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肢解

    原本精神萎靡的特进魏徵，蓦然圆睁双眼，暴喝一声：“郑贤庄，当诛！”


    在朝堂上，最让人忌惮的并不是长孙无忌、柴令武等人，而是魏徵这种孤臣。


    从隐太子伏诛之后，魏徵就将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不在意是否会激怒皇帝，不朋不党，俸禄除了养家必需，多用于扶济巨鹿乡里。


    但有所需，魏徵当自酿醽醁翠涛以周济，偶尔能收到一些御赐，此外不受任何钱财。


    魏徵之廉，天下共知，府邸内连正寝都没有，老妻裴氏也未有半句怨言。


    便是李世民赐下婚约，以幼女新城公主许魏徵嫡长子魏叔玉，魏徵也是极力推辞，不得已才受之。


    魏书玉现年十九岁，倒是风华正茂，可新城公主此时才八岁噢。


    李世民的想法，一向很刑。


    新城公主，贞观十六年封衡山郡公主，就一点在后人看来或许不觉得奇怪，可吏部主爵司有明文规定，皇兄弟、皇子封国，凡名山、大川及畿内县皆不得以封，更毋论公主了。


    李世民无底线的宠溺，很多时候都害了自己的子女。


    魏徵之怒，自无人敢小觑。


    即便是长孙无忌，也一直注意不与魏徵正面冲突。


    面对不要命的人，凭你再多权势，也得退让三分。


    魏徵怒视着裴律师：“陈留县令，无能！汴州刺史，无用！”


    裴律师多少知道些魏徵的脾气，微微颔首：“郑国公说下官无用，下官认。陈留县令水安澜，下官以为至少是中上。”


    “诸公大约不知道郑贤庄是何背景，也不妨碍有人装不知道。本官细说一下吧，郑贤庄，顾名思义，是郑家的庄子，荥阳郑家。”


    “汴州地头上，势力最大的就是荥阳郑家。别说水安澜区区陈留县令，就是本官，也得头疼。”


    “下面的参军、佐、史、衙役，错综复杂，没有他郑家的应允，办事拖拖拉拉不说，衙门里有什么消息，无论多机密，盏茶工夫外头就知道了，漏得跟筛子似的。”


    “没有郑家出面，官府什么都做不了，连征收租庸调都办不到。”


    “草芥庄这四年，是水安澜一直用自己的俸禄帮衬着，为此水安澜的发妻拖儿带女，与他和离了。所以，臣以为，水安澜并非无能。”


    李世民沉着脸听了许久，冷不丁开口：“折冲府呢？别告诉朕，一千二百人的折冲府，你这刺史调不动。”


    折冲府这个军事单位，是接受朝廷、兵部、都督府、州多重管理的，刺史虽然权限较小，但也不是完全使唤不动。


    裴律师笑了：“折冲都尉兰盘，与臣同为外来人，本应守望相助，奈何两个果毅都尉，一个是荥阳郑家的女婿，一个得了郑家送的照夜狮子马。”


    “平时还好，一到兰盘及汴州要用兵时，府兵很神奇地消失了，总是适时出现在中牟、陈留、雍丘、封丘、尉氏诸县，或是操练，或是消灭那些几乎没听说过的贼寇。”


    “郑贤庄管事牛二，本是市井泼皮，自从五年前，将亲妹子送给郑相杰侍郎为妾以来，气焰熏天，水安澜近百次的协调从来不听。四年前他悍然断了草芥庄的水源，将膏腴之地的草芥庄变成荒漠。”


    “草芥庄曹贤六他们多次去郑贤庄争执，被牛二等人殴打，幸亏水安澜及时赶到，才没出人命。”


    话，到此为止了。


    为何不上奏，或是奏折为何到不了三省，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郑相杰的面色有些灰败。


    本来攻击裴律师的，结果这一刀砍下去，伤到自个儿。


    这就是七伤刀，欲伤人先伤己吗？


    哪怕是同为五姓七家中人，其他家也难免诧异万分。


    拜托，长点脑子！


    世家只是拥有资源比庶族多一点而已，武力方面一直是短板。


    正因武力不行，朝廷才对五姓七家多了点容忍。


    你以为李世民不敢调兵血洗？


    郑家谋夺田产、安插官吏，世家都玩过，稍加牵制，让地方官吏做事偏向一下世家，情有可原，皇帝也清楚，这无可厚非。


    但是，架空就过分了啊！


    “意欲何为”四个字听说过没？


    如果说这是作死，把持折冲府更是在挑战朝廷的底线——虽然底线这东西，总是一缩再缩。


    中书舍人高季辅从后排站了出来：“臣以为，郑贤庄如何，当是地方官府处置。朝廷之中，需要研判的是，当荥阳郑家已经尾大不掉，当如何处置？”


    高季辅虽然现在的品秩不高，却是前途无量，再上一步就是能与六部尚书相差无几的中书侍郎，离储相只有一步之遥。


    高季辅，本名高冯（ping），字季辅也是个狠角色，精通武艺，孝母之名远扬。


    隋末，高季辅的兄长高元道在汲县（治后世河南卫辉）担任县令，结果在百姓叛乱中遇害。


    高季辅时年二十余，亲率众出城，手刃仇人，将其首级祭于兄长墓前。


    高冯屡次进谏，言辞中肯而多了一丝温和，被李世民赞为“药石之言”。


    高冯提出问题，具体处置就看各位大员与皇帝的了。


    李世民习惯性地扭头看向舅兄：“辅机以为该当如何？”


    长孙无忌胖乎乎的面容上浮现出微笑：“易耳，家族过于庞大，可迁江南道、岭南道、剑南道，分而拆之。”


    郑相杰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大家对笑得弥勒佛似的长孙无忌忌惮，原来这厮一下手就要命啊！


    长孙无忌的建言，房乔、杨师道、魏徵等人都没有意见。


    治书侍御史马周举笏：“安西都护府新立，乔都护应该正缺人手。”


    柴令武出班：“臣觉得，流求县正缺人手，收拢大唐之前迁居的子民及流求土人，正可以让他们多分些人手去。另外，营州也缺乏人手，昆州大都督府也能够安置人手。”


    嗯，提前替郑芝龙家不知道多少辈祖宗安去流求了，不用谢。


    郑相杰已经呆了。


    按这肢解法，荥阳郑家还能有多少人留在浚仪县？


    这是发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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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生一个丧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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