂们目光不断在二者的脸上徘徊，皱起眉头。
“鲲鹏大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吼祖靠近了饕餮，祂皱眉道：“我与饕餮道友相识太久太久，祂不会是叛徒，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亲眼所见！”
鲲鹏冷笑着：“现在饕餮你还敢来周山，想继续当叛徒，真是想得美。”
“以为我鲲鹏看不见吗？”
被针对，饕餮并未惊慌，而是抬起手，面对周山，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道见证，父神在上，我饕餮，绝对没杀预神！”
自证誓言，大家心头一惊，却没有感应到大道有任何的反应。
饕餮说的是真的。
那……
祂们看向鲲鹏大神，这就是鲲鹏在说谎了？
鲲鹏大神为何要说谎？
“鲲鹏道友，你可敢发誓，说预神不是你杀的？”
饕餮祖反咬一口，可就是这一口，让鲲鹏无法反击。
祂迟疑了，大家目光同时落在祂身上。
“道友，还希望你说清楚。”
始麒麟步步走来说道：“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可不希望还要出现什么变故。”
大家此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要是发生了什么，那无疑是灾难性的。
被众神盯着鲲鹏面色阴冷：“哼，我承认我是杀了预神。”
但祂马上又补充道：“我虽然是杀了预神，但那是饕餮等凶神要先杀预神，为了防止预神道则被夺，我才不得以出手。”
祂自我解释，可大家都目光已经带着警惕。
饕餮祖此时又补充了致命的一点：
“既然你看到了，为何不预神，而是还要杀祂？”“您贵为洪荒极速，要带预神走谁也拦不住吧？就连那混沌周天星斗大阵也拦不住你。”
这话一出，鲲鹏哑口无言，祂只能孤傲道：
“信不信由你们，我也不会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真要出了事，祂大不了一走了之，反正整个洪荒乃至混沌都没有谁能追的上祂。
“好了，该是我来说一句吧。”
智慧大神走来，祂缺失了半边身躯。
但因为身上仅存一丝智慧权柄保证祭道不死，凶神方面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祂作出判决：“鲲鹏道友，您是先去探查凶神消息，我们本该感激你。”
这句话出头，鲲鹏就知道剩下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智慧大神紧接着道：
“但一来您之前可从未出北海，我们对您不熟悉，二来，您一来我们就被暗算，这实在让大家难以信服。”
祂是智慧的象征，这句话已经说明一切。
鲲鹏祖眸子从饕餮祖脸上扫过，后者满脸诚恳。
祂气得笑起来：
“呵呵，好，好一手算盘啊，怪不得凶神能够覆灭洪荒。”
祂又看向智慧大神冷笑：“还有你，混沌时智慧神魔就被自己的智慧害死，你要步前身后尘，那就当我没说。”
祂转身拂袖而去：“这整个周山，整个洪荒我不管了，你们好自为之！”
话落，鲲鹏大神转身离去，只剩下大神们面面相觑，神色不一。
吼祖思索了一下，对饕餮祖笑了笑：“道友不要往心里去，我先去疗伤去了。”
祂，还是远离了饕餮祖一些。
哪怕后者带回来了九头龙祖，可现在的九头龙祖只剩下了肉身，九颗头颅，九条道则都自爆了。
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饕餮祖身边一时空旷，祂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从这里离开。
鲲鹏祖震怒，肚子一人来到混沌旁边，大有飞如混沌离开这里的打算。
但祂一想到北海自己的东西坏了，就忍不住又是一阵烦恼。
混沌丝丝缕缕，其中不断有恐惧线条浮动，这是恐惧之魔的道则，这片混沌归其管辖。
可忽然，混沌线条之中走出一龙来，踏足周山……
……
两尊大神发生争吵的一刻钟之前，陈烛踏入混沌，这里尽是线条。
山川草木还维持原来的形状，可性质完全变了。
像是毛衣，刺绣一般，由一根根线条编织，拙劣的模仿。
“想不到，逆还有这一手段。”
一团线条勾勒出恐惧之魔的模样，祂对陈烛致歉。
“抱歉，这是我的问题。”
陈烛仔仔细细的看着眼前的恐惧之魔。
他头顶的三亩功德庆云之中量天尺若隐若现，随时可发动，防着眼前这存在。
“我已经不太信你了。”
，他如实说道：“也许，你也在利用我。”
“我向大道发过誓。”
恐惧之魔对陈烛袒露心声：“开天之后，我从未心向混沌过，你看看周围的一切。”
“如此丑陋，哪里有洪荒好看？”
“呵呵，堂堂掌管恐惧的凶神，竟然爱美？”
陈烛摇着头颅：“但你既然来了，就说明我还是能够相信你一些。”
“我心未变。”
恐惧之魔再次强调了一番，祂说道：
“这次来我是告诉你，饕餮是我们混沌一方的，白虎祖被祂杀死，庚金道则完全被夺。”
“而预神本来也要死去，是鲲鹏来了，提前一步击杀。”
“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原来如此。
陈烛心中闪过之前饕餮祖和蔼的面容，以及那句让他不要参与的话。
是因为此吗？那为何还要特意叮嘱自己？
看自己顺眼？
想起饕餮祖对饕吼的肯定，陈烛觉得这个可能还是挺大的。
“祂们现在在哪里？”
陈烛询问恐惧，知道祂为混沌遗骸，知道各祖在哪里。
“周山，那边我们去不了。”
恐惧如实回答，再问了一遍：“你还没跟我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陈烛微微点头，也罢，那就再去周山走一遭。
“你先送我去周山吧。”他对恐惧说道：
“至于如何做，动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看着陈烛的背影，恐惧之魔知道自己已经不太被信任了。
祂低头，自己以线条勾勒身躯的层层包裹里有一丝功德闪烁着光芒，与周围的灰质一切格格不入。
……
陈烛走出混沌，来到周山之上，第一眼便看见了鲲鹏大神阴郁的身形。
不怪这位脸色不好，辛辛苦苦守了几个无量劫的至宝被污，而现在好不容易出人出力，又被诬蔑。
“鲲鹏大神，烛明有礼了。”
“是你，你这小龙居然逃出了一条性命。”
鲲鹏大神感到意外：“果然传闻是真的，你这龙庭大祭司最是怕死。”
“现在，除了祖龙和那两个半的儿子，龙族也就只有你活着了吧？”
“这些不重要。”
陈烛问祂道：“我知道预神死去的原因，想请大神帮我。”
洪荒第一极速，若是有鲲鹏大神的帮忙，陈烛也能更好的行事，确保没有损失。
“不帮，你们洪荒的事情，跟我已经没有关系。”
鲲鹏直接冷漠的拒绝。
“不说祖龙祂们败了，你一个小小的烛龙有什么用？除非你祖宗来了还差不多。”
“再说，我现在已经对你们洪荒没有任何好感，混沌道则虽然我不太喜欢，但也不是用不了。”
祂转身离去，干脆利落的拒绝。
愿意和烛龙多说两句原因，还是因为陈烛那句：我知道预神死去的原因。
祂离开了，陈烛还想努力，却发现追不上。
是了，如何追的上速度的象征呢？
祂只好叹息一声，踏入混沌，借助恐惧之魔来到了另外一处。
这里也显得冷清与空旷。
只有饕餮祖一人盘膝而坐。
“烛九阴？”
饕餮祖目光从混沌上扫过：“你小子居然活下来了，出乎我的意料。”
“谢谢大神当初的提醒。”
陈烛在边缘对祂行礼：“这算是救命之恩，这是一因，有果所在，他日我会为大神接引。”
“你这小龙说什么呢？”
饕餮起身对陈烛走去，心头已经浮现了一些不安。
陈烛后退两步：“大神不要再来了，我已经知道了一切。”
“你这小龙，胆子也太大了，既然知道还敢来找我？”
饕餮祖冷笑：“原本看在饕吼面子上你装作不知还好，可现在我倒是不得不出手了。”
“大神，您不敢杀我，杀了我你的身份就保不住了，大家可都看着你。”
陈烛微微一笑：“我来这里，就是想问问大神，他日若是有机会，是否愿意再次倒戈。”
“你什么意思？”
饕餮祖皱眉：“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见我，就是为了这？”
陈烛点头，他来这里，的确是因为饕餮祖的善意，想要给祂一个机会。
一个是因为那句话的叮嘱，另外一个，则是不想杀了饕吼的师父后，又要再杀看好祂的祖宗。
饕吼那家伙，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好，但对他来说的确算得上尽心尽力。
有好处想着他，有坏处也想着他，在宇神山上也没有停止吃里扒外，给祂留下一半的宝物。
可惜宝物丢了，但那颗心他收了。
来这偌大洪荒，陈烛本没有归属感，也没有安全感。
是青瀛，给他家的感觉，有所归属。
是青老，和太平老道，给他安全感。
而饕吼，无疑给了他信任。
平时不说，都藏在心里呢。
他陈烛是怕死，可也不会忘记恩惠，只要真心待他，哪怕是一颗树，他也能给培养成先天神。
饕餮祖皱眉，思索了一下之后道：
“若是真有那一天，我也许会那么做，但那应该是下个无量劫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