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流速的时间领域里,宁长久与罪君的缠斗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外面的世界已过去了将近半年。

  罪君年终于熬了过去,罪君回归了他的神国,投影也随着神国大门的关闭而消失了。

  他们的一瞬间,对于下方的世界里,则是漫长的数月。

  陆嫁嫁坐在深渊之侧,清风拂面,衣裳堆雪,清丽绝伦的容颜说着憔悴。这数月的时间里,她的境界更上一步,俨然已经迈入了紫庭第六楼,剑体的修行亦是再进一步,每每有轻风扬起秀发时,每一缕青丝都似纤细飘舞的剑气。

  她于渊便盘膝而坐,如一朵夏未至却早开的莲花,眉目写着柔和与清冽,衣裙蘸着樱花与春雪。

  她看着深渊边雕刻的木人还有木人前的飞升阵,神色恍惚。

  陆嫁嫁一直记得,去年秋天的某个夜晚,夜空中似有流星一划而过,将屋门外照亮了一瞬。

  她跑出了小屋,发现那木人像是被什么力量动过,扭转了方向,而那小飞空阵也发着莹淡微弱的光,七芒星的图案似是刺入心中的矛,惹得她神思震颤。

  这是小飞空阵阵法发动的征兆。

  陆嫁嫁以为他要回来了,可那一夜,她什么也没有等到,而小飞空阵的光也像是一支不灭的烛火,自始至终地亮着,从深秋亮过了寒冬,一直到春溪消融,它也从未熄灭。

  她虽未等到人来,但这一点烛火也是陪伴。

  这一点烛火于昨夜才终于熄灭。

  陆嫁嫁秀美的剪影更显单薄,她看着这个失色的小飞空阵,终于缓缓起身,待她回头之时,那群山芳华不知何时已开得姹紫嫣红。

  原来又是一季。

  山草摇曳,有故人来。

  来者白裙清雅,纤腰束带,墨发扎成马尾,眉目细眉,肌肤白若新瓷,她一如空谷幽兰,裙摆摇曳的身影足以羞煞世间最好的丹青画师。

  她自林间山道走来,高高的树冠像是一柄柄专门为她撑开的伞,阴翳之中偶有光自树隙落下,照得她衣裙斑驳。

  她走了出来,阳光倾倒在她的身上。

  陆嫁嫁与她目光相接,轻声道:“襄儿姑娘。”

  赵襄儿轻轻颔首,她走到了陆嫁嫁的身边,目光望向了这片深渊。

  “你还在等?”赵襄儿的声音一洗平日里的威严与清冷,清浅得宛若初融的水。

  陆嫁嫁平静道:“庐边修行,顺便等一等,他生或死,来或者不来,这一年里,我早已释然了。”

  赵襄儿看着眼前不染烟火的绝丽女子,薄而翘的薄唇微微勾起,她轻声笑道:“陆峰主还是不善于撒谎呀。”

  陆嫁嫁不答。

  赵襄儿将裙摆捋过纤美紧致的腿儿,身子微屈,在崖边坐下,纤净的小腿似随风而晃,也似在搅动春风。

  “你呢?”陆嫁嫁反问道:“你又是来做什么?”

  赵襄儿道:“我只是来看看。”

  陆嫁嫁问:“当日临河城最后一日,我见到你们时,你们似乎还抱在一起啊。”

  赵襄儿淡淡道:“他贼胆包天,竟敢趁我虚弱之时轻薄于我,若他还敢回来,这笔账定是要和他算的。”

  “是么?”陆嫁嫁在她身边坐下。

  赵襄儿脑袋微侧,道:“当然,我只是尊重娘亲予我的婚书罢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娘亲给我选的未婚夫,只是毕竟一起经历了许多,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

  陆嫁嫁道:“那赵国去年深秋的国祭又是怎么回事?记得那个时候,应是你们上次初见的日子。”

  赵襄儿不悦蹙眉,道:“你幽居于此,怎么这都知道?”

  “小龄告诉我的。”陆嫁嫁说。

  那场国祭,赵襄儿特意邀了宁小龄的,她明明让宁小龄保密的,这死丫头果然靠不住……

  陆嫁嫁继续道:“如今应是满城都知道襄儿妹妹有一位未婚夫了吧?”

  赵襄儿淡淡道:“未婚夫一事许多地方依旧只是流言蜚语,倒是峰主大人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徒弟之事,如今已是天下皆知了,我微服去往茶楼酒楼之时,便听人津津乐道过许多次。不过也怪不得他们,这师徒之恋本就禁忌,再加上峰主大人名声这般大,容颜更是冠绝南州,难免被人讨论多一些。”

  陆嫁嫁看着淡淡言语的少女,如今的赵襄儿又稍高了些,身段更是玲珑浮凸,柔软的黑裙裹着清妙的曲线,光是隔衣相看,那腴嫩香软便是世间仅有。

  只是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说话却越来越不太中听了。

  “他只是我的弟子。”陆嫁嫁说道。

  赵襄儿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也这般不坦诚?哪怕我信了,其他人会信么?”

  陆嫁嫁神色清冷,片刻后才道:“那你今日来又是为何?怎么倒像是来问罪的?”

  赵襄儿看着陆嫁嫁,这位陆姐姐雪衣佩剑的模样应是世人心中最完美的女子剑仙了,哪怕是她,多看两眼也觉得心驰神遥,甚至想要扑进那雪峰相盈的怀里。

  赵襄儿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也知道他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可他明明是我未婚夫,却唯有你在这里结庐如此久,这算什么话?”

  陆嫁嫁平静道:“我说了,他只是我的徒弟。”

  赵襄儿微恼道:“你还嘴硬?”

  陆嫁嫁道:“襄儿姑娘若是不嫌弃这陋室空庐,我不介意你与我一起住,好歹有个伴。”

  赵襄儿神色落寞了一些:“我与你不一样,你走了,四峰只是少一个剑法超绝的女剑仙,我若走了,那赵国百万子民便也亡了。”

  天空中巨大的云朵遮住了光,两人的仙姿佚貌都隐于幽暗里。

  直到云朵被风吹过,她们才重新开口。

  “这深渊之下到底是什么呢?”赵襄儿喃喃自语。

  陆嫁嫁问:“你的九羽也飞不过去么?”

  赵襄儿摇头,她早已偷偷试过了。整片深渊都很抗拒她的到来。

  陆嫁嫁道:“传说南荒的禁地里,凶险无比,里面尽是那些残余的太古凶神。”

  赵襄儿幽幽道:“也说不定是美人儿遍地,让某个人乐不思归了。”

  陆嫁嫁轻笑道:“若我是他,我明知外面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在等自己,那其余的香软怀抱不都是胭脂俗粉了?”

  “我没有等他。”赵襄儿轻声辩解了一句后,针锋相对道:“我若想到有这般冰山美人般的师尊等着自己消融,我也舍不得得很。”

  陆嫁嫁不为所动,只是道:“幸亏你不是剑堂弟子,否则此刻已经挨上戒尺了。”

  赵襄儿亦不想让,道:“幸亏你境界还算高,要不然这时候,我已经打烂你屁股了。”

  陆嫁嫁不知想到了什么,纤长的眉毛微挑,似有些怒,清寒的玉体间,剑气似山石间迸溅出的幽泉,于阳光下洒溅成白茫茫的雾水。

  赵襄儿同样幽淡地看着她,这一年多龙袍加身女帝为冕,她的气质上本就有着难掩的威严与清傲,这种威严是描于眉梢的锐利,是染于唇角的绯红。她纤细迷离的睫绒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镜子般明亮。

  当然,她们只是吓吓对方,寸步不让,自然不会真的动什么手。

  “你入紫庭了?”陆嫁嫁看着她,问道。

  赵襄儿颔首道:“是。”

  陆嫁嫁问道:“是去年深秋时,瑨国那一战么?”

  赵襄儿微笑着问:“你这都知道?”

  “你的消息小龄经常会与我说,更何况此等沸沸扬扬的大事。”陆嫁嫁问道:“那一战,还顺利么?”

  赵襄儿微微陷入了回忆。

  这场战斗对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

  去年十一月,深秋,霜寒露水重的某一日,赵襄儿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背伞剑,带九羽,悄然前往了瑨国。

  这个念头很早的时候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只是宁长久出事之后,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终于在那年深秋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一年里,赵国的兵力越来越强,军事武装方面也渐渐赶上了瑨国的水准,最重要的还是修行者的崛起,每一个通仙境的修道者,几乎都是可以以一当百的存在。

  但两国之战,绝非是普通的战力相较,战场险恶之处太多,除非是紫庭境的大修行者,否则在乱军之中都很难保证自己的存活。因此,哪怕只是说服修行者从军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所以,如今瑨国虽不再是他们眼中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但在真正刀剑兵戈相交之后,依旧只能做到互有胜负的程度。

  而比赵国兵力提升更快的,则是赵襄儿的境界。

  一年的时间里,她并未怎么认真地修行,但境界依旧水涨船高,轻而易举地迈入了长命境的巅峰,随时可以突破紫庭境。但她想要寻找一个契机。

  直到瑨国常樱花开,她心生灵犀,终于决定带剑前往瑨国,斩破那一线契机。

  是日,寒风掠境,霜杀百草。

  赵襄儿孤身一人,来到了瑨国城外。

  瑨国的主城像是一座阴森的囚牢,骑兵重甲一重重地巡逻,城楼上士兵行走,络绎不绝,白天依旧有火把在燃烧着,弓箭手也未曾松懈。其中的路人却皆沉默不言,相遇之后也不交谈,只是对视。哪怕对视,都不敢相视太久。

  这座城都透着无比压抑的氛围。

  这便是瑨国的都城。

  赵襄儿在瑨国城外解开了斗篷,她依旧是那身熟悉的黑衣劲装,干练而曼妙,背伞负剑,英气逼人。

  城楼之外,她踩在九羽的背上,腾空而起,来到了城墙之上,于是这个清晨,整个瑨国都为之鼎沸了。

  瑨国的皇城守卫极多,他们有着特殊的信塔,传达消息极快。

  城楼上,赵襄儿不急不缓地立着,斩去了所有逼来的刀与剑,她想给瑨国一个反应的时间。

  这雄踞南州一方的人间王朝,在此时她的眼中,显得单薄而渺小。

  她虽天性聪颖,却也不喜那些兵法,如今她一人一剑,倒是可以让两国少死许多人。

  消息传到了瑨国之中,皇族震惊,举城动荡。

  瑨国的十二位护城的玄天鬼将一个接着一个浮起在瑨国的上空,如披甲的罗刹,双手覆在城楼上,它们以整个皇城为根基,大如铜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突兀出现的少女,一一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这十二罗刹是瑨国的护城神将,传说之中,他们联手,可以斩灭紫庭境的仙人。

  “你还未入紫庭境,胆敢擅闯此城,那些赵国的愚民拥戴你,崇拜你,奉你为神子,没想到你常居高位,自己竟也相信这种荒唐的说法!”

  一个声音从中皇城的中央洪钟大吕般响起。

  “女人当皇帝,就是这般喜好冲动啊。”旁边也有贵家皇子乘辇而出,远观那个传说中的赵国女帝。

  天下皆知,那个赵国女帝拥有着天人之姿,倾城动国,许多人努力挣取功名,为的也只是遥遥看她一眼。

  赵襄儿始终未动,她静静立着,刀林铁箭便无法近她的身。

  她知道瑨国还留存着高手。

  下方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攀附在城楼上的披甲罗刹法相巨大地望着她,似在看一朵稀有却脆弱的花。

  而皇城中的几位真正的高人,却一个个神色凝重。

  天边的太阳升了起来,照在了这座森严的城池上,也将赵襄儿的眉目映得清晰。

  几个乘辇来观的皇子一个个神色火热,整个瑨国的花魁加起来,好像也比不得她形容半点,许多人开始高呼起来,让那罗刹别伤了她,要抓活的。

  这样的欢呼声在赵襄儿跃下城楼之时中止了。

  漆黑的九羽在天空中展开了巨大的翅膀。九羽虽然没有厚度,但它的剪影却很美,海鸥一般的翅膀,凤凰一般的尾羽,展翅之时每一道炸开的羽毛都好似利剑。

  罗刹一个个腾跃而起,迎向了这个少女。

  这一天是瑨国的噩梦。

  城中下起了雪,黑色的雪,每一片雪花都是那护国罗刹凋零的灵力。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少女跃上天空,直接赤手空拳轰上那比她体型大数十倍的灵态怪物,接着那小山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地破碎扭曲崩塌,它们生根于瑨国,所汲取的,几乎是瑨国一国之力,每一个都是长命境的灵。

  但分明同为长命境,赵襄儿却像是真正的魔鬼,一拳接着一拳打得它们神形俱灭。

  寒冬像是提前到来了。

  天上的黑雪下了许久才停下。

  满城寒凉。

  除了这时十二罗刹,赵襄儿没有杀什么人,甚至那些曾以极其难听话语叫嚣的皇子,她都没有去理会他们丝毫,她像是一个简单的杀人机器,真正目标唯有老王八般隐于深宫之中的瑨王。

  “殿下止步。”

  皇城之外,十二罗刹尽死,皇城上空的箭也没有一片可以粘住她的衣角。黑影掠空而过,入了如同虚设的皇城之后,终于被两个中年人叫住了。

  那两个中年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衣裳服饰都极为相近。

  他们像是两座压在皇殿前的山岳。

  “有事?”赵襄儿难得开口。

  其中一人叹道:“两国之战,当于战场见分晓,殿下一人入城,以天上仙力擅改人间格局,这未免与规矩不符。”

  赵襄儿道:“你们嫌领土太小,便吞没十六个小国,更是兵压于赵,逼割国土,鲸吞蚕食。我与你们不同,我厌恶这座城,但我不会想着占据它亦或毁灭它。”

  她只想杀瑨王,她要平赵国数十年民怨,也要借此宣泄心中郁积的剑意。

  她踩上了台阶,向着上方走去。

  “仙力人力与我何干?我是赵国的女帝,我尚在人间,谁敢逐我?”赵襄儿立在他们的中间,停下脚步,等着他们出手。

  但两人对视了一眼,喟然长叹,却让开了道路,反而对着赵襄儿行了一礼。

  其余玄甲重军立在两侧,长枪如林,亮堂堂地刺出,纷纷指向了她,却也没人动手。

  幽深的皇宫里,苍老得不成人形的瑨王躲逃着,他想要吹灭所有的烛台,却不慎打翻了一座,惹得烈火燃烧,反而将自己的身体照得更加清楚。

  他呼喊着求救着,祈祷着常樱数的预言成真,祈祷着神灵降世稳定乱局。

  但什么也没有。那些人不知是被杀完了还是单纯被吓破了胆,竟一个也没有出手阻拦。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从火焰中走来。

  她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年迈的瑨王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这一场战斗在今后的日子里被渲染得极为夸张,描述得热烈无比,仿佛整座城都是一个刀剑铿锵,战鼓如雷的战场,那位赵国女帝与瑨国之王亮起刀剑,展开的厮杀各有说法,总之皆昏天黑地神乎其神。

  但真实的故事里,赵襄儿只是在台阶上一剑将他捅死,然后孤独地坐在黑金的王座上,极目远眺。

  她觉得一切都好生无趣。

  因为人间无趣,所有那些有趣的往事便显得格外生动了起来。

  她顺便帮这座奢华的瑨王宫灭了下火,然后才来到了后院,站在了花开如雪的铁干樱木之下。

  所有的物品已经齐聚,她在满树花开中步入了紫庭境。

  她原本对于心魔劫是有期待的。

  只是心魔劫比她想象中更加无趣。

  心魔劫的领域里,她在最初便勘破了自身的真相,接着她走马观灯般再次走过了一生。

  这一次的一生里,所有人皆极尽殷勤地服侍她,讨好她,万种浮华加身,千点奢迷醉人,真等云烟过眼之后,却也没有什么值得记忆之处。

  心魔劫中的赵襄儿极为冷静,最多的时候,她还是在熟悉的国,熟悉的榕树下,眺望着远方。

  一眺十余年。

  终于,她来到了十六岁,她在泱泱人流中搜寻着那个白衣的影子,不知为何却没有见到。

  仿佛这是现实,而那些记忆才是梦一样。

  她的心魔劫不可称为劫,因为心魔幻境中,所有人都在为她铺着道路,殷切献礼,有问必答,没有做丝毫的迷惑。

  她没能在幻境中的十六岁见到那个她说不上情感的少年,于是她对于这个心魔劫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赵襄儿斩死了幻境中纸糊的红尾老君,破劫而出。

  离开心魔劫之时,她的身后,所有幻境中的人都黑压压地对她齐齐跪倒,仿佛这不是心魔领域,而是她的神国。

  她是君临一切的神,哪怕是心魔劫,都不敢对她施加半点不敬。

  人间无趣依旧。

  ……

  赵襄儿给她大概地讲了一下当年的故事,陆嫁嫁静静地听着,偶有言语。

  话语言尽之后,赵襄儿与她辞别。

  “你要走了么?”陆嫁嫁问。

  赵襄儿知道她在问什么,她说道:“三年之期过后,他若不来,我便要去往西国了。”

  陆嫁嫁又问:“若他回来,你会答应那份婚约么?”

  赵襄儿平静道:“我与他许是同道者,但非同路人。”

  ……

  ……

  断界城里,这半年尤其地漫长。

  邵小黎每日坐在王殿的上方,盯着天空,一眼不眨地看着天空中有没有流星划过,一直看到眼睛酸涩难忍。

  这一年里,断界城在破碎之后开始陆陆续续地重建,虽然远远及不上过去的辉煌,却也终于延续了火种。

  夜除重新去往了雪峡,司命则始终没有回城。

  于是年仅十七岁的邵小黎便挑起了大梁,而血羽君则作为断界城新的神兽图腾,偶尔去城上站站岗,感受着人们顶礼膜拜之感。

  浑浑噩噩的半年之后,邵小黎终于看到了远处,那跌坠下来的影。那个影极远极淡,好似久视之后干涩的错觉。

  但她知道,那就是老大。

  她来不及换上最漂亮的衣服,便朝着城外跑了过去。

  但最先到达的却不是她。

  这一天,这样的结果,夜除与司命也等了许久许久了。

  雪峡中,苏烟树拥着夜除。

  若没有宁长久搭救,夜除在与罪君对撞的那日便应该死去的。

  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每日在苏烟树的怀里才能入睡,而他展露出自己神仙般俊美容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截截火烧木拼接而成的残破身子。

  苏烟树知道,他就要死了。

  而今日,夜除一反常态地起身,不知从何处摸来一颗灵丹,吞入之后,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些力气。

  他将旗幡插正,离开了雪峡。

  苏烟树知道他这一次不会回来了,她从身后拥住了他,问道:“你其实从不喜欢我,对么?”

  夜除微笑着摇头:“没有。”

  苏烟树目光凄迷,道:“可你分明不爱我啊,你到底喜欢谁?那个叫司命的女人么?还是你谁都不爱呢?”

  夜除对于司命谈不上情感,至多是惺惺相惜。他与这个晚辈所难以逾越的,自始至终都是大道之争。

  但今日,他确实是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夜除循着某个方向,最快地在一片沙地里找到了宁长久残破下坠的身体。

  宁长久的身体几乎烧毁,根本看不出血肉原本的模样,他躺在地上,甚至连呼吸都无法感知到,这副残破的身体里,所有的骨头都碎裂了,也不知道是何等的力量和意念支撑着他心脏的跳动。

  夜除到来之后,司命也几乎同时到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

  “杀了他,我们共分权柄,决一死战。”司命说道。

  夜除微笑着发问:“你真的想要杀死他?”

  司命道:“我本就是来杀他的,你的七窍玲珑心应该能分辨出我话语的真伪。”

  夜除微笑着点头,道:“那动手吧,七百年的纠葛,如今也是个头了。”

  司命点头道:“开始吧。”

  他们来到了宁长久的身体前,一同举起了自己的剑。

  邵小黎还在狂奔的路上,剑灵还在体内寂眠,无人可以救他了。

  剑刺穿胸膛的声音响了起来。

  但刺破的,却不是宁长久的胸膛,而是夜除的。

  司命用的是天谕剑经的那一剑,这半年,她早已将那招参悟。

  她握着剑,看着夜除,心中依旧忍不住泛起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弱?为什么这么弱还敢来见我?”

  夜除看着刺透胸膛的剑,微笑道:“你终于骗过我了。”

  司命轻轻摇头:“我没有撒谎,我要杀他是真的,我要杀你也是真的。”

  夜除叹息道:“若你我权柄互换,我或许早就杀死你了。”

  他的权柄之力本就远远不及司命,这些年司命但凡再聪明些,也不至于缠斗七百年之久。

  司命平静道:“那是昨日之我,而非今日之我。”

  说着,她推出了手中漆黑的剑,割破了那个七窍玲珑的心。

  夜除在倒下时依旧带着微笑。

  他喜欢雪,可这里却是茫茫的荒漠。这不是他所喜欢的命运,可命运本就是握不住的指间沙,他哪怕曾手握一整片沙漠,也终有流尽的一日。这就是他终将面临的结局。

  夜除死去,命运的权柄却没有散开,因为那本就不多的权柄,已在罪君神战中彻底消磨干净了,他如今所死去的,只是一副空荡荡的木偶之壳。也正因如此,他才真正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司命杀死了这个数百年的宿敌,却无法收获真正的喜悦。

  她没有继续杀人,而是盘膝而坐,将黑剑横于膝上,目光静静地看着这奄奄一息的少年。

  她要等宁长久醒来,再与他做最后的决胜。

  无论成败,这都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战。

  ……

  ……

关于本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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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不受宠的小妾后,我靠医术逆袭!】温宁穿成了古代几乎位于社会最底层的妾室,还莫名其妙招来了一场杀身之祸。 就在她好不容易破除死局,准备想办法摆脱这坑爹的小妾身份,靠自己的医术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时,突然听到她那便宜夫君的弟弟与人窃窃私语:“二哥绝不会纳妾,之前收下那些女子不过是权宜之计,反正最后还是会把她们放出府,到时候给她们寻个良缘,再给她们补一份丰厚的嫁妆,也算仁至义尽了。”温宁眼神一亮。 还有这种好事?!谁料后来,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被她的便宜夫君盯上,为了让自己利益最大化,温宁尝试讲条件。 “要我替你们治病可以,治一次病,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到时候撵我出府的时候,我那份嫁妆要多一点,上不设限,多多益善!” “第二个条件,我的亲事就不劳烦你们了,我会自己找。” “第三个条件……”某男人:“……”忍不住懒懒一笑:“要不,你直接做我的正头夫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应。”温宁:“大可不必……”

大夏摄政王

他穿越而来,是大夏亲王!可他身边的侧妃要杀他,朝中的丈人要杀他,想杀他篡权! 所以,他直起反击,承军旅之力,仰现世之能,剑走偏锋,单刀直入,解社稷之危! 皇帝是他侄子,年龄尚幼,欲禅位于他。他双眼一瞪,拎着皇帝去了太庙,连着抽了十几鞭子。 娘的,老子想做个太平王爷,你们让老子打仗不说,现在还想让老子当皇帝? 老子当个鸟皇帝!那破位子,还是乖侄儿你坐吧。

背靠大理寺发放手工活

现代手工博主程满月,刚穿过来就面临天崩开局,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上门讨债,扬言不还钱就卖房子。 阿耶重伤抑郁,阿娘就只会日日哭跟抱怨,三个姐姐随时被夫家休弃,哥哥也要面临交不起束脩被赶出学堂。 穿到了这家幺女身上的程满月表示,这都是不是事。只要有手有脚,土坷垃里面都能刨出来金子。 更何况,程家与大理寺跟书院仅隔着一条街,安全性高,陪读的婆婆妈妈小姑子大姨子不要太多。 程满月带领全家振奋精神重操旧业,从此烂布条里淘绢花,干花做成仿真花,马车也要配雨刷,订单上去了就打包发放手工活,阿耶阿娘再也没时间抑郁了,发货数钱数到手抽筋,姐夫们跪在地上哭喊着原谅,哥哥成了书院里最受欢迎的崽,婆婆妈妈们再也不盯着别人家一亩三分地了,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挣家用。 本是为了给家里还债的营生,一不小心就做成了长安的铁娘子,还被圣上嘉奖女子典范。

从港综位面开始

平平无奇的李诚突然得到诸天万界日行一善系统,开启穿越之旅,第一站,从港影综合大位面开始。

傻仙丹帝

【台湾出版排行前3强书,绝对值得一读】   天庭炼丹童子常盛,精通炼丹之道,遭人构害被迫转世,未料却附身在一个傻子身上,索性装傻卖呆到底……   扮猪、装逼玩到底,怎能不爽歪歪?

炽耀

楚景言一直相信自己坐着那艘破渔船漂洋过海来到首尔是为了寻亲的。 但亲还没寻到,却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儿时被他抢了甜甜圈和热可可的女孩出现了,随之而来的是她那几个有些不太正常的队友。 寻亲过程中当然会有很多可乐的事情,于是在这个对楚景言而言陌生的城市,一段炽热闪耀的故事酝酿而生。 韩娱小说,不喜勿喷。

地藏曲

一个平凡少年,阴差阳错,悟通儒释道魔四家精义,经历千世佛劫,最终成为地狱至高王者。   纯古典仙侠,非种马,希冀能够带给各位一种飘然出尘的爽感。

三国吕布之女

《三国吕布之女》 一睁眼,成了吕布之女。 吕娴:……

完美同居

这是一个发生在四个同居男女之间的趣怪故事,笑中有情,还有一个完美的夺宝计划……   想要看些轻松的男女混搭喜剧,不妨过来看一下,肯定能在这里面找到有意思的笑点。   ——编辑   总体感觉:轻松搞笑,适合阅读,喜欢校园题材和轻喜剧风格的读者,推荐看看……   ——书评

超级贴身保镖

兵王归来,猛龙过江;   贴身保镖,美女老板。   横行都市,铸就传奇!   开农场,当保镖,抢地盘,收小弟。   美女老板,冷艳警花,纯情护士,御姐萝莉。   应有尽有。   为兄弟,两肋插刀,死不足惜!   为美女,义无反顾!

鱼跃农门

投身农家的杜小鱼发现,原来小农女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地少要买田,没肉吃要开源,看病看不起要自个儿学医,除了种大米外还得寻找合适的经济作物,总之,纯靠天吃饭绝不靠谱!   所以,她必须活到老学到老,农书绝不离手,种田高手绝不放过,杜小鱼相信,只要努力,日子总能越过越好,一切都取决于态度!