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告别过去

　　夜幕徐徐降临。

　　万家灯光点亮，长街车水马龙，这座拥有3000万人口的城市，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夜晚，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行走在西单地下通道的过客，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人群在汇聚，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空气中弥散着某种特别的气息。

　　让人不禁产生探究的欲望。

　　依旧是那个老地方，依旧是凯旋乐队，罗凯、老黑、胖德、猴子还有童瞳。

　　很多人已经熟悉了他们的存在，虽然演出还没有开始，纷纷围了过来。

　　特别的是，在聚集的人群之中，有着不少同样在地下通道里卖唱的歌手。

　　这些同行在昨天就得到了消息，凯旋乐队要走了。

　　不是离开这座让他们笑、让他们哭、让他们迷惘、让他们痛苦的城市，凯旋乐队即将踏上新的征程，去追求更加光明的未来。

　　这正是很多在这里苦苦挣扎的人们的梦想。

　　空气里，多了离别和祝福的味道。

　　罗凯、老黑、胖德、猴子还有张博，在散烟。

　　散的散场烟。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是要离去的。

　　有人走的无声无息，像是湍急河流水面漂浮的泡沫破灭，不会引起任何的注意，也有人在走的时候邀上三五好友唱上最后一场，是纪念也是祭奠。

　　以及告别。

　　烟是好烟，硬壳大红中华烟，黄澄澄的烫金字亮得醒目，一包包拆出来，散发到所有人的手里，包括同行们。

　　同行们多给几支，感谢大家的捧场。

　　除了少数看热闹的女士，没有人拒绝罗凯等人递上的烟，尽管现在不能抽，但就这么个意思，算是仪式吧。

　　说实话，在场的同行里面，喜欢罗凯的很少。

　　这个家伙仗着拳脚功夫犀利，长期霸占着最好的位置，实在让人不爽。

　　但是现在罗凯要走了，不少人都感到怅然。

　　罗凯霸道是霸道了点，可他的存在，也很好地维护了地下通道里的江湖规矩，这几年颇有些桀骜的外来者想要搅风搅雨，但全都被罗凯收拾得服服帖帖。

　　罗凯走了，以后的西单地下通道说不定就多事了。

　　管理处也来了几个人，都是大家惯熟的面孔，他们了解了情况，是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的。

　　罗凯给他们每个人塞了两包大中华：“这几年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

　　离别在即，管理处的人格外好说话，纷纷祝凯旋乐队前程似锦。

　　江山来了，还有不少【燕京里巷】的网友，大家是在论坛上得知凯旋乐队签约星梦传媒的消息，也知道今晚凯旋乐队在这里告别演出。

　　江山不但带来了自己的全套摄录设备，而且身边还多了两位助理。

　　其中一位助理举着挂载有电容话筒的手挑杆，话筒用灰色的毛毛虫套套起来，搞得很专业的样子。

　　另外一位助理，带了补光板。

　　罗凯给他们散了烟，笑着问道：“搞这么大的阵仗？”

　　江山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淡淡一笑道：“上次拍的效果不是很好，这次补上，我没啥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拍点自己感觉不错的东西。”

　　罗凯哈哈一笑：“那拍好点，我要一份留做纪念。”

　　江山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属于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罗凯从不问江山的身份来历，江山也不跟他谈自己爱好之外的事情，两人之间的完全是对等的。

　　这样的朋友，哪怕隔着几年没见，也不会生疏多少。

　　十几包香烟散完，通道里面已经围聚了很多人，如果不是有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在负责疏导，恐怕都要堵上了。

　　一些路过的人，还以为这里在拍电影呢！

　　凯旋乐队的告别演出开始了。

　　跟以前不同的是，地上没摆琴盒，如今的凯旋乐队也不需要靠这个赚钱了。

　　罗凯抱起吉他，轻拨琴弦试了试音，面对着拥挤的人群说道：“曾经的你。”

　　第一首歌，给了让他扬名地下通道的《曾经的你》。

　　在场的很多人都能唱了。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再唱起这首歌，罗凯的唱功越显深厚，他的歌声在人们的耳边回荡着，注定成为很多人永生不忘的记忆。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声音，一股略带伤感的气息在通道里弥散开来。

　　不少人跟着低低地合唱。

　　而这一幅幅别样的画面，被江山布置的摄像机完整地纪录了下来。

　　一曲终了，掌声四起。

　　接下来，罗凯带领着凯旋乐队翻唱了多首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老歌。

　　被歌声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造成了一点点的麻烦，但里面的秩序很好。

　　没有谁想破坏这场告别。

　　时间，在淡淡的怀恋和伤感中悄然流逝。

　　凯旋乐队的另外两首原创作品《我的天空》和《朋友》，也都穿插其中，得到了观众们最热烈的反馈。

　　不知不觉，快到晚上9点了。

　　谢幕的时候也到了。

　　“最后一首歌……”

　　罗凯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看着一张张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他沉声说道：“是新歌，我将它送给你们，送给所有在京城里漂着的人朋友们。”

　　“祝你们，平安、幸福！”

　　“这首歌的名字……”

　　“叫做飘向北方。”

　　罗凯冲着猴子点了点头，后者心领神会地弹响了前奏。

　　在电子琴的伴奏声中，罗凯微微地昂起了头，地下通道里的照明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仿佛像是雕刻的塑像。

　　“飘向北方，别问我家乡，高耸古老的城墙，挡不住忧伤。”

　　“我飘向北方，家人是否无恙，肩上沉重的行囊，盛满了惆怅！”

　　不同于前面几首作品的沉稳有力，罗凯将这首《飘向北方》开头唱得有点飘，仿佛像是被风吹上高空，自天外而来。

　　但是紧接着来自老黑的说唱，却是瞬间将作品的主题和旋律拉回大地！

　　“有人说他在老家欠了一堆钱，需要避避风头。有人说他练就了一身武艺却没机会展露，有人失去了自我，手足无措四处漂流，有人为了梦想，为了三餐为养家糊口！”

　　“他住在西郊村，残破的求职公寓，拥挤的大楼里，堆满陌生人都来自外地，他埋头写着履历，怀抱着多少憧憬……”

　　这是一首很特别的作品，它的精髓就在于其中很长很长的说唱，急促、凝重、低沉而有力，蕴含着浓烈到了极点的情感的说唱！

　　正如罗凯所说的那样，这首歌是写给在场的人们，写给所有北漂的。

　　当老黑拿到曲谱之后，第一遍的练习磕磕绊绊，但是唱到最后他流下了眼泪。

　　因为这首歌，仿佛就像是为他写的！

　　“（忍着泪）不听也不想，不敢回头望的遗憾，（掩着伤）扛下了梦想，要毅然决然去流浪，（抬头看）卸下了自尊，光环，过去多风光，（着斜阳）就算再不堪，败仗，也不能投降！”

　　为了这首歌，老黑练习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喉咙沙哑。

　　在梦里，他都在唱着这首歌。

　　只为了此刻的倾吐：“空气太脏，太混浊，他说不喜欢车太混乱，太匆忙，他还不习惯人行道一双又一双，斜视冷漠眼光，他经常将自己灌醉，强迫融入，这大染缸……”

　　聚集了几百人的地下通道鸦雀无声，只有老黑的呐喊回响着，在冲击着……

　　所有人的灵魂！

　　……

　　注：《飘向北方》作词/曲：黄明志，歌词有几个字改动。

　　这首歌墙外红墙里不红，个人很喜欢，推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