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美国人的心思

　　碧草绵茵，繁花织锦，一幢白色的古典砂岩建筑掩映在苍翠的林木里，显得如世外桃源般恬静素雅，祥和静谧。

　　明亮洁净的清新大厅里，身材高瘦的美国新任总统威尔逊正站在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跟前；经过画师的一番上色妙笔，地图上的整个欧洲地区都被涂成了统一的红、蓝、灰三种色彩。在威尔逊旁边，西装革履的海军部长丹尼尔斯正静静伫立原地，等到威尔逊转过身来，他才向眼前之人从容行了一礼。

　　“在海牙所举行的谈判中，德国人发出了一如既往的强硬声明。面对到场与会的英俄两国代表，德国仍旧提出了让法国人立即从摩洛哥撤军、保证再不对摩洛哥采取类似军事行动、并对在此期间受损的德国利益进行赔偿的提议，而这显然是任何一届法国政府都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威尔逊招呼眼前之人坐下，而后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约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

　　丹尼尔斯沉默片刻后说道：“自从德国人将战舰开到阿加迪尔港，欧洲的局势就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而一个月来柏林政府在英法俄三国压力下始终不改的态度，则更是将和平解决问题的大门一点点关上。这一次，德国人真的有可能会对法国人亮出他们的刀锋了。”

　　“你说的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英法俄将会凭借他们远胜德奥的资源、人口和经济急速提升着他们的战争实力；而德国的国力虽然已经位居欧洲榜首，但他们也只是比英国稍强一筹而已，还远没有达到能与完全爆发的协约国集团正面硬撼的程度。一旦任凭这三国、特别是俄国完全壮大起来，对德国而言将是一个致命的威胁；因此德国必须趁现在协约国集团尚未完成战争准备之际抢先动手，才能最有效地保障他们的国家安全。”威尔逊微微一笑，却是直接点明了此次摩洛哥危机的真正核心所在，“所以，德国人此番才会始终以这么一个法国所无法接受的强硬态度活跃于世界舞台，因为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发动一场打破协约国封锁的欧洲大战！那位左手萎缩的威廉皇帝竟然能以如此果决的态度将自己的战争意志付诸实施，真是好强的魄力。”

　　丹尼尔斯看着威尔逊身后那张被涂满了颜色的欧洲地图，脑中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长出了一口气，慨然道：“原来总统先生对欧洲局势早就是洞若观火了。那么我想请问，一旦欧洲战端开启，您认为我美利坚又该采取何种策略？”

　　“虽然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两大阵营在陆地上的战斗几乎不会持续到今年的圣诞节，但我们现在仍旧不能贸然与其中一方亲近。”威尔逊轻声开口，灰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明睿的色彩，“德奥同盟虽然在战争潜力上较协约国集团处于下风，但他们的武器装备、战术体系和决策指挥都是世界最顶尖的存在；面对法俄两国在近年的改革中渐渐磨亮的兵锋，即便是我们的陆军部长伦纳德，也无法断定双方交战起来谁胜谁败。而在海军领域，德国舰队较英国皇家海军也没有明显劣势，指挥博弈和运气成分足以让他们之间爆发的海战呈现完全不同的结局。美利坚与欧洲之间的关系，会直接影响到我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因此当前我们最好的策略仍旧是保持中立，等到战场形势明朗之后再做出最终的决定。”

　　丹尼尔斯微微点头，略微凝重的眉宇悄然舒展了开来。

　　威尔逊脸上重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悠然道：“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们真的应该好好感激这位威廉皇帝，因为由他所挑起的这场战争，却是为我美利坚创造了一个快速提升国际地位的大好机会。在经济上，惨烈拼杀的欧洲列强们势必会亟需大量的物资以维持战争的继续；而我们正好可以趁机将国内产能过剩的多余产品高价售出，在赚钱的同时活跃合众国的经济。目前合众国还欠着欧洲列强们大笔的债务，而这场战争会使得我们只用很小的代价就能把这些令人不悦的账单给一笔勾掉。在丰厚的利益诱惑面前，所谓的国际中立法就如同小孩子手中的折纸一样可以被随意撕毁，我相信交战双方都会很愉快的接受来自美利坚的物资输入的。”

　　丹吉尔斯皱眉道：“可是总统先生，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站在协约国一边了。一旦战争爆发，英国完全可以凭借自身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皇家海军的力量优势将德国的远洋贸易给彻底掐断，我们将只能为协约国单方面提供商品输出。而即便是通过挪威、荷兰、丹麦等中立国向德国出口物资也是难以做到，英国人在战争中是一定会在北海等地设立禁运区，严禁中立国商船驶入这些海域。”

　　“那岂不是说，这些靠近战场边缘的中立小国们同我美利坚的海洋贸易也会中断了？”威尔逊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丹吉尔斯点头道：“虽然战争还没有爆发，但我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英国人会这么做。他们是不会容忍这些中立国商船源源不断地为德国的战争机器输血，即便是上面没有装载任何违禁物品，即便是挂着美利坚国旗的合众国船只。”

　　威尔逊闻言沉默了下去。根据他最初的计划，是同时向欧洲两大阵营出售物资：占据地理优势和海上优势的英法自然是现购自运，而被封锁在内的德国则可通过中立国的转手实现从美国的进口。在欧洲列强之间即将爆发的这场巨人碰撞中，诸如荷兰、丹麦、挪威、瑞典之类的小国肯定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而美国则可以堂而皇之的用自己的商船将大宗物品运到这些中立国度，而后再转手进入德国港口。如此一来，既规避了直接支援德国的巨大外交压力，又可以从这个去年国民收入总额高达28亿英镑的世界第二土豪财主身上赚取大量的真金白银。然而他没有考虑到的是，英国人竟然会直接在北海设立禁运区，这意味着美国不仅无法如愿在战争中开辟德国市场，更会失去原本同荷兰等国的贸易额！

　　丹吉尔斯沉声道：“说到底，还是我美利坚的军事力量还不够强大。如果我们能拥有一支能与德国公海舰队相比肩的强大海军，英国人则根本不敢在所谓的禁运区内拦截悬挂合众国旗帜的商船。相对于合众国世界第一的经济工业总量，我们的军事力量简直孱弱得不堪忍受；若非如此，我们在物资倒卖上又怎么用顾及英国人的态度？”

　　“约尼，合众国的海军舰队建设得怎么样了？”威尔逊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

　　“总统先生，目前我们的大西洋舰队只拥有8艘无畏型战列舰；其中位居世界一流的唯有2艘去年竣工的怀俄明级，整体实力不足英国海军的四分之一和德国海军的三分之一。前无畏舰的数量倒是多达25艘，傲视除英国之外的所有群雄，但是现在，它们在全重炮的无畏舰面前已经彻底失去了还手的能力。其在海战中所发挥的实际作用将极为有限。”丹尼尔斯声音平缓地说着，不过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对当前海军状况的强烈不满之意，“而在太平洋上，我们更是只有15艘装甲巡洋舰，面对日本那艘金刚号战列巡洋舰，它们都像是狮口下的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在建舰艇的情况呢，我记得现在国会每年都要批准新战列舰的开工预算，应该有不少船处于建造中的吧？”威尔逊再度问道。

　　“的确如此。我们在过去的两年间开工了两级4艘超无畏舰，但这根本不能满足海军的需要。英国年均造舰速度超过6艘，德国能维持年均4到5艘的速度，而每年国会最多才拨给海军2艘主力舰的建造经费，这简直是对美利坚国防安全的极大犯罪！”丹吉尔斯脸上露出一丝焦虑之色，道，“长此以往，我们和英德两国、甚至是法国的海上力量差距都会越拉越大；一旦合众国与其中一方的关系破裂，我们又如何能够应对来自大西洋的海上威胁？”

　　威尔逊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把经费多投入一些到武装力量上去？只是半个世纪前的南北战争阴霾与目前的繁荣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美国人民都渴望永远生活在和平当中，对于发展战争中使用的武装力量有一种天生的抗拒。目前国会能每年拨给海军新开工2艘战列舰的预算，已经是政府所能做到的极限；今年我会为海军更多地争取经费，但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现在我们唯一的指望，就是英德两国海军在一场巅峰之战中同归于尽了。”丹吉尔斯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