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西线之音

　　就在北大西洋暗流激涌，双方的第二次海军主力碰撞尚未爆发之际，远在东南方向的上千公里外，一场陆地上的大规模战役也徐徐拉开了序幕。

　　自从英军在10月中旬再度抵挡住德军沿法国北部发起的新一轮攻势以来，协约国陆军内部就有了一些别样的考虑。英国人欣喜地发现，自己那支原本是碍于同盟责任才派出的酱油远征军部队，此刻在法国战场上竟然也能抵挡那帮从炮弹里孵出来、其生来就是为了战斗的普鲁士野兽的兵锋！原本就是出将入相、拥有伯爵头衔的陆军大臣基钦纳元帅，此时在英国更是风头一时无两；在曾经光芒万丈的皇家海军跌落神坛之后，原本在看战前并不被看好的袖珍陆军，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大英帝国臣民收获胜利的唯一希冀。

　　无独有偶，法国军方也在积极筹划着在陆地战场上的新一轮动作。经过整整半年的战斗，德军的雷霆猛击终于被他们艰难抵挡了下来，目前前方战线趋于稳定，再不会出现战争初期那种天塌地陷般的雪崩情形。然而对于法国人而言，这却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接受的局面。那股从比利时轰然冲入的普鲁士大军，宛若决堤的海啸洪流一般恣肆冲腾，径直席卷了法国东部、北部共计1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上百万法国军人死亡或伤残，数百万法国民众沦为普鲁士铁蹄下的奴仆。法军上下自霞飞以降，人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当前失去的国土全部收复，并解救出那些身处德国人残暴统治之下的同胞！

　　让英法高层感到惊喜无比的是，德国人在法国北部的攻势中遭到小挫之后，竟然就这么扔下了西线战场，转而将大量生力军都调往东线，去对付俄国人在罗马尼亚所发动的攻势了！当那些在德占区活动的间谍们，将德国一整军一整军的主力通过铁路隆隆东向的准确消息传回法军司令部时，即便是最不苟言笑的霞飞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如果德军永远将主力屯于西线的话，那么囿于国力所限的法兰西即便是有英国远征军的相助，在对方手下也难有打开局面的契机。而在当前，这却是他们趁势反攻、收复失地的绝好机会！

　　尽管在之前的战斗中，蹲伏在堑壕当中进行防守的军队都让进攻方吃尽了苦头，然而在战争爆发后仅半年的当前，这一铁丝网防线的“尖刺之痛”并没有为英法高级军官所切实体会到。由于此前自家的防线都连续被德军突破，霞飞和弗伦奇也自然认为堑壕铁丝网绝非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只要集结足够数量的重炮，就一定能够砸开对方的龟壳！

　　10月24日，英法陆军高层举行联合会议，并在共同目标的驱使下很快确立了之后的进攻方略。由于德军在10月初对法国北部所发起的攻势，使得原本严整的协约国战线被砸得向内凹陷了一大块，严重威胁到南部法军的侧翼安全；因此，消除这个沿英吉利海峡延伸的突出部，便成为了英法军方所首当其冲的任务。

　　经过一番研讨之后，一份初步的作战计划被拟定出来。由13个英国师和5个法国师组成的攻击集群，将向以鲁昂为核心的塞纳河流域发起全面进攻；另有17个师的法军作为预备队，等在前线形成突破之后就立即投入战斗。这在宽阔的东线都是一支惊人的重兵洪流。英法高层的目标很明确，他们要在这个突出部的根部刺出一柄绝对锋锐的龙枪，从南向北直杀到英吉利海峡，从而一举收复被德国人侵占的鲁昂以西的全部法国北部领土。

　　除此之外，另一支由16个法国师组成的部队被集中起来，不过这支重兵的作战目标却并不是当前盘踞在自家领土上面的德国侵略者，而是要前往法国东南部省份，给予那个在自己身后捅了一刀的恶邻以最沉重的打击。

　　在此前的数月时间里，坚守阿尔卑斯西麓的5个法国预备师，就一直在顽强防守着近30个意大利正规师的全力进攻，且几乎没有丢失任何国土；从东南方向传来的胜利，也是支撑起法国军民继续战斗下去的重要支柱之一。此前法军为了抵御德军各部的猛烈狂攻，兵力一直都是捉襟见肘，根本分不出任何的力量去援助这支功勋卓著的孤军；现在德军主力开始大踏步向东转进，这也到了法国人彻底剪除这个后方威胁的时候了。即便是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也必须要打得对方元气大伤，再不敢越过阿尔卑斯国境线一步。制定出这一计划的霞飞，甚至有一丝对战斗力不强且容易投降的意大利军队打秋风的想法在里面：他们的弹药和军火虽然和法国不是一个体系，但却一样可以用来战斗御敌！

　　然而，英法两军的这一在北塞纳河区域的作战计划，却是从实施的第一天起，就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

　　无论是原始血腥的冷兵器时期，还是后世那技术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时代，交战双方在临战前都有一个核心的课题，那就是对敌方的动向意图进行侦查。只有在了解了对手的全盘部署、并将对方的侦查完全阻断的情况下，才能获得最为有利的战场局面。此番德军在罗马尼亚战场上的后发制人，便是在洞悉了对手的全盘意图、而自己却完全隐匿在战场迷雾中的情况下，所进行的教科书般的合围。

　　对于英法而言，对面德军的动作他们倒是能了解一些：毕竟当前的战线是在法国人自家的国土上，无论是间谍潜伏还是游击队报信，其处在德国统治下的数百万心怀祖国的法国民众，都为这些行为提供了良好的环境温床。然而，他们自己军队的行动，却在德国人眼中也几乎毫无秘密可言！这倒不是因为德国人的间谍才智超群、在英法面前也能像腐蚀俄国这根中空朽木一般无孔不入，他们之所以在对方眼中藏不住秘密，完全是由于武器层面的原因。

　　只要天气晴好，没有骤雨狂风出现，德国的空艇飞机都会在太阳升起后30分钟内准时出现在战场上空，对当面以及纵深的协约国阵地进行地毯式侦察。英法联军的兵营数量、辎重多寡、运输往来……连通着山川大地、草木阡陌，尽皆一览于德军眼底。凭借着蔡司公司所研发的精密观测仪器，身处数千米高空的德军官兵，仍能对下方的敌军阵地有近在眼前一般的了解。与轰炸型飞艇不同，这种侦察飞艇都是小而快捷，法军那些稀稀拉拉、且射高有限的防空炮很难对其造成致命威胁，侦查飞机的情况同样如此。而如果派出战斗机进行拦截的话，没有机枪协调器的英法飞机，其唯一作用就是给对方飞行员刷战绩！

　　几次战斗下来，法国军工部门在重压之下殚精竭虑推出的纽波尔式战斗机，被拥有机头直线火力的德军福克II型战斗机直接打爆，德军由是彻底获得了战场之上的制空权。尽管英法联军对他们的此次行动做了百般表情和掩饰，但一支如此庞大军队的行动根本不可能做到杳无声息；几番侦查下来，德军指挥部登时就发现了英法军队的反常举动。突出部的根部本来就是指挥官的敏感部位，略作分析的德军总参谋部，便有感对方是要发起反击，直取自己柔软的腹部。

　　伴随着一道道军令的下达，德军也立即以十二分的精力，投入到了在塞纳河附近修筑防御工事的任务中去。大量密集曲折的堑壕被进一步挖深加固，地表上水泥浇筑的隐蔽机枪掩体变得星罗棋布；一道道带刺铁丝网被牢固架设起来，层层叠叠的挡在对方阵地和己方堑壕的进军道路跟前。阵地前方，到处都是在沙土中埋设地雷的野原灰身影；一门门火炮也被架设起来，随时准备对进攻的敌军发起雷霆轰击。每过去一小时，德军阵地就又坚固了些许。

　　11月11日，俄国进入罗马尼亚的3个集团军被合围歼灭的消息传来，德军官兵那一点因掘壕固守而有些低落的士气瞬间一扫而空，人群只希望英法军队尽快来冲击他们的防线，从而也能获得属于自己的一份荣誉。而面对俄国在西线发起进攻的大声疾呼，英法也显然不能等闲视之：俄军的惨败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曾经的欧洲压路机似乎已荣光不再，而己方必须要在西线给予德国人以空前的压力，以便能让俄国人在冬季能有一些的喘息之机！

　　在霞飞和弗伦奇的催促下，英法联军加快了进攻前的准备：大量军队和弹药物资抵达出发前线，而这一切也都未能逃过德国空中侦察的眼睛。德军的一些过于耗时费力的工程被叫停，取而代之的是能立即见效的小规模挖掘，最前线的工事加固更是直接停止。德军防守主力开始深居堑壕内，只留下少数哨探在地表上观察情形，以随时提防对方突如其来的那山呼海啸般的炮击。11月15日凌晨一时，当德军夜间哨探在例行警戒的时候，宁静的夜空中却突然响彻了炮弹的尖啸；猛一激灵的他们立即一个狗吃屎扑入堑壕内，下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便陡然灌耳，整个天地都仿佛为之倾摇震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