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长远考虑

　　沃尔夫的最后一番话语，瞬间便冲垮了泽马尔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或许是由于奥斯曼海军在哈米德二世时代积弱太久的缘故，刚刚接任海军大臣的泽马尔在工作中显得小心翼翼，完全没有他那些青年党战友们意图改天换地的澎湃激情出现。目前他对海军发展只制定了一个相对有限的目标，那便是重塑在巴尔干地区对希腊和保加利亚的海上优势、以及在俄国黑海舰队的压迫下能够从容挺直腰板。

　　基于这一缘故，当沃尔夫提出德国船厂对英国拥有子系统技术优势的时候，泽马尔心中其实并不怎么感冒。与其同德国人沆瀣一气惹怒伦敦，倒不如继续选择向自己熟悉的英国船厂发出订单；反正俄国黑海舰队主要是以老舰为主，己方购入性能差一些的舰艇也完全能够应付！而当对方提出英国人会在战争中保持中立、将奥斯曼海军急等着用的军舰扣押到战后再归还的可能性之时，泽马尔心中虽然有些忧虑，不过还是咬咬牙忍了过来。凭借托尔古雷斯号和魔改之后的瑞萨迪赫号这2条船，奥斯曼海军在面对希腊的时候已经有了战胜对方的资格；至于俄国黑海舰队对小亚细亚半岛北部的巨大威胁，反正己方在这么多年的绝对劣势下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年半年的时间。只要英国人能履约交货，帝国海军为实现现代化而花出的这笔资金就没有白费！

　　然而当沃尔夫剖析出英国政府可能会直接干预船厂，在战争中将原本属于奥斯曼的船转卖给希腊人的时候，泽马尔便完全不能接受了。尽管这种战舰转过头来打自己的情形需要几个连续假设才会出现，英国人也不至于会在干出这种近乎是强盗般的事情之后还拒不退款；但这一不弱的潜在可能，却已足够让泽马尔拒绝选择向英国船厂下订单。如果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凑足款子购买的战舰连它的所有权都无法保证的话，那么这种军购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而如果贵国选择向我德意志船厂订购的话，则完全不会出现上述的种种情况。德意志会全速建造贵国所需要的货品，其建造工期绝对不会超过我们自用的同类型舰艇的时间；而只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即便是用我们自己的海军战斗人员来操舰，也会保证将货物完整地送到贵国手里面！”见泽马尔额上生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眼中有挣扎之色悄然闪动，负责推销的沃尔夫心中大喜，连忙对面前的金主展开全方位的趁胜追击。他顿了顿，而后又抛出了一个让这位亟需提升本国海军实力的大臣所难以拒绝的诱惑：“除此之外，只要贵国同我德意志船厂签了订购协议，那么敝国皇储殿下还会根据合同金额的一定比例从私人账户中拨款，以免费赠送护卫舰的形式对贵国做出返还。目前贵国只有在1890年代初下水的5艘老掉牙的正规护卫舰艇，航速连16节都无法保证；而我个人觉得它们的唯一归宿，便是立即被送进废铁回收间。”

　　泽马尔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顶尖的护卫舰艇其实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便宜，尽管它们的吨位只有一艘主力舰的零头，主武器也只有几门小炮和一些鱼雷，照理说在论斤卖的海军军购当中会十分廉价；但由于那套为追求高速的强劲动力，使得这种舰艇的吨造价远远超过了身躯比它们庞大百倍的主力舰。目前泽马尔正在为本国护卫舰艇的严重老化而忧心忡忡，而能免费解决这一困境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一念至此，泽马尔终于是徐徐点了点头，道：“感谢贵国皇储殿下为强化德奥（斯曼）友谊所作出的巨大贡献，敝国已经再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了。沉疴积病的奥斯曼海军，将永远感激并热切欢迎贵国船厂前来伊斯坦布尔的投标行为。我想在先生您所携带的这只箱子里面，应该已经装满了个型舰艇的图纸和模型了吧？”言讫，泽马尔将目光瞄向了沃尔夫的座位旁边；只见那里正平放着一个尺寸夸张的巨型木箱，镶嵌其上的舰艇标记正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凝肃的光芒。

　　直到此时，沃尔夫才算是松了口气。主动引出自己所携之物的泽马尔，让沃尔夫已经基本上断定会从布罗姆福斯和席绍两家船厂中订购货物了。他看着眼前这张眉眼明显有别于欧洲人的异国轮廓，眼中含笑，仿佛是在审视一件金光闪闪的昂贵饰物，悠然道：“的确。为了得到贵国的订单，我方一共准备了近30个设计方案，并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做成了精细的模型，以便让阁下能对它们有一个直观的感受。”沃尔夫轻轻拍了拍手，顿时一名手下便以娴熟的动作打开木箱，而后在泽马尔略带热切的眼神中将一个又一个模型给取了出来。

　　“对于贵国而言，目前在海上威胁最大的无疑是俄国黑海舰队。历代沙皇之所以会在这片封闭的池塘里部署重兵、并始终以不断档的速度在黑海造船厂的船台上铺设龙骨，毫无疑问是为了配合陆军一举攻占伊斯坦布尔，用武力一举打通限制他们战略扩张数百年之久的博斯普鲁斯海峡！贵国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也必须要有一支能与俄国黑海舰队正面抗衡、甚至将其击败的强大海军。”随着一个个模型摆满了整张会客桌，沃尔夫自动代入了土耳其人的思考角色；他顿了顿，而后朗声道，“因此，引领了时代变革、将所有旧式舰艇都踢入了垃圾堆的全重炮战列舰，无疑是贵国实现迅速赶超俄国黑海舰队梦想的不二选择！”

　　“全重炮无畏舰？”泽马尔脑子微微有些发晕。俄国黑海舰队需要防备不假，但泽马尔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对俄国人的海军实现飞跃般的超过；根据他之前的打算，仅仅是新购入一条能与1903年竣工的波将金号相抗衡的旧式舰艇，以求巩固帝国对爱琴海和黑海南部的掌控。为此，他特意将目标锁定在了奥匈批量生产的哈布斯堡级小型前无畏上：该级舰拥有充足的火力和防护，完全能对波将金这个俄国山寨美国列特维赞号所造出的劣质产品形成战场优势。而其常备排水量只有1万吨出头，属于相当袖珍的范畴，以奥斯曼海军现有的船坞容纳和技术体系，也勉强有能力对其实施自主维护。

　　然而一旦战舰吨位大幅提升，对只能自主建造劣质驱逐舰的奥斯曼帝国工业体系而言，无疑将是一个相当严峻的考验。购入大型主力舰不仅意味着船坞和码头的扩建，更关系到一系列随后而来的售后养护：各型精密机械的技术含量急剧上升，意味着只能勉强专注于傻大黑粗的奥斯曼工业体系将有很大可能对它们的故障束手无策。要想改变这一情况，必须要从德国工厂额外引进一整套用于保养这个极端复杂的杀人兵器的重工设备，并对其进行为其数年的技术学习，而这显然是一笔为数相当不菲的巨额开销！

　　当泽马尔将他的考虑向沃尔夫细细讲明之后，眼前之人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惬意笑容。他微微摆了摆手，道：“尊敬的阁下，我完全能够理解您这么选择的原因。然而，任何一国的军队都不能只为上一场战争做好万全的准备；当前飞速发展的时代背景，却是逼迫我们必须实施前瞻性的高速跃进。”

　　“目前世界已经进入了全重炮战舰时代，除了个别列强还有几艘已经造了大半的前无畏还在施工之外，海军列强们不可能再新开工传统意义上的4炮主力舰。因此，俄国对黑海舰队的下一步扩充计划，势必会是建造全重炮的新型无畏舰。如果贵国只求一时便利而选择这种完全过时的舰艇，那么在它新服役的几年里的确可以战胜波将金甚至是建造中的叶夫斯塔菲；然而在随后而来的俄国无畏舰面前，这种完全过时了的舰艇将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沃尔夫伸出右手，将几个威风凛凛的木制模型径直推到了泽马尔的面前，而后满脸真诚的道：“只有贵国选择购入这些、这种类型的无畏舰，才能真正抵御来自于灰色牲口们的那股即将到来的海上钢铁洪流。更何况一艘万吨战列舰再便宜也需要80万英镑，如果能以多花一倍价格的代价，就能让战舰在火力、防护、机动等各方面都实现改天换地般的提升、从而获得更胜从前数倍的实际价值的话，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出这笔钱呢？更何况贵国出于维护这种舰艇的需求，也能从另一个方面拉动贵国工业技术的向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