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彻底封闭

　　月色如水，将温婉的清辉洒向阿登山麓的每一寸空间。在这柔和静谧的夏夜里，德法双方那持续了一整天的硝烟炮火终于渐渐平息。精疲力竭的德军士兵倒在己方的堑壕里，顾不上全身的大汗污渍，就这么一头栽倒其中，呼呼大睡。

　　“铿。”锁扣开启响动，坦克舱口被掀开，面色苍白的古德里安艰难地从中爬了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腥臭和硝烟交相混杂的浓烈空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意。

　　四个小时前，古德里安的坦克也被大量法军步兵给团团包围，步枪射击、刺刀戳挑、皮靴蹬踏……无所不用其极。而由于坦克的速度过慢，古德里安原本计划中的碾压步兵的场景几乎完全没有出现；整辆坦克就如同被鬣狗调戏的重装犀牛，虽空有开山裂石之力，但却丝毫没有发挥力量的余地。过不多时，坦克的导轮便在法军步兵的连续射击中铁屑崩飞；伴随着一声吱嘎的刺耳声响，整辆坦克也就华丽的在法军人群中抛锚了。

　　正当古德里安准备长眠于这个金属坟墓中的时候，一阵重磅炮弹爆炸的声响却在失守的阵地上骤然响起。在绝境之中期盼奇迹出现的古德里安骤然反应过来，这种威力远小于炸弹、但却超出75毫米火炮数倍的爆炸，只有可能是己方重炮部队所造成的！而移动不便的重炮火力都覆盖到了这里，后方的大部队也肯定是据此不远了！

　　重磅炮弹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如同闪电雷霆，原本还围拢在自己座驾身边各施手段的法军官兵一哄而散，各种在车体外凌辱坦克的杂音登时听不到了。由于坦克的导轮已经损坏趴窝，观察窗口又在此前的法军围观中被刺刀戳坏而无法打开；浑然不知外部状况的古德里安根本不敢冒险打开舱盖，只能呆在坦克里不住祈祷，听天由命。

　　分秒默数，度时如年。在此期间，这辆坦克又曾被流弹多次光顾；每当枪弹与钢甲突然擦出尖锐刺耳的恐怖声响，都在无情刺激着古德里安那敏感的神经。几个小时之后，从坦克外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击声终于渐渐平息。感觉到车体并没有受到之前法军人群涌聚时的各种摧残，古德里安心中骤喜，这定然是法军撤退、远离了自己的原因！等到枪声和爆炸都已彻底远去，古德里安方才与车组成员一道艰难打开已经损坏变形的顶部舱盖。明月高升，繁星满天。放眼望去，茫茫原野竟似已被尸体所组成的海洋给垫高了一层；皮靴踩在殷红的土地上，已经有了被鲜血浸润的湿软感觉。

　　临近午夜，古德里安终于返回了自己所属的坦克部队。经过一番情况汇报之后，属于他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被困趴窝坦克以及回归队列的那七个小时的时间里，前方战局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早在傍晚时分，德军空降部队的防线便已经在法军的殊死进攻中濒临崩溃；防线被冲开了一个四公里宽的大口子，并且还在法军的冲击之下被不断拉大撕裂。无数位于包围圈边缘的法军官兵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当即从友军里应外合打出的缺口中急速逃逸；远远望去，仿佛春江洪水从河道缺口滚滚决堤。

　　当传令兵将这一情形告知给拉塞尔的时候，这位中将军长为之焦虑万端。虽然他的猎兵部队在昨天的这个时候就已经与空降部队回合，但大队主力却仍是在后方艰难跋涉，未能及时增援到自己的友军部队。直到此时，他的先锋部队距离一线战场仍有五公里的距离。为了最大程度及时减缓前线的压力，拉塞尔下令己方重炮在将法军纳入射程之后，就立即架设大炮、以最大仰角开始自由射击。于是便有了刚才身处绝境中的古德里安所看到的那一幕。

　　经过一番略显凌乱的炮击，来自德军南翼集群的主力援军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同苦战不已的法军会合了。尽管连续行进的德国援军部队已然相当疲惫，但法军的体力经过先前数小时的激战也消耗了大半；再加之德军在步兵武器上较法军拥有不小的优势，法军凶狂突进的势头登时便被源源不断加入战斗的德国生力军所阻挡。等到明月高悬之时，又激战了三个小时的双方士兵都精疲力竭，不由得暂时停止了战场上的交锋对攻。

　　随着德军增援部队的赶到，一部分被法军夺占的阵地又被德军收复，缺口缝隙登时变小了一些。饶是如此，大量法军部队仍是从这个德军包围圈末端的缺口向外急速逃离。或许是有感这个缺口随时可能会在德军的进攻中被合拢，法军扔弃了所有的辎重和重武器，仅携带步枪和必要的补给，轻装上路全速撤离。德军的拦阻炮火呼啸破空，轰然怒撞在这片被法军所控制的土地上，震耳的爆炸声在夜色中显得是那么的清晰。

　　对于这一情形，拉塞尔显然不能为之满意。虽然法军从缺口处逃走的部队，都是此前被德军南翼集群冲破防线后而扫入包围圈的法军溃兵，其在维索朗附近的八万部队仍在被德军空中部队严重炸毁的道路上缓慢前进，一时半刻还到不了这个缺口，但法军部队成建制的逃出生天绝对不是德军上下所预想之中的结果。在休息了三个小时之后，拉塞尔便再不给法军以喘息之机；伴随着一阵急促的炮击，德军官兵便凭借着明月的清辉而再度发起了进攻。

　　枪弹怒啸，炮火如虹，白天那还来不及清理尸体的血腥战场，夜晚又成了双方官兵的埋骨之地。这一次占据优势的却是法军。德军此前那雷霆狂飙般的猛烈攻势，全靠的是空艇飞机的猛烈轰炸、重炮部队的狠准支援、以及钢铁战车的碾压推进。而到了空中部队销声匿迹、且重炮瞄校能力大打折扣的夜晚，所有坦克全部抛锚待修的德军在面对法军的绵延防线时，其推进速度骤然变得步履维艰。激战半夜，德军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突破，而包围圈中轻装出发的法军部队仍在快速奔逃，扬长而去。对于这一情形，拉塞尔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只能一边下令部队加紧进攻，一边等待着装甲坦克的修复和白昼的到来。

　　5月21日清晨，德军再度集结了规模不俗的兵力，在飞艇和重炮的支援下向包围圈缺口处的法军部队发起了最后的一击。几辆连夜抢修好的钢铁怪兽咆哮冲锋，在四面八法射来的弹雨中怡然不惧，径直向前。面对德军一如既往的狂烈攻势，仓促搭建起初级防御工事的法军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他们的防线又像之前的战斗一样被德军捅得七零八落，不成体系规模。尽管法国守军们意识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没有一个人朝后退缩，但热兵器时代的战斗胜负已经不是单纯的勇气所能左右的。在冲锋枪和手榴弹的开道下，一条条失去的战壕被灰色浪潮给重新夺回；凭借着武器之利，德军推进速度之快尤胜法军昨天的突破。

　　截止到当日正午，德军已然收复了他们在阿尔维的全部防线。重炮空艇火力狂猛，将两翼法军重新从中间切割开来；期间法军发起了多次反冲击，但都被德军给成功挡了回去。在昨天，法军便因强冲德军机枪防线而蒙受了极其惨重的浩大伤亡，有生力量锐减，今天面对火力和人数都占优势的德军主力，便是再也无力挽救他们败亡的命运了。

　　经过五天的突进，一个包围圈终于在阿登山麓以南、洛林省份西北方向的地区全部成型。由于法军于前一天所发动的两线夹击曾一度冲破了德军的阿尔维防线，导致此前原本已经被德军主力扫入包围圈的法军大量逃逸；短短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这批原本就游离在包围圈边缘、并此前一直在与德军主力部队在内环中赛跑的法军便几乎都跑了个干净。德军飞艇侦察一圈下来，发现两天前还聚集于此的四万余众，如今只剩下些零散的后卫还在包围圈中了。

　　然而，为了这次不完全成功的救援行动，法军却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共有超过两万五千人死亡或是负伤，厚垒层叠的重重尸体已经堪比半个月前那场在萨尔布尔战斗中的大屠杀。德军伤亡同样达到六千之众，这些都是在缺乏重火力的掩护下，与法国人在堑壕中正面对拼时所造成的损失。然而相比于法军，他们的伤亡已经是相当低微；更何况在包围圈中匆忙撤退的法军部队遗弃了大量的弹药补给和武器装备，打扫战场的德军也是大有裨益。

　　就在拉塞尔于法军部队在阿尔维激战的同时，包围圈上的其他部队也在向内收紧。一直在维索朗城下担任诱饵的第135师亦开始反守为攻，再度进入了这座几乎已是人去楼空的疮痍废墟。近二十万德军，对包围圈中的八万余法军发出了最后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