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底线

    照常将关王妃送回正院，又忙前忙后伺候了一通，关秀妍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一回房，关秀妍都没洗漱就上了床，靠在墙角，将自己卷缩成了一团。


    慧儿见了，有些心疼：“姑娘.”


    关秀妍茫然的抬起头：“我做错了吗？”


    这问题，慧儿可没法回答。


    关秀妍自言自语道：“我就是想着，表哥心软，凭借这么多年的情分，他总能护我周全的，这不比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别家好？”


    “我知道表哥给我相看的人家不会太差，可是女人在婆家能否立足，靠的是娘家呀。”


    “而我，是没有娘家的人。”


    “王府的生活虽也不如意，可姑母到底是血亲，即便难伺候了一些，但她总不会害我的。”


    “我真的只是想有个栖身的地方而已。”


    “我要离开了王府，就是一根浮萍，没了姑母和表哥庇护，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能离开王府，我得留在姑母和表哥的身边。”


    听着这些话，慧儿心疼坏了，上前抱住关秀妍：“姑娘，一切都会好的。”


    关秀妍双眼骤然一亮：“真的吗？真的会好吗？表哥会接受我吗？他会不会生我的气？会不会从此就不喜欢我了？”


    慧儿摇头道：“不会的，三爷对姑娘一直挺好的。”


    关秀妍想到了这些年楚曜暗地里对自己的照顾，也暗自松了口气：“只要表哥不讨厌我就好，我保证，我会乖乖的听话，不会和表嫂争抢他的宠爱，只要他偶尔能想起我来看看我就好。”


    说到时芙昕，关秀妍又担心了：“我今天好像将表嫂得罪死了，即便我是太后指给表哥的，表嫂作为正妻，她要拿捏我，也是轻而易举的。”


    “表嫂是个厉害的，慧儿，你说，她会不会害我，让我无法在王府立足，然后赶我出王府？”


    感受到关秀妍的惊恐，慧儿连忙道：“不会的，姑娘你不要多想，你只要牢牢抓住王妃的心，有她护着你，三夫人也不敢将你怎么样的。”


    关秀妍：“是了，我还有姑母，不，不止，我还有表哥呢，表哥不会对我不管不顾的，姑母和表哥都会护着我的。”


    过了一会儿，关秀妍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我真的不是想和表嫂为敌的，我也是没办法，太后下了懿旨，我没表嫂的大胆，无法违抗。”


    “姑母也想让她一直留在她身边，我不能违逆她，我真的是没法办法.”


    “我也不想做妾的，可我从来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自言自语中，关秀妍靠在慧儿怀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之间，耳边总是响起时芙昕那句‘我终究是高看你了’。


    那轻蔑的眼神，让关秀妍心颤，浑噩中的她，无法找理由欺骗自己。


    她知道，她就是害怕嫁到别人家吃苦，害怕会被婆家人欺负，害怕再也见不到表哥，所以，才放下了尊严，宁愿给表哥做妾的！


    监察司。


    孟墨翎站在楚曜办公房门口，不时的勾头看一眼房里埋头处理差事的楚曜，满脸的欲言又止，忍了忍，最后忍不住，冒着被打的危险也问了一句：“曜哥，你真的不回王府看看？”


    楚曜没有回应。


    孟墨翎磨蹭了一会儿又道：“如今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人家，估计都知道太后下懿旨给你指了个侧室。”


    在关王妃和关秀妍还没出宫时，监察司这边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太后下了懿旨，将关秀妍指给楚曜做侧室的事了。


    并且为了让事情变得板上钉钉，太后还将这事给大肆宣扬了出去。


    “曜哥，你真的不回府安抚安抚嫂子？嫂子现在指不定多生气呢！”


    楚曜总算从公务中抬起了头来，眼中划过复杂之色，时六真的会因为他多了个妾室而生气吗？


    若是别的女人，知道丈夫多了房妾室，或许会吃醋生气，可事情发生在时六身上，他不确定了。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时六心中到底占多大的分量。


    时六会因为这样的事吃醋吗？


    孟墨翎见楚曜没反应，又问道：“曜哥，你到底在不在意嫂子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咋一点都不慌呀？”


    楚曜看了过去：“我为什么要慌？”


    孟墨翎：“因为你要纳小妾呀，我跟你说，女人都是善妒的，嫂子肯定是要跟你闹的。”


    楚曜倒是不太担心时六，他很清楚，时六承受能力强，很难为外界所影响，但是想到了关秀妍，就有些头疼了。


    对于这个失了双亲的表妹，他是怜惜的，尤其是在王府孤立无援的时候，她还多次帮过他，让他没法对她做到不管不问。


    但是，他对她绝无男女之情。


    想到下懿旨的太后，楚曜眯了眯眼睛，难怪皇上一直在阻拦太后回宫，果然，韦家最厉害的人终究还是太后。


    一出手，让他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孟墨翎还在继续：“曜哥，就嫂子那性子吧，我觉得你最好赶快回去把话跟她说清楚。”


    楚曜看向孟墨翎：“为何在你眼里，遇上事，得我主动先找时六服软？为何不是她着急过来找我呢？”


    这话把孟墨翎问得一愣：“你们之间不是一直是曜哥你处在下风吗？”


    楚曜当场黑了脸：“谁说我处在下风了？”


    孟墨翎挠了挠头：“不是吗？”


    他这样子，让楚曜气得不行，随手拿起一本书就砸了过去。


    等孟墨翎咋呼呼的跑走后，楚曜才垂眸思考了起来。


    现在他要纳表妹为侧室的消息已经广为人知了，要是这个时候他站出来拒绝，就表妹那性子，估计会羞得活不下去。


    可若不拒绝，难道还真的要如了太后的愿，纳了表妹？


    这时，孟墨翎又跑回来了“曜哥，时驸马来了。”


    楚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时定浩大步走了进来。


    见时定浩面色不善，楚曜对孟墨翎摆了摆手，让他退下，然后才看向时定浩：“九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时定浩没回答，只是看着他：“你真的要纳你那表妹为侧室？”


    楚曜皱了皱眉，表妹本就不是他想纳的，如今被时定浩劈头盖脸的责问，心里很是不高兴：“不要我要纳，是太后下的懿旨。”


    时定浩：“那你赶紧想办法将这事给推了。”


    楚曜没有回答这话。


    时定浩有些炸毛：“怎么，你不愿意？”


    楚曜：“我要这么做了，表妹会活不下去的。”


    时定浩‘噌’的一下站起身：“表妹表妹，你心里只有你的表妹，你把我姐放到哪里去了？”


    楚曜看着她：“你姐永远是我的正妻，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听到这话，时定浩更火大了：“你以为你正妻的位置很香吗，你以为我姐很稀罕吗？”


    “你们王府一推破事，这我就不说了，你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出身，可是你要不要纳妾，你是可以决定的呀？”


    楚曜耐着性子：“我再说一遍，纳表妹，是太后下的懿旨。”


    时定浩：“还不是怪你没处理好你表妹的事，身边留着一个待嫁的姑娘，不是主动给人送上收拾你的机会吗？”


    “楚曜，我告诉你，我姐性子烈，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你一旦触及了她的底线，她是会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的。”


    楚曜凌然的看向时定浩：“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定浩看着他：“我从小就爱粘着我姐，最是清楚我姐是什么样的人了，三妻四妾对于别人来说是正常的，在她那里，却是禁忌，不能触犯的禁忌。”


    “我今天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家对于你其实是很不满意的，但我姐喜欢你，我不想她伤心，所以今天才来找你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看着时定浩大步离开，楚曜拧起了眉头，先前他觉得时六可能不会太在意纳表妹的事，可如今听到了时定浩的怒吼，他又不确定了。


    时六会生气吗？


    楚曜突然想起了时六甩范明宇时的决绝果断，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有些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回王府去了。


    时六不是说有什么话当面问清楚吗，那他现在就回去问她！


    时芙昕没有和关王妃、关秀妍一块回府，而是先去了红颜笑，让人叫来了烟袋子，将收集韦家情报的事仔细和烟袋子说了一通后，才回的府。


    楚曜回府时，时芙昕也刚回没多久，才洗了澡，正在擦头发。


    “回来了。”


    没有生气，没有责问，听着时芙昕平静的询问，楚曜不知道该庆幸妻子的大度还是该气恼她对自己的不在意。


    见楚曜一回来的拉着脸不言不语，时芙昕没好气道：“我都没生气，你倒是先气上了。”


    楚曜顿时看向她：“你为什么不生气？”


    时芙昕：“你怎么知道我没生气？我已经气过了。”


    楚曜神色缓和了一些，随即又蹙眉问道：“你为什么不对我生气？”


    时芙昕反问：“我为什么要对你生气，你又没惹我。”


    楚曜：“.可是我要纳妾了呀。”


    时芙昕笑看着他：“是你想纳的吗？”


    楚曜摇头：“不是。”


    时芙昕：“那不就得了，如果是你想纳妾，又或者是你能拒绝而没拒绝，我自然是要找你说道的。”


    楚曜默了默：“刚刚九郎来找我了，他对我要纳表妹的事很不满，让我想办法推了这事。”


    时芙昕轻笑道：“九郎担心我，说话肯定不会太顾及你的感受，你是他的姐夫，可要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楚曜神色再次缓和了几分，看着她：“你的反应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时芙昕笑看过去：“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楚曜：“你为何不让我推了纳表妹这事？”


    时芙昕：“太后摆明了要为太子出气，没有纳关表妹一事也会有其他事，如今事情已人尽皆知，违抗太后懿旨可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再说了，关表妹到底是母妃养大的，你对她肯定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估计也下不了这个狠心让她陷于难堪的境地吧？”


    楚曜对时芙昕能理解他的感受有些动容，也庆幸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这就是自己想娶的女人，只是心里为何还是有些不得劲儿呢？


    是了，就像孟墨翎说的，女人都是爱吃醋的，时六的冷静他欣喜，可这份理智中，估计也有对他的不在意吧。


    楚曜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时芙昕注视了他一会儿，放下了帕子，走到楚曜面前，坐在了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问道：“你对关表妹有什么安排？”


    时芙昕的突然靠近，让楚曜有些微怔，尤其是看到披着头发的她，有别于平日里的一面，一时间有些走神。


    见他没说话，时芙昕问得更具体了：“你待关表妹是什么感情？”


    楚曜：“当然是兄妹之情了。”


    时芙昕继续：“如今你纳了她，你还要以兄妹之情待之吗？”


    楚曜想也不想的说道：“那不然呢。”接着，神色一叹，“终究是我们连累了表妹。”


    这话时芙昕可不认同：“这话好没道理，进宫之前我就跟她说了，你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人选。”


    “但凡她想安生过日子，在太后露出要指她给你做妾时，她就该站出来拒绝。”


    “别说她不敢反抗，母妃就在一旁，总能帮她说几句话的，即便没办法完全回绝了太后，也能拖上一阵，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之后我收到消息，也要带着她一块去见太后，可她不仅不愿意，而且当众下跪让我成全她。”


    “你可别再一副我们亏欠了她的模样，关表妹可是自愿入局的她，并不无辜。”


    楚曜顿时沉默了。


    时芙昕：“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如何安排关表妹呢？”


    楚曜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你是我院里的女主人，管理妾室是你的事。”


    时芙昕笑了：“那我可就将她和之前老王妃、父王赏赐的那些女人放在一块了。”


    楚曜下意识的皱眉：“她到底是我的表妹，王府这么大，给她一个独立的院子住吧。”


    时芙昕把玩着楚曜腰间的玉佩：“所以，关表妹在你心里还是挺重要的？”


    楚曜看着她：“你是在吃醋吗？”


    时芙昕没回答，而是看着楚曜认真的说道：“我知道，像你这样出身的男人，觉得三妻四妾理所当然的。”


    “现在，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我不愿意和任何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若是我丈夫不干净了，那我就不要了。”


    “这是底线，没有任何商量的可能。”


    “你要如何对待你的关表妹，我无权过问，我能做的，就是捍卫自己的底线。”


    见楚曜眉头拧成了疙瘩，时芙昕伸手给他抚平：“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我说这些话是在威胁左右你的想法，不是的我从不妄图去改变别人，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能力。”


    “你有什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考量。”


    “当然了，人都要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我的选择就是底线不能破，若是破了，那我也会承担应承的后果。”


    楚曜和时芙昕对视着，眼中压抑着别样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楚曜将时芙昕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冷嬷嬷见楚曜沉着脸离开，有些担忧的看着时芙昕：“夫人，你刚刚那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时芙昕淡淡道：“我只是在陈诉事实而已。”说完，继续擦头发。


    等冷嬷嬷从房里出来，安然拉着她到一旁低声说道：“我瞧着三爷刚才的样子，好像真的生气了。”


    冷嬷嬷叹了口气：“夫人的话是有些重，但是表姑娘和别的妾室不一样，若不将话说重一点，日后吃亏的是夫人。”


    安然：“嬷嬷觉得三爷会听夫人的吗？三爷要是听了夫人了，那表姑娘可就只得到了个名分而已。”


    冷嬷嬷淡漠道：“那也是她的选择，夫人说得对，每个人都该承担各自选择的后果，表姑娘选择给三爷做妾，那就要有独守空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