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丘吉尔的对策

　　夜色深沉，黑云翻涌，潮湿闷热的晚风在伦敦上空狂乱地吹拂着，雷声隆隆。尽管有暴雨即将来临的趋势，但英国海军部大楼前仍旧拥聚了上千人的示威人群；他们当街焚烧年轻的海军大臣的照片和画像，并奋力向大楼投掷石块甚至是燃烧瓶。而就连担任卫戍任务的军警，心中对民众的行为也是多有支持，他们少有动真格的阻拦，而这也更加助长了市民的示威气焰。

　　对于英国民众而言，他们没有理由不感到愤怒。

　　自从1588年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以来，英国皇家海军就成为了这片蓝色大洋上的最强力量。而1805年的特拉法尔加一役，更是确立了不列颠不可撼动的海洋霸主地位，由此开创了日不落帝国对全球海权持续一个世纪的绝对执掌。最先进的装备、最精良的官兵，最优秀的设计、最庞大的数量；波云诡谲的地中海、狂涛汹涌的大西洋，遍地黄金的中国海，萦系明珠的印度洋……悬挂红白色圣乔治海军旗的钢铁战舰，在如此广袤的海域中昂首巡航。每一个不列颠人，从出生之日起就被这种梦幻般的无上荣光所笼罩浸染，那已经融入到了血液和骨髓里得骄傲，理所当然的认为皇家海军就应该是无畏无敌、所向披靡的神祇！

　　然而现在，情况却与他们的想象有着云泥一般的反差。从赫尔戈兰湾到南中国海，皇家海军在与德国舰队正面对决的战斗中竟接连折戟，数千名官兵葬身大洋；而德国潜艇更是大肆出动，丧心病狂地剿杀着悬挂米字旗的商船。

　　整个7月份，被德国潜艇和袭击舰击沉的协约国商船达到122艘，总吨位超过40万吨，其中80%以上都是不列颠的商船。大量货运船只被击沉，以及所引发的连锁恐慌效应，直接影响到了英伦三岛的物资供应。伦敦市民最明显的感受，便是餐桌上的食物变得严重缩水；各种食材价格飞涨，商店中所能买到的东西也出现了空前的短缺。而在军工厂，为数不少的机床产能，也因为原材料的缺乏而被迫停工；减产的武器弹药不仅让在法国前线浴血厮杀的远征军士兵破口大骂，也直接影响到了本土后备部队形成战斗力的时间。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都是必须要予以改变的局面！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丘吉尔大臣还能找出很多理由来给自己当遮羞布。两场海战都没有皇家海军的核心舰种直接参与，德国人只是占了以强击弱的便宜；而德国潜艇更是不折不扣的流氓海盗，以令人不齿的偷袭，来窃取战术上的蝇头小利。英国海军部曾不止一次面无赧色地宣称，他们已经成功将德国公海舰队封锁在了北海之内，取得了战略上的绝对胜利：“在皇家海军的绝对压制之下，小手威廉和他的澡盆舰队没有任何出击的胆量，只能像下水道中的老鼠一样龟缩在巢穴和他的波罗的海后花园，仅此而已。”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狠狠摔了这种论调的响亮一耳光。

　　1913年7月4日清晨，由希佩尔指挥的德国战列巡洋舰队，突然出现在距离英国海岸线只有不到18公里的罗斯格雷港，并随即对其展开了猛烈的炮击。码头上的各种机械、设施、仓库、物资，都在大口径炮弹的肆虐下变成了一片火海，一百多名平民因此丧生。十个小时之后，德国舰队又炮击了另一处滨海港口，引爆了屯储在那里的20万加仑重油；高达上千米的火焰和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即便是在数十公里外都能清晰可见。而当英国快速舰队闻讯赶往拦截的时候，肇事完毕的德国舰队早就逃得连影都没有了。

　　本土沿岸遭到炮击，终于引爆了英国民众对海军压抑已久的怒火。自从11世纪诺曼底公爵在伦敦建立起统治以来，不列颠的本土还就从来没有被国外势力所蹂躏过。而现在德国人却把战火烧到了英国的家门口，国民投入巨资打造的海军舰队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能采取任何的有效对策！海军部口口声声宣称的“优势”和“制海权”，在英国沿海港口的硝烟烈火中被彻底焚尽；海军部大楼门口前示威的怒吼声越来越响，终于汇合成整齐划一的呐喊，要求当前的全体海军高层立即下台。

　　“温斯顿，我们必须要立即采取行动了。德国人已经把战火烧到了不列颠本土，大舰队的出击刻不容缓；如果再听凭局势这么继续恶化下去，顶不住民众压力的阿斯奎斯阁下，只能选择罢免我们的军职！”陈列华贵的书房里，海军参谋长斯图第听到窗外传来的一浪高过一浪的抗议声，满脸坚决地对面前的胖子说道，“我提议，大舰队的锚地从斯卡帕弗洛转移到英格兰中部的罗塞斯军港，准备和德国人决一死战。凭借我们在战舰数量和主炮口径上的优势，皇家海军的胜率至少当在六成以上。”

　　咫尺之外，一个皮肤白皙的肉球正斜坐在沙发上；那巨大的质量和体型，将昂贵的真皮沙发压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听得斯图第的提议，丘吉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表情凝重的抽完了含在嘴里的雪茄，而后方才开口道：“绝对不成。我们的主力舰数量较德国海军并无明显优势，一旦爆发舰队决战，将极有可能在一个下午就输掉整场战争！因此，在伊丽莎白女王级和复仇级战列舰形成战斗力之前，我们都要最大限度的避免与德国人的直接交锋。不管国内局势再如何恶劣，大舰队这根不列颠的核心支柱，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大的损失。”

　　“可是我们无法忽略民众的意愿。一旦他们的愤慨达到临界点，不仅我们的职位无法保住，就连阿斯奎斯阁下也将被迫引咎辞职！”斯图第看了一眼窗外那群正在冲击海军部大楼的示威人群，而后转头对丘吉尔说道，“现在连意大利人也胆敢来反对我们了。虽然法国主力舰队已经开始在东地中海巡航，暂时遏制住了同盟国海军的猖獗势头；但由于意大利人在地中海的地理位置是在太过优越，我们的苏伊士航运量仍旧是急转直下。因此而生活直接受到影响的不列颠民众，是不允许我们再让大舰队这么无所事事的继续呆在斯卡帕湾的！”

　　丘吉尔吃力地坐起身来，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新的雪茄；吞云吐雾间，凝视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欧洲地图，沉吟不言。狭长的亚平宁半岛宛若一柄利剑，深入地中海中央，将英国的地中海航线切割得只剩下突尼斯东北部一片不足70海里的水域。由于法国舰队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加之亚丁湾中还发现了德国潜艇的踪迹；为求保险，船长们选择绕到非洲好望角，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实际上，即便是有法国舰队的巡航，当前的地中海局势，也随时都有濒临崩溃的危险。一旦意大利、奥匈和土耳其三方组成联合舰队，那么他们可以纠集起一支多达10艘战列舰的强大力量；即便是刨开意大利和土耳其人的那几条刚竣工不久、还没有完全形成战斗力的舰艇，同盟国海军也有6艘一流的主力舰能随时上战场。”丘吉尔回忆着先前情报部门传来的消息，喃喃说道，“而法国舰队却同样只有6艘丹东级无畏舰处于最佳状态。让·巴尔号超无畏刚竣工不满两个月，正处于试航期的她显然不适合在现在上战场；二号舰科尔贝号更是还有3个半月的工期，法国人若能在陆地战事严重吃紧的当前，保证按时完成这些庞然巨兽，就已经将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

　　“意大利的但丁号装备了12门12英寸火炮，奥匈的拉德茨级和土耳其的海雷丁号也都配有8门12英寸火炮；奥匈海军总旗舰联合力量号更是一艘装备8门13.8英寸重炮的超无畏，据说这是一艘除了上层建筑之外，所有结构都全面沿用德国凯撒级布局的舰艇。而法国人的丹东级却只能在一舷使用7门12英寸主炮，其各舰航速也只有19.2到19.4节，在火力和航速上……都居于全面劣势。虽然我们有数量较多的前无畏，以26比12两倍于同盟国的舰队，但这却完全不能从根本上抵消同盟国的无畏舰优势，无论是伤害还是抗打击能力，都不是一个数量级。”斯图第将双方的纸面力量略作对比，细密的汗珠登时爬满了他的额头。

　　“德国……不列颠……意大利……地中海……”丘吉尔默念着这几个关键词，徐徐开口道，“看来，我们只有用这个办法来缓解当前的局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