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历史的重演

　　“轰隆！”毁灭性的炮弹不断击撞在大地上，气浪滚滚澎湃，赤光奔涌冲天。正在无人区中奔跑的大片土黄色身影瞬间血肉横飞，残肢漫天抛洒；更有无数士兵被狂转飞旋的弹片刺穿躯体，惨叫着扑到在地，那如同喷泉一般汨汨涌出的大量鲜血，无疑正是在英军队列中所掀起的死亡之雨！

　　大地震颤，炮声隆隆。乍逢巨变的英国官兵依靠本能地紧紧趴伏在粗粝的沙土地面上，脑中浑噩不知所以；直到奔腾呼啸的炽烈气浪从空中喧嚣刮卷、将他们后背灼得滚烫如烧之际，才明白在自己队伍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德国人的炮兵根本没有像军官们所保证的那样被消灭，而是依旧保持着极为强悍的威力，而他们这些普通的步兵，则是要用自己的血肉身躯去直面对手钢铁暴雨的打击！

　　“进攻！行动！”轰响如雷的炮火声中，响起一众英国军官的怒吼。趴伏在地面的英国士兵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随即心惊肉跳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继续向德国防御阵地快步前行。虽然他们心中已经隐隐觉得自己这一趟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但现在却也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为了筹备这场进攻，英国陆军早已是蓄谋良久，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可能遭到一番意料之外的炮轰就停止攻击。真要上了战场，又怎么能没有做炮灰的觉悟呢？

　　在英国军官的竭力催促中，黄色卡其的人流冒着如陨石流星般袭来的炮火，在战场上继续前行。几乎每一次爆炸，都会伴随着断碎纷舞的内脏血肉，和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战场上很快便留下了数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面对这一情形，后方的英国大炮再度发出了惊雷怒吼，以图支援前线的进攻部队；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不管己方的大炮再怎么开火，德国人的大炮火力就几乎始终没有减弱过！

　　炮弹怒啸轰击，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掀起一阵阵死亡腥风。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一片迤逦绵延的铁丝网终于为英军士兵所见；而让他们感到精神一振的是，原本近两米高的带刺铁丝网上，已经被己方炮火炸开了好些个缺口，自己完全能够不使用铁钳一根根将其夹断，而是直接一跃而过。军官们的激励呼喊声也恰逢其时的响起，激励着麾下的士兵直冲对方的防御战壕。不知不觉间，英军士兵便开始朝那些缺口处逐渐汇集。而在七百多米开外的德军堑壕内，一挺挺粗壮敦实的马克沁重机枪已经被架了起来，250发的帆布弹链输送到位；德国机枪手紧盯准心的目光，便如同那幽森漆黑的枪口一般，冷静、危险、而又肃杀。

　　“哧拉！”撕裂麻布的重机枪开火声陡然响彻站场。在供弹手对弹链的不断输送中，性能稳定优异的MG-07重机枪喷吐出一串串狂转飞旋的钢铁弹幕。一名纵身跃过铁丝网缺口的英国士兵刚刚流露出一丝欣喜之意，胸前便倏然爆开数团妖艳的血花；锥心裂骨的剧烈疼痛，使得他在歇斯底里的惨叫中重重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之后便再不动弹。周围冲锋向前的英军士兵也同样被大量扫倒，直如收割机下成片倒下的小麦一般。而相比于之前炮火轰击，英国士兵在这些自动武器飞速屠戮之下的伤亡速度更是提升了数倍有余！

　　子弹纵横呼啸，炮火轰鸣怒爆。由英国士兵所组成的浪涛前仆后继，向着前方的德军阵地拼命冲击；而站立于堑壕当中的德军官兵也是毫不留情，由重机枪和步枪所组成的弹幕密如骤雨，朝着那片弯腰疾奔的土黄色潮流铺卷而去。四分五裂的断碎肢体、状若蜂巢的淋漓血洞，模糊蠕动的肚肠内脏、红白喷溅的粘稠脑浆……在德军自动火力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下，堑壕前方的铁丝网附近在短短数十分钟内便成为了惨不忍睹的血红炼狱。大量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其密集程度宛若给这片大地铺上了一层垫砖砌墙：各铁丝网缺口处更是尸体山积，高逾一米，形成了一片用尸体垒成的障碍。就连其下方的土壤，也被血液染成了可怖的暗红色；那些死去袍泽的凄惨情形，让幸存的英国士兵都感到两腿发颤！

　　“轰！轰！”在英国官兵望眼欲穿的焦急等待中，来自后方的炮火支援终于再度响起；前方数百米外的德军阵地上登时赤光怒爆，土崩石炸，隐隐可见浑身着火的人影腾云驾雾般的被抛飞到空中。始终不动如山的德军防守堑壕中终于有了一些麻烦。由于当前正值激战，德军士兵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躲入地下防炮掩体中，唯有在露天堑壕内选择硬扛，而这也就不可避免的会带来损失和伤亡。经过前几天的炮战失利之后，英国炮兵已经从中吸取了足够多的教训，当前他们的火炮，都再没有部署到之前那种能被德军炮兵轻易反制的位置，而这也使得英国步兵有了一丝继续前进下去的理由和底气。

　　不过，英国炮兵这番优于之前的发挥，却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战场上的局面。德军士兵都深蹲在一人来深的坚固堑壕之内，并通过胸墙或是射击孔向外开火，这极大程度上隔绝了来自对方的直射枪弹和炮兵火力。英军的炮弹大多都在堑壕之外爆炸，除了激起飞溅蓬勃的沙土之外再无任何作用，而即便是有部分炮弹幸运地落在了堑壕当中，德军堑壕的锯齿形设计，也让爆炸所产生的破坏被限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最终造成的杀伤相当有限。而与之相反，进攻中的英军步兵则几乎没有任何的掩蔽物；身处空旷地带的他们在冲锋的过程中，无论是枪弹还是炮火，都会对其造成极其惨重的伤亡损失！

　　德国下士艾伦站在一方土石上，将在钢盔保护之下的半个脑袋伸出两米来深的防御堑壕：在不断飞扬卷过的沙石尘土中，锐利的目光只是盯着瞄准标尺中那一个个晃动的土黄色人影。他手中所紧紧握住的，是一挺安放在三脚架上的麦德森轻机枪，枪上的开火保险早已被扳开。由于昂贵的马克沁重机枪还难以做到下发连队，这种灵活轻便、性能稳定可靠的轻机枪，便作为基层步兵的火力补充，而广泛进入到了德军的连一级单位当中。

　　虽然这种轻机枪的有效射程不过600米，30发子弹的单轮火力较重机枪的帆布弹链更是天差地别，但它却毕竟是自动火力，其爆发性也绝非是普通的步枪所能够比拟。当一支由七八人组成的英军分队猫腰迫近到500米左右之时，艾伦再不迟疑，当即对准一个选定的目标扣动了扳机。在一阵炒豆子般的轻快突突声中，弹匣内的子弹在短短数秒内便被倾泻一空；而远方的英军部队则是一连倒下了两三个人影，其余的人瞬间匍匐于地再不敢动弹。麦德森机枪的优良精度，使得德军士兵在连射时仍旧会拥有喜人的收获。重新换上一个新弹匣的艾伦再度瞄准了一片土黄色的目标，沉稳的点射间，又是一名英军士兵前仆倒地。随着战斗的激烈继续，艾伦竟隐隐希望英国人的进攻能再持续得更长一些；或许再有数个小时，一枚红鹰勋章和相应的奖金就将稳稳落入他的手中了！

　　“轰！轰！”光焰爆涌，气浪横飞，一团团橘红中带着黑色硝烟的烈焰不断在德军阵地上迸炸开来。或许是因为进攻中的步兵遭到了触目惊心的杀伤屠戮，后方的英国炮兵拼命地向前方开火支援着；然而令他们感到万分焦虑的是，从对方阵地上射出的枪弹火力竟似乎没有丝毫的减弱，各种武器的开火声音密集的就像轰鸣中的发动机。英国士兵的进攻浪潮宛若碰上了一堵无形的长堤，那些奔涌在最前方的土黄色洪流，无不在前冲一阵的短暂之后，便撞破出血红色的耀眼花火；而后没入大地，再没能有丝毫的动作。

　　位于后方的英军堑壕中，大量被用作预备队的炮灰也开始如春江怒涌一般集结。或许是出于同盟的责任、或许是单纯的对德国人的憎恨，负责指挥这场攻势的英国第1集团军司令道格拉斯·黑格，已是下定决心要对当前的德军防线形成突破。这位历史上便以顽固坚定、指挥作战简单粗暴而著称的“屠夫”将领，从来就不知道士兵的生命是什么事物，在他的眼中除了胜利之外再无旁物。

　　“战斗的胜利取决于士气和决心”，这是黑格在自己的军旅生涯中所始终奉行的不二准则。正是由于他所顽固坚持的发动猛烈的直接进攻，才致使英军在历史上的索姆河战役中的头一天便蒙受了5.7万人的死伤，其中2万人当场阵亡。跨越整整一个平行宇宙，这一惨剧却是在塞纳河附近再度上演。数以万计的英军预备队走向无人区，遐想着自己能通过这场战斗狠赚一笔，然而这些英国士兵所不知道的是，一扇通向地狱的大门，已经在前方为他们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