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夜战（下）

　　雷鸣滚滚，弹雨呼啸，大功率探照灯和炮口光焰交相辉映，不断将周围的海面照耀得一片赤紫金黄。波澜起伏的海涛里，一艘艘纤细修长的德国鱼雷艇正宛若旗鱼一般飞速突进：眼前骤然亮起的耀目华光，正是英国主力舰队的位置所在！

　　英国战列舰爱尔兰号上，值守的炮手们都在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拼命开火：与其他的英国主力舰不同，这艘原本是为土耳其人建造的战舰，装备的是152毫米副炮，虽然单发威力较102毫米炮提升了数倍，但射速便也只有102毫米炮的三分之一。更为关键的是，这条船也并没有像装备同等级副炮的德国主力舰那样，用数量可观的次级速射炮来弥补小口径火力的不足，这在常规决战中固然不是什么问题，然而在应付敌方鱼雷艇袭击的当前，却成为了它最为致命的短板。

　　一片混乱的战场中，细心的德国鱼雷艇指挥官们很快便发现，有一艘英国主力舰所喷吐出光焰的频率格外缓慢。如果说周围的英国主力舰是精元旺盛的风华少年，那么这艘战舰的动作则是宛若花甲之年的老翁，纵然有心驰骋，但身体精力却委实跟不上后辈们的节奏。而在驱逐敌方雷击舰的战斗中，单发威力已然不是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性因素：只有炮弹射速足够快、将对方无防护的雷击舰在短时间内打得进水失速，才是保证自身安全的唯一条件！

　　一时间，便有2艘德国鱼雷艇盯上了这个目标，并全速向其奔袭而来。黑夜为偷袭者提供了良好的天然掩护，即便是在探照灯光柱的照射下，德国鱼雷艇所要面对的死亡路程也远远短于敞亮的白天。而即便是德国鱼雷艇被探照灯光柱所锁定，英国炮手们应付起来也是较白天炮战时大为吃力：他们大都不适应这种在极亮极暗的反差环境下做出观瞄判断，近距离发射出去的炮弹也能出现一百多米的远近偏差，这一项也算是皇家海军在战技中难得出现的短板了。

　　“轰！”彤光怒爆，气浪横飞，一艘高速前进中的德国鱼雷艇的舰艏突然宛若吹气球般的爆炸开来，腾升出纵横超过十米的巨大火团。谙熟海战的军官老兵可以轻易的根据爆炸产生的火浪狂猛程度进行判断，这几乎是被一发6英寸（152毫米）级别的高爆弹命中无疑了。几乎是在瞬间，这艘高速冲刺中的鱼雷艇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几盏探照灯往这个方向一照，四周猛烈的炮火顿时打得它周身火焰喷蹿，成为一堆只能在海面上燃烧的浮物。爱尔兰号上副炮炮手的努力终于取得了一些回报。然而另一艘鱼雷艇却宛若兔起鹃落，在密集袭来的炮火中高速前行，并在数分钟内便冲抵目标近前，随即于大幅转向间释放出了足以致命的大口径鱼雷！

　　“叮……”刺耳的铃声陡然在爱尔兰号的全舰舱室中响起，惊呼乱叫的英国水兵只觉得战舰重心开始骤然倒向另一边，强大的离心力使得众人都必须依靠外物才能在甲板上站定。位于后桅杆上的4盏探照灯，在水兵的一阵手忙脚乱中锁定住了每一枚来袭鱼雷的航迹，舰长已经站到了舰桥的最高处直接用通话筒指挥战舰的规避行动。相比于拥有专门的TDS纵向隔壁、并刻意压低了干舷的德国战舰，干舷重心普遍偏高的英国舰艇在可操作性上的确要高于对方，规避鱼雷的能力更甚一筹；然而一旦被鱼雷击中的话，这些家伙也绝对是死得最快的！

　　宽阔的甲板上，无数英国水兵心惊胆战地看着在光柱照耀下飞速袭来的气泡白线，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白天2艘战列舰沉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直面命运的残酷！感受到脚下战舰已经不能再快的徐徐转向，每个人的心中都只恨它不能在舯部横着生出一根螺旋桨；恁慢的速度，怎能抢在德国鱼雷撞击之前完成规避的机动？

　　气泡滚滚，航迹如电，在英国水兵们近乎虚脱的尖叫嘶吼声中，一发鱼雷堪堪擦着战舰舰艏飞驰而过。几在同时，操舵兵奋力反向转动手中罗盘，战舰随即开始了朝另一方的大幅度偏转，重达2.3万吨的钢铁身躯也在骤然变幻航向的机动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事出突然之下，探照灯登时丢失了对鱼雷的锁定，然而此时，来袭的鱼雷已经近到甲板船员都清晰可见的地步了。一枚鱼雷在战舰左舷十几米外交相错过，其张牙舞爪的身姿让每一个近距离目睹它的英国水兵都口中发干掌心生汗：然而他们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放松和庆幸，因为另外两枚鱼雷正在飞速迫近，而留给爱尔兰号进行回转腾挪的空间已经极其有限！

　　“来不及了，要撞上了！”战舰右舷甲板上，一声惊怖狂乱的吼叫陡然在空中响彻。德国鱼雷已经迫近到了距离爱尔兰号不足300米，以当前的情况是必定会被撞上无疑！大量英国水兵在开始在惊呼尖叫中奔向战舰的另一侧，一些头脑灵光的人已经拿着防水手电往海中跳去。仅仅过了二十秒钟，船体先是猛地一抖，而后便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直冲霄汉的摩云水柱；强烈到令人难以站稳的震动，使得所有人都为战舰所遭受的重击感到心惊胆颤。当空中的水柱还未开始塌陷之际，又是一阵山摇天崩的剧烈抖动从战舰底部传来，甲板振动得如同一柄音叉；舰尾腾升而起的第二根庞然水柱，让每个英国水兵都感到如坠冰窖！

　　相似的场景在英德双方的主力舰队中不断上演。短短一个小时内，爱尔兰、大力神、科林伍德3艘战列舰便相继中雷，冰冷的海水从爆炸产生的破口汹汹狂灌，将大量来不及逃走的水兵瞬息溺毙。而在数十公里外，德国舰队中的阿尔伯特国王号、奥尔登堡号和拿骚号3艘战列舰同样出现了侧倾沉埋的现象，属于半路出家改行当无畏舰的隆恩号更是在海上原地打起了转。一发正中船尾的鱼雷破坏了它的操舵系统，战舰的航向已经再无法得到控制。

　　此时，在战场中央厮杀的轻型舰艇们，也随着友舰的召唤而开始向对方主力舰队大量奔去。与他们厮杀一处的战舰或继续紧紧咬住对手、以保护己方战舰的安全，亦或是在一阵雷声大雨点小的炮击示威后交错而过，寻觅一方黑暗去谋求更大的收获。经过一段时间的战斗，双方主力舰队原本严整的队形，已经随着规避鱼雷的机动和受伤战舰的出现而变得大为散乱，而这也正是浑水摸鱼的绝好机会。伴随着动力机械和炮火雷鸣的轰响，一波新的战斗高峰又再度拉开了帷幕。

　　“轰！”雷霆巨震，狂浪排空，舵机失效的隆恩号避无可避，被2发533毫米鱼雷轰然命中舰艏和右舷舯部。而这艘前身为真·决战装巡的开挂战舰由于开工时间太早，在时代技术所限之下不可能做到面面俱佳，水下防御明显弱于后辈无畏舰。骤然崩爆开来的恐怖能量裹挟着海水，在毫无悬念的撕开船壳后，又径直冲破了位于3米纵深处的25毫米纵向隔壁，海水开始向电机舱大量涌入。主发电机在短暂的短路之后便直接停转，以泵机为核心的排水能力顿时直线下跌：虽然德国水兵立即用木桶铁盆投身到损管中去，但船体舱室的进水还是在不断的快速增长着。这艘1.42万吨的袖珍无畏舰，其服役生涯即将走到尽头。

　　“元帅阁下，G-199号鱼雷艇发来电报，一艘英国战列舰已经倾覆沉没，初步估计是爱尔兰号。”一名参谋从司令塔大门外径直走入，向英格诺尔报告说道。

　　“希佩尔的舰队距离这里还有多远了？”英格诺尔淡淡应了一声，却是在另一个方面开口问道。年轻的参谋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回答道：“一个半小时之前，侦查舰队和我们的间距是84海里，他们在接到我们的遇敌电报之后，已经全速向这里赶来了。目前侦查舰队和我们的距离当还有大约50海里。再有两个半小时左右，侦查舰队的主力就将抵达。”

　　“发电报给希佩尔，让他的战巡和轻巡放慢速度，以节省出匀给鱼雷艇燃料，然后将全部的鱼雷艇派来增援我们即可。今夜将是我们在此次出击中与英国舰队的最后一战，我们必须在英国快速舰队回援之前，抢先在夜战中给予英国大舰队主力以决定性的一击！”英格诺尔的声音淡淡响起，在司令塔外隐隐回荡的雷鸣炮吼声中依旧清晰可闻，“一个半小时内，我需要看到3支鱼雷艇中队出现在战场核心，并在太阳升起之前完成对英国人的一轮最后的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