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贝蒂的愤怒

　　V-187号鱼雷艇上，西姆正站在高出主甲板一层的前甲板前，向西北方远远眺望。经过全体艇员的不懈努力，鱼雷艇上的火焰已经被扑灭，只留下了几个不堪入目的焦黑破洞，还在证明着之前他们所面临的危险遭遇。由于没有受到大的损伤，这艘鱼雷艇在游弋一圈后并没有返回港湾，而是远远吊在战场外围，观察着场中的动静。

　　光焰喷涌，炮火如虹。波涛浩淼的大海中，不时冲涌起一根根二三十米高的水柱；它们在空中停留片刻后轰然奔泻，堆卷起层层叠叠的水花白沫。在大量轻型战舰的簇拥下，2艘德国决战装巡和4艘英国装巡宛若鬣狗群中的狮虎，正在角斗场上进行着激烈的交锋。耳畔闷雷滚滚，连绵不绝，大炮的怒吼和炮弹的落水爆炸声交相迭起，宛若有人正尽情激奏一面牛皮大鼓。

　　“艇长，你说我们会赢得这场战斗么？”一个声音忽然在西姆旁边响起，带着些许的期待和紧张之意。西姆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年轻脸颜，正是舰首那门88毫米火炮的炮手。他微微一笑，道：“海因里希亲王级上装备有11英寸的大炮，只要不遇到英国的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那么任何一艘英国舰艇都不是它的对手。看到那艘英国人那艘应该是装甲巡洋舰的家伙了么？它已经被我们揍得燃起了大火，用不了多久，英国人就会在我们的一顿狠揍中灰溜溜地逃走了。”

　　年轻炮手顺着西姆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英国舰队中有一团浓烈的火焰在海上熊熊翻卷，光芒耀目，将附近的海面都映照得一片通红。见此情景，年轻炮手脸上的紧张之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悦的笑意。虽然他操纵的是88毫米速射炮，从没有切身感受过11英寸大炮的威力，但见到英国战舰上腾升而起的烈焰，却仍是产生出了发自内心的兴奋和快意。在提尔皮茨十五年如一日的“殷切教诲”下，德国公海舰队中的全体官兵，早就看海峡对岸那个赖在王座上不肯让贤的老牌殖民帝国大不顺眼，就等着用手中的利剑来给他点厉害；现在见到英国人的战舰被打得狼狈不堪，又岂有不大快人心之理？

　　煤烟滚滚，炮声隆隆。过不多时，德国决战装巡的首尾主炮又冲涌出两团十几米长的赤丽光波，宛若腾空火龙，天际彩虹。见到这一气势恢弘的炮击场景，西姆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艳羡之意；这等磅礴壮丽的强盛声威，根本不是自己战舰上那可怜的88毫米速射炮所能相比的，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指挥这么一艘主力巨舰呢？

　　正思量间，远方战场上突然绽放开万道红光，赤紫缤纷，宛若一朵血色莲菊在蔚蓝的海面上凌空怒放。西姆心中一凛，连忙抓起脖颈上的望远镜极目望去，只见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型火浪云团从英国舰列中腾升而起，刹那间便蹿到了数百米的高空；火海滚滚，硝烟蔽空，无数钢甲碎片四射冲天，而后密如暴雨般撞落在海水当中。过不多时，一阵海啸山崩般的轰鸣巨响席卷冲过；西姆身躯一震，脸上骤然涌出难以遏制的狂喜之色！

　　……

　　涛声轰鸣，煤烟滚滚；无垠的洋面上，五艘宛若洪荒巨兽般的庞然巨舰排成一行纵列，正以25节的高速劈波斩浪，急速远航。凛冽的海风中，一面面彰显身份的红白色圣乔治海军十字战旗，在距离海面超过50米高的三角桅上迎风怒舞，猎猎飘扬。

　　当中一艘最为雄伟的主力战舰上，一名中年男子正昂立指挥塔内，并用略带焦虑的目光眺望着远方平静的海面。他身高大概1.7米出头，这在人高马大的盎格鲁——撒克逊人中无疑显得有些矮小，然而在皇家海军甚至整个不列颠之内，却没有任何人能对他有任何的轻视之意。那张刚过四旬的容颜下，赫然身着皇家海军中无数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中将军服；即便是被英国臣民传颂了一百多年的军神纳尔逊，也没有在他这个年龄获得如此殊荣！

　　他便是戴维·贝蒂，英国皇家海军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舰队指挥官。出身于海军家庭的贝蒂13岁作为军官候补生加入海军序列，29岁便因英武锋锐和过人的能力而升为海军上校，堪称传奇。1910年，39岁的贝蒂晋升少将，打破了由纳尔逊所保持的非皇族海军军官获得这一军衔的最年轻记录；他那精力充沛而又咄咄逼人的形象，在海军甚至普通民众内都广为流传，以至于大舰队司令杰里科的人望都远不及麾下的这员小将。1913年初，贝蒂晋升海军中将，并受命统领皇家海军的全部战列巡洋舰；除了杰里科之外，他便是英国海军中手握最强力量的将领了。

　　40分钟前，“狮”号战列巡洋舰接到来自“酒神女祭司”号的求救电讯，称C舰队正在赫尔戈兰湾外海与两艘德国海因里希级装巡交火，力有不支，亟需战巡支援。电报中还询问战巡部队为什么还没前来歼灭德国战舰。接到这份电报，贝蒂不由得万分惊讶：突入赫尔戈兰湾内轻型舰队明明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怎么C舰队就突然杀了进去、并和德国装巡战上了？

　　骤然收到这一消息的贝蒂，连忙向坐镇“无恐”号轻巡洋舰的蒂里特准将发电报询问；一来二去之后，被蒙在鼓里已经超过一个小时的贝蒂，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全部原委。一想到因为自家参谋的层层渎职，竟然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贝蒂心中就不由得怒火万丈，恨不能用自己战列巡洋舰上的343毫米重炮将这些白痴的菊花全部捅爆！

　　在此之前，贝蒂对突入赫尔戈兰湾还是有所顾虑的。毕竟那里是德国人的老窝，岸炮、水雷、潜艇一个不少，如果自己的战列巡洋舰就这么冲上去的话，则很有可能会被这些微小却足够致命的东西给阴到。除此之外，赫尔戈兰湾距离威廉港只有35海里；即便是德国公海舰队中的战列舰，也只需要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能杀到。虽然光他手中的这5艘战巡的兵力就能排进世界前六，但要面对公海舰队的堂堂之阵的话，一样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面对这种局势，贝蒂已经是没得选择了。港湾中出现德国决战装巡、和己方装巡正力有不逮的消息传来，都使得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唾手可得的猎物、和苦苦支撑的袍泽面前坐视不顾。仅仅思考了数秒钟，贝蒂便下令舰队全速前入赫尔戈兰湾，粉碎那两艘万恶的德国决战装巡。在他的指挥下，5艘战列巡洋舰开到当前无敌和新西兰号所能达到的25节极限航速，朝着蒂里特准将所报告的作战方位风驰电掣般全速赶来。

　　作为皇家海军中极富名望的指挥官，生性勇猛好斗的贝蒂，无疑拥有多谋善断的果决品质；虽然在战斗开始前对突入赫尔戈兰湾心有惴惴，但一旦做出决定之后，便会用他那超乎常人的精力和指挥战术去全力以赴，不会有丝毫的瞻前顾后。由古德诺准将所指挥的6艘新锐轻巡洋舰被派到战列巡洋舰前方，展开一个扇形阵列进行搜索侦查，确保己方主力舰的行进道路上没有水雷和万恶的德国潜望镜冒出来。

　　然而令贝蒂深感不安的是，从半个小时前开始，“酒神女祭司”号就同他失去了联系，自己一连给其拍了五六封电报都没有任何回音。而与“无恐”号的通讯也出现了问题，无法与之取得联系。隐隐之中，贝蒂已经猜到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心中仍旧抱着一丝侥幸，也许只是坎贝尔的通讯设备被德国人的流弹击中，其战舰本身还是安然无恙的呢？

　　怀表滴答，继而嗡然鸣响，贝蒂低头看去，只见上面的指针已经指到了11时整。此时的海雾已经消散大半，从“狮”号那高耸的桅杆上望去，已经可以看见近20公里外的目标。远方渐渐传来细微的炮火声，这让贝蒂为之心中一惊，期待、兴奋、恐惧……诸多情绪在他心中交叠翻涌，复杂难明。过不多时，一艘艘灰色的舰影开始在东南方的海天交界处出现，贝蒂连忙抓起望远镜，挨个扫望而去。忽然，一艘拥有四个烟囱的大型舰艇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紧接着又是一艘浓烟滚滚、但外貌形状与之完全相同的舰艇正向后撤离。贝蒂心中一喜，开始搜寻剩下两艘装巡的身影；然而当他把战场都给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酒神女祭司号和克雷西号的身影！

　　“将军，阿布基尔号发来信号，酒神女祭司号和克雷西号已经于30分钟前先后战沉，霍格号被打成重伤，他们亟需我们的支援！”一名军官匆匆冲入司令塔，向贝蒂大声报告道。

　　贝蒂身躯一震，随即一股难以遏制的震惊恨怒之意骤然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