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博弈

　　“紧急！大量敌方战舰出现在82方向海域，航向西南，距离12海里！”

　　9时51分，刚刚接到杰利科的侦查命令、以23节的速度航行了莫约20分钟的“防御”号装巡，便骤然在东方偏北的位置发现了大片浓重如墨的黑色云团。分舰队司令阿巴斯诺特少将指挥战舰向目标区域转向后不久，当场就被眼前出现的恐怖场景给震得目瞪口呆。只见海平面上骤然耸立起一片桅杆和烟囱的森林，一根根滚滚喷涌的烟柱足以让认为烟囱越多越真理的非洲土著失去任何反抗的勇气；而其两旁伴随着难以计数的轻型舰艇，如同一片围绕在巢穴四周的蜂群！

　　仅仅一分钟后，这条电报便随着无线电波传到了旗舰特拉法尔加号上，而后被印成纸页呈递在了杰利科的眼前。此时杰利科正为刚刚传来的无敌号战沉的消息而痛苦震怒，而当他观阅了这份电报之后，一张脸上已然满是惊怒骇异的神情。德国人的行动果然不出他所料，公海舰队就逡巡在距离侦察部队不远处的身后；而以当前他们的位置和航向来看，不出一个小时就要和大舰队主力正面对撞！

　　“上帝庇佑不列颠，竟然让我们先一步于德国人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战场信息。”杰利科长呼了一口气，脸上的震怒之色渐渐淡去，话语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平和之情。现在的大舰队可谓是伤兵累累，根本不复理想时期的状况；一旦让德国人抢得T字先机，对于他的舰队而言无疑将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而在当前，随着德国舰队的位置已经先一步被他所知，大舰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装上对方战列线的情况，已然是被降低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概率。

　　是否可以抢到公海舰队的T字横头呢？一个念头在杰利科脑中浮现而出。作为皇家海军当中公认的炮术专家，杰利科对战列舰集群作战有着深厚的造诣，在担任大舰队司令之初就编篡了一本厚达70页的战斗条例下发给各分舰队指挥官，几乎通篇都是在各种战斗环境下如何展开对己方有利的舰列，并用全部炮火对敌实施最猛烈的打击。如果放在正常情况下，杰利科完全可以将大舰队25艘战列舰如臂指挥，然而在当前，他却是发现已经无法按照意想中的情况来御敌了。

　　当前，大舰队中有9艘战列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速，其中猎户座号的航速更是惨不忍睹；这不仅极大影响了舰队本身的战场机动性，更会让舰队展开战斗队形的时间出现大幅度的后延。而在双方都进入战场的情况下，每一分钟的迟滞，都可能会酿成难以预测的严重后果！如果一味追求有利结果而将风险扩大的话，那么舰队完全有可能不仅抵达不了预定的区域，战斗队形的展开速度也让人心急；而德国人无论是抓住机会予以猛击、亦或是见势不妙就此撤退，对英国舰队而言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局面。

　　除此之外，贝蒂舰队的意外败北，也让杰利科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来予以照拂支援。截止到当前，贝蒂舰队只剩下了6艘战巡，主力舰沉没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三分之一；即便是他们报告重创敌方一艘布吕歇尔级战巡，并将塞德利茨号用鱼雷击成重伤，但在9比7的数量下打成这样，由不得杰利科不感到心惊！

　　如果他现在下令舰队左转展开战列线、以迎击德国主力舰队的话，那么大舰与快速舰队之间的距离就将被大幅拉开，而以贝蒂现在的兵力，则很有可能无法抵御对方侦查舰队的打击。一旦大舰队因那些伤兵的困扰、而不能获得对德国舰队的完美T字横头，皇家海军对公海舰队所拥有的那一点可怜的优势，就将因快速舰队的彻底失败，而如同纸牌搭成的房屋一般在外力的冲撞下轰然垮塌。毕竟在之前不到40分钟的时间里，皇家海军就相继沉没了3艘战巡，而这却都是在占据兵力优势的情况下所打出来的；现在己方数量已然居于劣势，这已经由不得杰利科能再继续袖手旁观下去了！

　　“立即把这里的情况发电报告知贝蒂，让他不要再和德国人的战巡进行纠缠，立即脱离战场向大舰队靠拢！另外发报给海峡舰队，令其右转两个罗经点，航速降至11节。”杰利科用左手操纵铅笔和直尺，过不多时便在面前的海图上画出了一大堆标准的线条，并随即大声对副官下达了命令。他顿了顿，而后又道：“传令，舰队保持当前167方向不变，按照第17号条例展开战斗队列！”

　　随着杰利科命令的下达，这片海域中的整整80艘英国舰艇开始急速行动起来。第五、第六战列舰分队开始减速，烟囱中喷涌而出的煤烟量有了明显的减少；而与之相对的是，第一、第二战列舰分队舰艏浪花冲舞，渐渐冲到舰队最前。每一艘战列舰的航速出力都不尽相同，原本严整的矩形阵列顿时被打破。而在主力舰队外围，三个驱逐舰分舰队多达55艘的炮灰也开始变换阵型，从正常的数列巡航队形转为一行广阔的宽排。从空中鸟瞰望去，海面上浪花纵横飞溅，长宽各异的尾流交错激涌，所有的英国战舰都在有条不紊的执行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过不多时，大舰队便在一片井然有序的机动中渐渐形成了战斗队列的雏形，虽然仍未完全成型，但其所蕴含的磅礴威势已经是锋芒毕露，几欲冲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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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人终于坚持不住了。”看着远方逐渐飘起的一片浓密的人造烟雾，希佩尔吐出了口中已经燃尽的雪茄，脸上表情复杂，也不知是不屑、欣喜、还是遗憾。无敌号的爆炸似乎成为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英国驱逐舰正在为其主力舰艇释放烟幕，而这必然是准备转进撤离的前兆。因为人造烟雾在隔绝了对方观瞄视线的同时，也让自家舰艇的炮火测距成为了妄想；而又有哪个以图进取的指挥官，会选择蒙着眼睛和对方打仗？

　　“将军，布吕歇尔号打来旗语，它的舵机已经被一块大型弹片给彻底卡死，非返回母港不得修复。副舵虽然在抢修之后排除了部分故障，但也只能在不到40度的范围内转动，战舰已经无法跟随舰队进行正常的转向。”一名参谋走进司令塔对希佩尔说道，“它请求退出战斗，返回威廉港整修。”

　　希佩尔转头望去，只见那艘战舰上火焰喷薄翻卷，船体有肉眼可辨的左倾，似乎是被灌入了不少的海水。他沉默片刻，道：“让两条鱼雷艇护卫它回去吧。另外发信号告诉它们，让他们先向东横穿北海，等到了挪威海岸线再行南下，如此可以保证它们不会碰到英国大舰队和海峡舰队的阻拦。”

　　听到希佩尔的话语，一旁的少校参谋长埃里希·雷德尔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中将阁下，我们或许在英国快速舰队身上所耗费的时间有些过多了。虽然我们取得了击沉3艘主力战巡的胜利，但毕竟英国大舰队才是我们此次出动的核心目标，而截止到目前，那些大家伙们的方位却仍不明了。我们是否应该放弃对眼前英国快速舰队的追击，转而去侦查英国大舰队的踪迹？”

　　希佩尔眼中光芒一闪，缓缓道：“不错。当前我们已经偏离预定海域接近20海里，的确是有些打得过于深入了。幸运的是我们只用了40分钟就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否则英国主力舰队将完全可能在我们酣战之时君临战场，给予我们以致命一击。”

　　在一片凛冽的海风和翻卷的浪涛里，德国侦查舰队的各艘战舰开始转向；损管部队和普通水兵一齐对之前战损的部位进行修理，并满是兴奋的谈论着刚才那场堪称是酣畅淋漓的胜利。受此气氛感染，希佩尔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并开始享用起了一杯醇厚的温热咖啡。然而过不多时，信号官施泰因少校却快步跑进了司令塔，手持一份电报对希佩尔大声说道：“将军，腓特烈大帝号发来消息，4艘英国装甲巡洋舰出现在距离主力舰队220方位的10海里处，英国大舰队极有可能距离公海舰队主力不远。司令阁下让我们即刻开赴主力以西30海里处进行侦查，严防英国大舰队有可能的抢T行为！”

　　希佩尔闻言骤然一惊，手中咖啡溅到了军服上尤未察觉。他当即大声说道：“发信号给伯迪克，让他率3艘马格德堡级轻巡全速航向40度方位！”

　　海风呼啸，惊涛拍卷，看着绝尘而去的高速轻巡，希佩尔心中不仅泛起了一丝时不我待的焦虑感觉。当前仍旧肆虐的天气使得他根本无法派出水上飞机进行侦查，而之前与英国战巡间的交战又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原本预想中的绝对侦查优势，竟演变成了当前的捉襟见肘的局面。他现在只希望英国大舰队不要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否则德国海军目前所赢得的一切，都将连本带利的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